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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晏还是那个庄晏,面容不改。庄晏又不是那个庄晏,死气沉沉。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就像是个任人摆布的稻草人。
阎三更见着这样的庄晏更为忌惮,单手将小木头向身后推了推,另一边朗声说道:“庄晏,是不是薛荣华安排你这里堵我?”
庄晏依旧没有说话,手中不断甩动撑杆,双眼无神地注视着阎三更。
阎三更看着浑身不对劲的庄晏,眉头一皱,单手凝出金刚飞刀来,“庄晏,你到底怎么了?想要动手直说,不想动手那就让路。”
小舟前端敲在岸边,庄晏一竹竿插入土中,死死盯着阎三更,口齿不清地说着话,“阎,阎小三……”
阎三更这时终于反应过来,庄晏此刻状态和被药物控制的“锁池塘”三鬼何其相似!他看着庄晏浑浑噩噩的模样,心中竟是闪过一丝悲痛。
“阎小三!”庄晏却在此时瞪大了双眼,獠牙暴露,一张被火灼伤的面孔更为狰狞,“我要你死!”
阎三更反应也是极快,转身抬腕,立即甩出了手中飞刀。
庄晏却似一道红影,竹竿一撑,飞身而起。
飞刀劈中小舟,将船头劈裂。
庄晏身在空中,双臂张开,两手之上满是血色光芒萦绕。阎三更已经准备好面对庄晏的袭击,将真元凝聚双臂之上。他和庄晏交手多次,知道庄晏在近战中是何等难缠。
谁知庄晏未曾下落,双臂一展入雄鹰展翅,猛然挥动,隔空击出两道血芒。
阎三更也是一懵,两道血色爪印已然到他面前。那两爪蕴含罡风,还有无名威压,打得阎三更错不及防。
“真元离体!天位境界!”阎三更挪不开腿,刹那之间只能硬抗。
金光亮至极致,血痕扑打身上。
阎三更用身体硬抗罡气,双臂之上留下六道血痕。更多劲气在碰撞中溅射出去,“刷啦啦”落在地上,打得土屑横飞。
庄晏服了药,已入天位境界,挥出两爪也不落地,依旧在空中盘旋,当真如秃鹫一般。他双手各自合拢,掌心汇聚出两条血色长鞭来,对着地上阎三更便是一阵劈头抽打。
阎三更赶紧抱住小木头,向后翻滚闪避。他们两人躲过了劲气,但是陪伴他们一天一夜的战马却是在罡气侵扰下四分五裂。
“躲好!”阎三更推了小木头一把,独自面对庄晏。
至刚至坚的罡气在庄晏手中变得诡异柔软,十根手指,便是十根毒蛇软剑。
庄晏并不在意小木头的死活,他眼中只剩下阎三更一人。薛荣华对他使用的药剂,会提高他的境界,摧毁他的理智,但是心头最为难舍的念头却会被保留下来。
阎三更与庄晏,多年前同生共死的兄弟,因为战乱分道扬镳,多年之后又几经生死对决,光是“爱恨情仇”这四个字都无法概述两人的关系。
唯有“执念”二字。
阎三更将庄晏引往江边,小木头躲到了内陆深处。他回头看着这场恶战,天上地下红黄不同,却又无比相似。
这是一场死斗,又像是一次自我的对决。
阎三更处于地面,被庄晏占据临空优势,压着一顿猛揍,但是他不会一直挨打下去,抓住绕指柔的空隙,猛然伸出手掌。他这一抓,便攥住了两条“毒蛇”,用力往下一拽。
绕指柔如今锋利,将阎三更的手掌割伤,但阎三更毫不松手。
庄晏失了神志却本能无忧,在阎三更抓住绕指柔的瞬间,他便断绝了指尖真元供给。
阎三更趁这机会,纵身一跃。
庄晏继续追击。
阎三更在罡风纵横之间,抓起了庄晏插在河边的竹篙。他双腿金光一闪,便已高高跃起,转眼间已与庄晏齐平。
庄晏抬眼看他,还未反应过来,阎三更已挥动竹篙,猛敲庄晏头部。
竹篙镀上了一层金光,速度飞快,甩开一道弧线。庄晏顺着本能向后退让,阎三更临时变招,那一竹篙敲在了庄晏肩头。
庄晏肩上血红真元涌动,奈何金刚力大,足够开碑裂石。他就像是折了翼的飞鸟,“噗通”一声直坠下来,跌入江中。
水纹荡漾,不见人影。
阎三更缓缓落地,手中捏着竹篙,口中吐纳喘息,双眼盯住那江水不放。
“阎叔叔?”小木头见到战斗稍止,下意识地想要靠近过来。
阎三更察觉小木头的动作,立马一挥手掌,“不要过来!”他话音刚落,江面上便爆开一道水柱,庄晏那暗红色的身影直冲而出。
阎三更立即挥动竹篙迎敌。
庄晏已将绕指柔重新掌控在掌心,血红颜色变得黑里泛红,正是上次战斗中与阎三更难分上下的杀招,如今庄晏用来已是犹如臂使。他连挥利爪,那竹篙层层断裂,四散崩飞。
竹篙断裂切口上并不平整,更像是被熔岩腐蚀过后的斑驳。
庄晏越靠越近,阎三更隐约能够闻到他利爪上的腐臭味道。传闻中绕指柔练至极致应该是有蛛丝之韧,罡气之锋,像是庄晏这般已然走入歧途。虽然这利爪威力不小,可已再无晋升可能。
不过,庄晏既然靠药力突破了天位境界,他还在乎什么晋升的可能吗?
阎三更在激战之中自嘲一笑,直接将剩下半截竹篙扔向庄晏,随后在双拳之上凝聚真元。
庄晏撕开半截竹篙,双爪刺至阎三更胸前。
阎三更发出一声怒吼,用重拳硬接庄晏双爪。
“嘭!”的一声,四手相较,庄晏扣住了阎三更的拳头,阎三更抓住了庄晏的手腕。两人近在咫尺,互相角力,阎三更能够看到庄晏那双眼中满是疯狂。
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热情洋溢的庄晏,也不是那个愤世嫉俗的过山风,他终究为了力量,变成了一个没有未来的行尸走肉。
变异绕指柔的力量,正在腐蚀阎三更的双拳。
阎三更能够听到拳锋上“吱吱啦啦”的腐蚀声响,但是此刻他心中只有莫名的悲哀,还有难愈的心痛。
过去的事情,一桩桩一幕幕,从阎三更眼前划过,
在鬼见愁时,庄晏偷偷去看被罚的他,与他隔着铁牢对酒言志,“你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吗?我相信!”
在战场之上,庄晏临行前与他交杯换盏,“你养好身子,我们一起开创太平盛世!”
那时的庄晏宛若一轮朝日,相信这世间一切的美好。
五年后再相逢,过山风毁了面容,用嘶哑的嗓音,痛斥这世间罪恶,“这世道没救了!唯有重新来过,才能改天换地!”
那时的过山风虽然偏激,但是心性坚韧,他仍旧愿为理想抛头洒血。
可现在,这算是什么?
心中只有杀意的野兽,到底为何而战?妥协于力量的懦夫,这个人究竟是谁?
“混账东西!”阎三更心中涌起无穷怒火,“你就这样认输了吗?”他猛得架开庄晏的双臂,一拳捣在庄晏脸上。
“嘭”的一声闷响,庄晏就像是沙包一样飞了出去。他在地上连滚三圈,半晌没能爬起身来。
“你这废物!”阎三更转动着胳膊,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来帮你清醒一下。”
男人之间,有时只能用拳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