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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三更闻到美酒,就会走不动道。
无论是春风拂面,夏雨雷鸣,秋意萧瑟,寒冬腊月,都不会影响阎三更喝酒的心情。现在被人追杀得堵在这山洞里,同样不会影响他对美酒的渴望。
不过,阎三更不介意在喝酒之前等上一会儿。
毕竟和一位美女喝酒,同样是一种享受。
现在美酒就端在千面手中,虽然不知道千面究竟是男是女,但她如今妆容确实精致,就算是方才经历了暴雨也不曾有半点晕开。
阎三更并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反正一会儿喝美了,自然什么也都美了。
千面单手拎着酒坛,斜倚在那放有花瓶的石床之上。她摇晃酒坛,让酒香散发得更加淳厚。
酒香衬着被雨水淋湿的身子,衣料紧贴身上,若有似无。阎三更虽然对千面没什么想法,不过看看也不会掉块肉,不是吗?
阎三更摸了摸鼻子,好奇地问道:“我虽然不是很懂,不过你们女人的妆淋了雨也不会花?”
千面勾唇一笑,仰头便给自己灌了一口。
晶莹酒水洒落下来,多数入她喉中,其余便是顺着脖颈与锁骨流淌下去。
阎三更不由咽了咽口水,“你喝起酒来,倒是像个男人。”
千面放下酒坛,抬起手背从嘴角滑动,抹过鲜艳嘴唇,又从另一侧嘴角摩过,带出了淡淡唇红,“姑娘就不能这么喝酒了?”
她说完这话,便将酒坛往阎三更面前一伸,“轮到你了。”
阎三更哈哈大笑,从千面手中接过酒坛,单手托着便高高抬起。
那酒坛就像是在他手上黏住,倾翻过来也不曾掉落。坛中酒水做一条晶莹水线,直坠阎三更喉中,就连半滴也不曾放过。
阎三更喉结不断滚动,这坛刀子酒瞬间见底。
等到再无酒水落下,阎三更便信手一抛,将酒坛随意扔碎地上,“确实好酒。”
千面抿嘴一笑,“三爷能一口喝干,果然好酒量。”
阎三更抹了抹嘴角,冷冷看着千面,“当然得全部喝掉,否则怎么对得起你刚刚玩酒里加的粉料。”
这话方才说完,洞穴里突然冷了下来。
不过,千面仿佛不曾感到这些变化,依旧笑着说道:“三爷明明知道奴家放了料,还去把酒喝干?”
阎三更没有立即回答,他一弯腰又从床底拿出一小坛酒来,“美酒当前,怎能不饮?就算你放的是穿肠毒药,老子也照喝不误!”
“啵!”阎三更再开酒水一坛,又是仰头饮尽。
千面挑了挑眉,脸上笑意更浓:“江湖人说,‘吃喝嫖赌,四大罪;飞马花蛮,四大贼。’还真是半点没错,三爷你当真是可以为了喝酒,连命都不要。”
阎三更又是摔碎一只酒坛,挑眉说道:“酒和命哪个重要,这么简单你还不明白?”
千面略微摇头,“可惜奴家下得药并不致命。”
“嗯?”阎三更晃了晃脑袋,“你什么意思?”
千面缓缓站起身来,笑着说道:“三爷必定是想,刚才那酒水奴家也已经喝了,必然是在身上带了解药,大不了从奴家身上搜去。可惜啊,三爷有所不知。”她爬到阎三更床上,轻点阎三更额头,“那些粉末只是引子,真正的药,是在女儿红里啊。”
“女儿红?”阎三更伸手想要去抓千面,可偏偏半点力气也用不出来。他手脚乱挥,可什么也不曾抓到,就这么仰天倒在石床之上。
到了这时,他这才想起之前在千面营帐里喝的那坛女儿红。只是他没有想到,千面居然是从那时开始,就在对他算计。
千面站在石床边上,俯视着眼神迷离的阎三更,笑着说道:“奴家知道三爷厉害,你的金刚功夫就连毒药也奈你不得,也只能早早备了迷药。出此下策,也是逼不得已。”
阎三更已经动弹不得,他只剩下手指尚能颤抖,还有眼瞳微移。
远端判官似乎发现了不妥,缓缓站起身来,戒备地看着千面。
阎三更满怀希望地望向判官。
千面则是笑着又拿出一坛酒来。她小指一划,径直放到判官面前。判官居然眼前一亮,卷开大舌头,将那酒水一扫而空。
喝完这酒,判官打了个震天响的酒嗝,随后脑袋一歪,径直昏睡了过去。
阎三更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外加在心中暗骂:这个蠢货!
他这时候知道已经完全指望不上别人了,只能暗中运转真元,只想要将那些药效快些压下。要是以后传出去他堂堂马贼阎三更,号称“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留命到五更”的阎三爷,居然被一个女人给放倒了,那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只是他越是运转真元,脑中睡意越是昏沉,这让阎三更心中大惊。
千面伸出手指,指腹从阎三更腹肌之上滑过,“三爷,你就不要挣扎了。其实奴家想要叫你帮忙的事情也不困难,可惜三爷你不愿配合,奴家也只能动些手段。”
“对了。”千面又笑着补充道:“三爷,这迷药叫做‘情意绵’可是珍贵,只要小小一点,就连巨象也能晕翻。你便安心睡吧,一觉醒来,你自然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阎三更这会儿就连手指也动弹不了了,他只觉得眼皮沉重,眼前景物也渐渐模糊不清。
就在他彻底昏迷过去之前,他脑中最后一个念头却是:老子输给千面,也不能算是输给了女人对不对?
等着念头散去,阎三更脑袋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而他身边千面则是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他面颊,轻声呼唤,“三爷?三爷?三爷?!”
千面脸上全无笑意,她抬起手臂猛然下挥,“啪”的一声,赏了阎三更一个响亮耳光。等见到阎三更全无反应,她才甩了甩手掌,“铁塑境界,还真是皮糙肉厚。”
这时洞中尚且清醒之人,便剩下千面一个。
她先是伸了个妖娆懒腰,展露出细嫩腰肢,随后便转身去了洞口。即便是无人在看,她每一步走动也是摇曳生姿,与她这身装扮全无违和。
千面行到巨石之后,身上翻起阵阵气旋。
只见她双手抓紧握把,用力推动,那巨石便向侧面滑开。
洞穴之外,雷雨已然小了下来。
夏时暴雨便是如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天空中乌云散去半数,已有淡淡光晕从云后透出。
千面看了看天色,又从腰带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她掰开瓶塞,将瓶中白色粉末往洞外一撒。
那些白色粉末随风飘远,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千面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再次回到洞中。她蹲在床边,将阎三更身上重刀,直刀,飞刀全都取下,“重刀·无锋,直刀·雪静,飞刀·无常。品质都是不错,可惜到了那儿,你也用不上它们。”
等千面将刀具收拾妥当,洞穴之外突然传来一阵虫鸣。
一个身穿蓑衣斗笠的身影站在洞穴之外,“烟雨蓑衣,参见副掌事。”那人声音低沉,整个人隐没在蓑衣斗笠之下,看不真切。
“你来得倒是不慢。”千面回头嫣然一笑,“千里虫的效果不错,这般大雨也能闻到粉末味道。”
烟雨蓑衣不言不语,径直进入洞中。
千面指了指床上阎三更,“按掌事计划,将阎三更带去指定地方。对了……”千面似是思索了片刻,笑着说道:“就把他放在方才追击我们的那伙骑兵的必经之路上吧。反正,他们总得回‘不归坟’去。”
烟雨蓑衣额首不语,他行到床边将阎三更一把扛起,随后便转身朝洞外行去。
千面缓缓坐在床上,望着阎三更留下的那些兵刃,不知为何,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
天上乌云散去,狂风不再,飒飒林响重归宁静。
只不过等那天空放晴,已是月上树梢时候。天空广阔无边,繁星坠满夜空,仿佛之前暴雨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
阎三更摇晃着沉重脑袋,艰难地睁开双眼。
入眼处,便是那弯月高悬,星空辽阔。
他依旧动弹不得,也不知药力何时才能过去,但这不妨碍他确认自己仰天躺在一片草地之上。暴雨过后的雨露与草腥气混杂在一起,刺激着阎三更的鼻腔。
这味道在他心中独一无二,因为那会让他感觉自己与草原融为一体。
一般闻到这种气味,阎三更都会心情大好,可惜出现在他面前的除了星空、明月、青草香,还有一群黑甲。而且这群黑甲,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阎三更厌恶被人俯视的感觉。
“队长,他醒了。”一名甲士转过身去,恭敬地拱手汇报。
那被叫做队长的甲士行了过来,出现在阎三更视野之中。
虽然对方没有戴面罩铁盔,但阎三更还是认出这人身形,应该就是之前在黑雪集市追杀他的那个黑骑队长。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幸好阎三更这时候还能说话,他尽量挤出一个微笑,“嘿!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燕开望着阎三更,冷冷问道:“内讧?”
“谁知道呢,或许是老古话说对了,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不该相信、”阎三更撇了撇嘴,“如果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我会请你喝上一杯。”
燕开不再去看阎三更,只是挥了挥手,“带回去。”
“队长!”一人将燕开叫住,“他的同伙还没有抓到,我们这就回去了?那弟兄们的死……”
燕开看了那人一眼,淡淡说道:“我们追敌时限已到,必须回去复命,这是规矩。至于兄弟们的血债。”燕开再次瞥了阎三更一眼,“‘不归坟’会让他生不如死。”
说完这话,燕开头也不回地纵马远走。
其余甲士再无异议。他们将阎三更五花大绑,侧身丢在马上,追随燕开而去。
阎三更在马上颠簸,双眼捆着黑布。他心中好奇,这些骑手口中所说的“不归坟”到底是什么地方?
要知道阎三更在北境黑雪附近生活了两年多,也算是见多识广。更何况黑雪集市正是信息流通之处,偏偏他根本不曾听过“不归坟”这个名字。
那地方能有北境骑兵围护,却名声不响,究竟会是怎样一个神秘所在?
不归坟……不归坟?
难道会是个妖魔鬼怪汇聚之地?
阎三更很快便想到了他曾经听过的那些志怪故事,不由背脊发寒。
可等他停下颠簸,被推下马背,再掀开眼上黑布,他立即明白了所谓“不归坟”究竟是什么地方。
黑影耸立地上。
身后一座军营绕,身前两排引魂灯。青石铺路,黑门肃穆。门挂“狴犴”铜扣,上悬黑底血色匾额,书着三个狰狞大字——不归坟!
迎着引魂灯,跨过青石路,踏入黑漆门,那便是阴阳两隔。
门外是生,门内是死。
不归坟……
是座官家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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