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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中静寂无声,唯有冷冷的雨滴打在院子里的青石板地上,碎裂、跳跃。
女子大红喜服衣角上被雨水濡湿了一片,盖头上亦沾了些许雨滴。
“三叔一番好意,侄女心领了。之前多蒙两位叔叔照顾,自是感激不尽,如今侄女已经成了家,也算是自立了门户,父亲所留的产业自然是夫妇二人共同打理。两位叔叔也都是拖家带口的,且还都想着一心为朝廷做些事,如若为了侄女家的这些小事,再让两位叔叔操劳,那便是极大的不孝!”
陈唱对女子一番柔中带刚的话倒是颇为佩服,既点名了两位叔叔时间和精力上都不是十分的宽裕,又用刚才三叔屡屡请出来的“孝”字堵住了两位叔叔以及众人的悠悠之口。
不过,这听起来怎么像是他陈唱要入赘女方的意思。
这个时代,“入赘”被阉割掉的表面上是男子的姓氏权和在家庭中的话语权,深层次的便是精神上的阉割,纵然陈唱是个后来人,委实心中也难以接受。
楼叔弼被侄女说破心事,老脸一红,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楼家四房之中,唯有大房的产业最多,主要是小鱼儿早逝,老爷子偏心,便多分了大房一些。
都是楼家的子弟,楼叔弼自然是看不下去,老太爷没事的时候,他自然是一副兄友弟恭、关爱后辈的模样。
自打一年前老太爷一病不起,他的心思便开始活络了起来,二哥楼仲谋便宜想占但生性软弱,做事情摇摆不定,很多时候恶人只能是他自己来做。
初始他还担心这个极有主见的侄女会让人入赘到楼家来,以便保住大房的产业,为此他和二哥心神不宁了数日,想出了数个办法劝她招赘,想不到被侄女竟然一口回绝了。
她竟然要嫁人,并非招赘。
楼叔弼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如此正是再好不过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房的那些产业除去一部分作为陪嫁之外,大部分的自然是跟这个侄女无关了。
然而得意的时间并不长,老太爷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此事,提出大房的所有产业在她弟弟未成年之前,都由自己的孙女来打理。
如此,楼叔弼的如意算盘算是暂时落了空。
虽然十分失望,但他还是不忍就此罢休,故而又将此事重提,只盼着侄女能够松口,想不到再次被回绝了。
楼叔弼一时间是又羞又恼,压低了声音道:“侄女,我看你这相公如此这般,倒像是个短命的,万一他……你顶着那……那样的身份打理这些产业,终究免不了是要抛头露面的,若是我楼家招致了闲话,你说……你说如何是好?”
声音虽小,但陈唱就在一旁,却是听得真真切切,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生命看得尤为重要,不禁暗中骂道:“妈的,你才短命,你们全家都短命!”
楼仲谋此刻也在一旁听着,心中五味杂陈。方才这等话也就是老三能说,从他口中是决然说不出来的。
想当年,小鱼儿在世之时,对他们兄弟二人颇为关爱,连自己的媳妇都是小鱼儿帮着张罗娶进来的。按理说,小鱼儿亡故之后,应该将这份恩情置于侄子侄女身上,奈何这大房的产业颇多,看着着实让人眼红。
他有时也暗自骂自己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愧对小鱼儿的在天之灵。方才见侄女不卑不亢的拒绝了老三,心中倒也舒爽了些许。
想劝三弟罢手,但仍旧被狠狠地瞪了一眼。他虽是兄长,但生性懦弱,在诸多的大事之上反倒是经常听这个兄弟的。
此时思来想去,心绪越发地摇摆不定,甚是为难。
其实,楼仲谋不知道的是,三弟费劲了心思谋夺大房的家产,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除了想从这个侄女身上做文章之外,那个不满十岁的侄子同样也没有落下。
楼叔弼家中虽然有四房妻妾,但所出没有一个带把儿的,都是一水的姑娘家。
如今楼叔弼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到现在也没有一个能够继承家业的儿子。
自己的侄子倒是聪明伶俐,楼叔弼是打心眼里喜欢,老太爷那里也是宠爱有加。
楼叔弼曾经多次向老太爷暗示将侄子过继到三房,结果都被老太爷拒绝了。
知子莫若父。老太爷年纪大了,可是人却并不糊涂,老三惦记着的不光是自己的大孙子,还有大房的那些家业。
以楼叔弼想来,大侄子过继过来,除了分一小部分家产给小鱼儿的两个妾室之外,大房的那些家产中的大头自然而然都要落入三房之中。
对于这些来龙去脉,刚刚到了楼家的陈唱自然是不知道的,此刻他除了暗中骂楼叔弼之外,就只能是期待着自己的这位新娘子替自己出气了。
此时,他看到新娘子的绣鞋动了几下,裙摆微微拂动,倒像是被气得发抖。
下一刻,只听新娘子道:“三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道韫嫠居会稽,矢志守节,律身有法。若是相公福薄寿短,侄女一介女子,既然嫁入陈家,自当为他披麻戴孝,全贞守洁。至于那些产业经营起来确需抛头露面,悉数变卖倒也不是不可,我们母女三人吃穿用度紧着些,倒也能过活。”
她素认为谢道韫风韵高迈,长于诗文,所着诗、赋、诔、讼皆传于世,以一女子而有林下风气,足见其为女中名士。
陈唱不禁暗暗皱眉,这谢道韫叔父为宰相谢安,其夫为书圣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
王凝之迷信五斗米道,平时踏星步斗,拜神起乩,谢道韫打心眼里是看不上这个丈夫的。
如今新娘子自比道韫,那我岂不是成了王凝之一般的神棍?
楼叔弼的一双眼睛中透出的怒火似乎已经穿透了新娘子的盖头,忍不住道:“你说的倒是轻巧,我楼家辛辛苦苦置办下的家业,你……你丢人啊,楼家的老脸都丢尽了,崽卖爷田,算是没脸做人了。你可对得起你死去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