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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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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稀薄的阳光从窗纸渗透进来,开春的温度暖洋洋的,厚重的棉被有些发热,东驿站客房里脸上涂满青绿色膏药的姑娘睡的正香,垂在地上的床幔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撩起,白纱蒙面披着兜帽披风的男人默默注视着床上看不清面目的姑娘,深沉的眸子沉静过了头,显得有些阴冷。

    “咳咳。”

    万俟凜靠在门框上,痞子一样叼着牙签,半睁着眼斜睨床边的男人。

    “你说她是你妹妹?”云斐放下手,任床幔缓缓垂下隔开床外的一切,脚步轻盈走到门前,目光冰冷紧紧盯着面相不羁的万俟大少爷,危险压迫气息肆虐整间屋子,披风下的身体慢慢调整到迎战阶段。

    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万俟少爷挑挑眉,完全不把对方挑衅一样的目光放在眼里。江湖上打滚的男人有几个怕对手挑衅?没有本事的早抱别人大腿,没有眼色的早升天,没有胆子的早躲起来,只有武功上乘胆色过人的才能笑傲江湖,其实江湖上也就这回事。

    “你知道她的身份吗?你知道她年芳几龄吗?你知道她爱好或厌弃的东西吗?你知道她曾经都经历过什么吗?什么都不知道的你竟然大言不惭说是她的哥哥?我告诉你,我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哥哥,我们有同一个父亲,我了解她的所有,该保护她的人是我,收起你虚伪的面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万俟大少爷,要我告诉她你的真实面孔吗?”

    鲜少有咄咄逼人姿态的云斐张扬的可怕,这种过分的保护和独占欲变得有些不正常,显然万俟凜感觉到了,所以他笑了,鄙夷的讥笑让他整张脸变得邪气,英俊间多了成熟男人自信的魅力:“你说的那些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昨晚妞儿命悬一线之时是我救了他,是我的兄弟提供休息的地方,而你,只知道威胁的家伙又去了哪里?”

    突然之间暴戾之气怒长,一只手出其不意攥住万俟凜的脖子,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收紧,感受自己胸腔空气越来越少的万俟凜笑容越来越大,他知道自己说中了男人的死穴。

    这个看似沉默寡言的男人对阿雪有特殊的感情,那种强烈如火,甘醇如酒的感情绝对不是男人口中所谓的哥哥对妹妹的亲情,而是......

    “放开!”

    冷如寒冰的声音阴冷冷的刺进两个交锋的男人中间。

    万俟凜听到声音的一刻像被针扎似得猛烈挣扎起来,云斐杀气已动,另一只空闲出来的手暗暗凝结内力,只待万俟凜挣脱开的一瞬间用力一击,然而事情没有像他想象的美好,万俟凜还没有挣脱开,手上突然爬上了一只毛茸茸的黑色大蜘蛛,威武的蜘蛛挥舞着几条腿,眼看就要朝着血管咬下去。

    猛然收手的云斐瞬间把蜘蛛甩出数米远,回头一看,满翛阴着脸为万俟凜顺气,那阴冷的眼神仿佛是被惊扰的尸体,惨白的脸泛着不健康的青气,死人一样的掌柜也许只有万俟凜那样兴趣奇异的家伙会追捧视若亲友。

    “你早开始动心思了吧?阿雪有你这样的哥哥真可悲。”万俟凜故意在一旁冷嘲热讽,流里流气的口气带着‘就是要玩死你’的放荡不羁。

    “啪——”

    清脆的巴掌声瞬间冷冻了万俟凜和云斐,也终于让这两只废话颇多的野兽冷静冷静。

    一脸悲凉的万俟凜捂着自己开始肿胀的脸看满翛:“打我做什么?明明是他挑事,再说打哪儿不好干嘛打脸?”

    “话多。”满翛撇下两个字高冷离开。

    云斐也没想到满翛会打人,一时之间竟然感到无语,身形偏瘦的掌柜爱穿灰衣,冷淡的颜色,冷淡的脸,冷淡的声音,冷淡的人......

    气氛正是尴尬之时,垂下的床幔缓缓拉开,云姑娘连僵硬的笑脸都无法挂起,青色膏药掩饰了她苍白的脸色,云姑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欢快些,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暴露自己内心的不安:“云斐,刚才万俟大哥说的话是......是真的吗?”

    然而把所有情绪掩藏在大披风里的男人什么也没说,顿了顿脚步握紧双拳从窗户窜了出去,只剩下白色身影俊逸挺拔。

    意识到满翛打自己真正原因的万俟凜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他故意摆出一张满不在乎的脸乐呵呵道:“你看他小心眼儿的劲儿,大男人还扭扭捏捏。”

    “我十二岁时他出现在我身边,那时他刚加冠......”云姑娘凉凉的口气平静的诡异。

    善于察言观色的万俟凜知道这时候他应该安静,所以他拽了一张椅子坐下,摆上要听故事的姿态。

    “......”

    房间一阵寂静,云姑娘没有再开口,只是缓缓下床走到窗边,如春的凉风多少有些清凉,她轻柔的发丝轻轻拂动,扫过覆盖着青色药膏的脸,有些凉薄的神色淡的几乎要随风而去,虚伪习惯的脸没有笑容遮掩便变得如此不堪和尴尬,甚至她不懂用什么表情去摆弄脸上的五官。

    父亲教她作为罗刹宫的少宫主,不是得意地笑,就会是悲惨的哭。

    得意地笑?三年前她便失去得以的资格,失去威严伟大的父亲,失去引以为傲的武功,失去宠她溺她的好友,甚至从一开始她便失去了赐予自己生命的母亲,那么现在她还有什么好得意?

    悲惨的哭?不,她做不到。无论是天赋奇佳武功上乘的幼时,还是一无是处虚伪做作的现在,她骄傲自负的天性不允许她露怯,更不会允许她像一个失败者那样失声痛哭。

    哪怕凄凉收场,也绝不能掉一滴眼泪。

    然而云斐的行为彻底让她不知所措,对她有别的感情吗?一个夺走她全部的男人和他说话超过一炷香都很艰难,又谈何感情?

    可是,云斐为什么不明言拒绝万俟凜的说辞?

    畸形的爱注定没有好的结局。

    我和他,应该是敌人!

    云降雪用力攥住敞开的窗户,用尽全力狠狠关上,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让一旁的万俟凜倒吸气,云降雪全身散发出的阴冷有那么一丝和云斐动杀气时相像。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一声比一声凄凉,一声比一声渴求,云姑娘面无表情的看着关上的窗户,喃喃自语,遍身悲切。

    “我想我娘,我想我爹,我想要家,我想没有什么养子插在我和我爹娘之间,可是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更没有什么奇怪的感情让她手足无措。

    曾经她以为为父亲盗来刃血琉璃弓就可以换父亲一个赞许的眼神,曾经她以为站在血雨腥风的巅峰就可以让母亲回到身边,曾经她以为那个人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我是个笨蛋,我是全天下最蠢的笨蛋......

    眼睛干枯发疼硬是滴不出一滴眼泪,云降雪握拳狠狠砸向窗户,泛白的骨节瞬间变得通红,雕着兰花的木窗裂来了一道野兽齿缝一样参差的细缝。

    被云姑娘跳跃的话弄的摸不着头脑,但是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万俟凜拍拍云姑娘瘦弱的肩膀:“你还有我这个哥,哥说了会保护你。”

    “说话算数吗?”

    “算!”

    但愿如此。

    伯虞侯府此时乱作一团,云姑娘被万俟凜护送从后门进入侯府时已经感觉到气氛不对劲,洗去一脸青药的脸上还带着五道细长的伤疤,云姑娘毫不在意的袒露着,她不怕留疤,降雪楼多得是去除伤疤的奇珍异材。

    “米丫,府里怎么这么多护卫?”

    云姑娘拉住神色匆匆的小丫头,平时调皮捣蛋的小丫头唯唯诺诺,看到是云姑娘后悄悄附在云姑娘耳边低喃:“有人要杀侯爷,皇上特意拨出一千羽林卫保护侯府上下。”

    谁敢杀那变态?

    突然意识到日子不太对的云姑娘莫名其妙问:“今天是正月十一吗?”

    “什么啊,今天十三了,阿雪你怎么连日子都不记得了?难道是侯爷给你假期你玩疯了。”米丫压低了声音和云姑娘逗趣。

    感觉一阵凉意的云姑娘努力做出笑脸:“我知道的,逗你玩。”

    十三号,今天竟然已经十三号了,她竟然睡了两天,但偏偏没有一个人告诉他,那么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伯虞放任她失踪两天?还说什么放她的假,开什么玩笑。

    浑浑噩噩跑到书房,浮潋一如既往守在门外,看见脸色发白带着伤痕的云姑娘好心问了句:“阿雪姑娘你还好吧?”

    “多谢关心,我很好。”一脸僵硬的云姑娘努力摆出和以前一样的笑容,可是脸上的伤口扯的有些发疼,不管不顾的推开书房大门,伯虞和往常一样坐在书桌前摸索书页,听到门口动静便抬头温柔一笑:“阿雪,你终于回来了。”

    “你知道我去哪里了?”云姑娘蹙眉凑了过去。

    “你有一群很贴心的朋友。”伯虞微笑着从书桌夹层中抽取一片打磨光滑的竹片,上面雕刻着几个字:雪暂住东驿站,请担待。

    担待个屁!

    云姑娘一手夺过竹片塞进衣袖,突然感觉碰到什么东西,摸出来竟然是那根雕着祥云的木簪,没有丢掉,大概是被云斐一同带去东驿站了。

    思来想去,云姑娘终于伸手牵过伯虞摸着书页的手,温暖的触感好像刚从温水里出来,她把木簪放入伯虞手中,吃力的做出平常圆滑虚伪的模样:  “这是我在花宴上得到的,看在你是我客人的份上,算是客后礼品吧。”

    “那还真是多谢云楼主美意了。”伯虞弯着他红润饱满的唇瓣,温柔的笑意在话语间沉溺如蜜糖,他细细摩挲着木簪,缓缓伸出手,木簪在他宽厚修长的手中静谧典雅,他温和的请求:“可以为我挽上吗?”

    云姑娘盯着木簪半晌,木讷小心的拿过木簪,踱步到伯虞身后,郑重其事把木簪插在他用白色锦缎挽起的发髻里,感受冰凉滑腻的发丝从指间划过,心思一阵悸动,而这个男人不动声色之间便是清淡如云,俊逸非凡。

    长得好看就是好,一根便宜货的木头簪子都能戴出玉簪的效果。

    云姑娘刚想口是心非恶意嘲讽时,身形匆忙的人从门外走进来,完全把云姑娘当透明。

    一板一眼的明桵管事恭敬行了礼:“侯爷,东涯高阶进京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