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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 程珍珍没有遗传到一点她秀才阿爹的念书天份!或许是她阿爹那‘女子无才便是爹’的教育太成功了!她没有在念书这一事上, 用一点点心;或许也是因为年龄之故吧。第一日已会念生字,第二日又还给了扫盲班的老师。更别提下笔写字了,那带着薄茧的小手如同鸡爪般不听使唤。总之, 1955年, 一整年下来,程珍珍一连上了三期扫盲班(一期四个月), 都没顺利毕业(每期结束前会结业考试),最后老师没办法, 高抬手放她过了。
1956年,组织领导安排程珍珍进了苏州国营糖果厂做包糖女工,工资35块一个月, 粮食30斤,她觉得还成。可是没到半个月, 小脚被胡蜂蛰了, 肿得脚面上一个大包,以后就没去上班了。直到现在1960年, 她一直呆在家, 每天忙着给丈夫儿子女儿洗衣做饭,打理家里, 可是到了晚上,就开始忙着审查丈夫当天的行程。搞得葛成林晚晚呆在儿子房里,陪着儿子下棋讲故事。如果不是这样子的话,说不定程珍珍还能生一两个孩子。搞得一个男人没了正常需求, 有时有了想法,也就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样子的妻子,葛成林时不时被闹得上火来,可他好修养——总是想着妻子替他在家管了多年的家,又送了他父母的终,还给他生育了一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从来没有想过离婚什么的。不得不说,程珍珍在这一点上,还是幸运的!
然而,就是如此,葛成林对着妻子还是日渐一日沉默下去,真的是无共同语言啊!对着无理取闹的妻子,他只有喝斥才有效果!可,好好的一个家,他也不能时不时的喝斥孩子母亲吧,会吓着孩子的。幸好还有聪明伶俐的儿子,给生活带来些许乐趣——他常年在外,到了三十多岁才生儿子,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掉了。
他心底除了信仰,除了革命事业,除了领袖……就只剩下这个儿子,他时常去北京开个会,心里不由自主会想起这个儿子,会买下许多礼物带回来给儿子——茯苓饼,果脯,六必居酱菜等等,全是给儿子的。回去之后,见到妻子与闺女,才想起忘了给她们买。
说真的——葛家姐弟一对比,那就是一对失败品与完美品的对照。这是上帝的玩笑吗?还是恶作剧?葛思岚这个当姐姐的,还是挺惨的。从小没母爱,大了也得不到父爱。葛家不过一儿一女,何必如此呢?
唉,也不能怪葛家家长,也是姐弟相差过大了!
为什么这样说呢?葛成林,高个挺拔,貌不惊人,可识文断字;程珍珍,个子矮小,眉目清秀,大字不识一筐。
葛思峰是个完美品,遗传于父母亲身上全部的优点:高个挺拔,眉目清秀,聪明伶俐,心灵手巧。
葛思岚恰恰相反,她是个失败品,遗传于父母亲身上全部的缺点:个子矮小,貌不惊人,笨手笨脚,笨头笨脑,念书不开窍。
今年十七岁的葛思岚还不如十二岁的葛思峰身量高呢,这当然也有父母偏心,好吃的有营养的都进了弟弟的口之故。
早上,八点
门外,穿着暗红色新棉袄的程珍珍在闺女房间外敲门,边敲边唠叨着:“岚丫头,起床啦。你弟弟一大早就起床了。”这懒丫头,还说她重男轻女什么的,如果她有弟弟一半儿聪明懂事儿,她也可以试着重女啊!还好儿子长得像她,念书的聪明劲儿像他爸爸。这不,一大早便起床跟着他爸爸学什么鹅语,一想起宝贝儿子,心情便舒畅几分。
“嗯。”葛思岚慵懒地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穿戴一新,新年新气象,新的毛线衫,新的花棉袄,新的黑色灯芯裤,脚下是一双新的棉靴子。穿戴好,对着柜镜前照了又照,长的真是太平凡了,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塌,嘴巴不大不小,脸蛋儿不长不短不大不小,整个人儿不丑不美,就是太平凡了!还有……还有这个儿也太矮了吧,大概就一米五几吧,虚岁十七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长高了。
虽对这貌不惊人的形象有点点失望,可也许是活得太久了吧,没有太过纠结,只是摸了把发育良好的胸与挺翘的臀,便打开房门,出了房,这是一套旧式的三居室,三个房间,一个厨房一个卫生室一个小餐厅。瞧了眼在厨房忙活的小脚女人程珍珍,便凭着记忆摸进了卫生间,卫生间不小,装修却普通,除了旧式的抽水马桶外,就一个洗脸木架子,架子中间放着两个半旧白色搪瓷盆,边上放着几把牙刷与一条中华牙膏,上面挂了四条毛巾,葛思岚靠记忆取了自己的牙刷,又取下自己的毛巾,磨磨蹭蹭的不乐意用别人用过的牙刷与毛巾洗漱,唉,今天就将就将就吧,明天就找借口用上新的,空间里早有准备。
卫生间外,猛然出现一个半大少年,皮肤白皙,眉目清秀,对着葛思峰半是得意半是高兴地道:“姐,爸爸已经答应给我找昙花了。”寒假前,国文老师在课堂上解释‘昙花一现’这一成语时。还很有感触的描述了昙花的美。什么昙花享有“月下美人”之誉!什么当花渐渐展开后,过1-2小时又慢慢地枯萎了,整个过程仅4个小时左右。故有“昙花一现”之说。世界各地区皆可广泛栽培。什么同学们有兴致可以亲自试试!
“哦……”葛思岚只是简单的回了一个字,知道弟弟要什么只要多陪陪父亲,多求求父亲,再用上了‘我就是要’的耍赖,就没有不成功的。不过此时此刻,她真的没有心情应付眼前这个葛思峰,因在葛思峰一出现在她的眼前,脑海里就出现一个机械声音:他叫葛思峰,是励志小说——《知青三姐妹》的男主之一。丢下一句话便消失了。
接下去,葛思岚稀里糊涂的洗漱完毕,又稀里糊涂地吃了早餐——地瓜稀饭加玉米面窝窝头,对弟弟多个煮鸡蛋也没有暗暗给弟弟一个白眼,也没有在心底报怨母亲偏心。不过,在葛家,这是天天发生的事情,天天报怨也没有用。
之前还好,可去年一整年,听说农村旱灾,像葛成林这级别的干部也减了细粮配额,去年有半年的时间没有领到白米面粉,玉米面竟也成了细粮。更别提程珍珍这位家庭妇女了,之前有21斤粗粮,如今也只有15斤了。
葛思峰与葛思岚,一个小学生,一个初中生,倒还好,没有减少粮食。不过,鸡鸭鱼肉已很稀少,一个月就那么一点点,在葛家,全是给宝贝儿子吃的。半大孩子,正在长身子,便是如此,葛思峰还常常半夜三更闹抽筋,送苏州卫生院让医生一瞧,缺营养缺钙,开了钙片,还让家里多给吃些有营养的。
早饭后。
葛成林带上葛思峰出去走一走,向老上级与老部下拜年!如今时节,不兴送礼!程珍珍收拾了家里,也跟了上去,只有葛思岚窝在房间,回忆着那本莫名其妙越来越清晰的原文。
原来如此。
在原文中,葛思岚是位令读者嘘唏不已的悲剧人物——‘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她一个干部子女为什么会嫁给一个偏远小山村已有三个儿子的鳏夫?
为什么才到三十岁的年龄,给弟媳的第一眼印象是:这女人包着块绿格子的头巾,腮帮子上有两块红晕,眼角扯满皱纹,看上去足有四十多(葛思岚)。男的,有六十了吧,略有些佝偻(葛思岚的丈夫)。
因为她父亲——葛成林为了工作,献祭了儿女。
葛成林为了革命事业,在1966年,将老婆划成地主成分,送回老家挨-批-斗。
1968年12月,当葛成林成为‘下乡办主任’,上任第一天,把自己一对儿女从厂里叫回来上了山下了乡,21岁的儿子去了本地条件最差的大队,25岁的闺女去了最偏远最贫穷落后的苏北。
一对儿女都不是应届毕业生,本来不在上山下乡范围,葛成林想带头,拿自己儿女作示范,说起来都是他做父亲的害了她。
葛思岚确实太惨了,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能有多长。21岁葛思峰已经是知青中的“老大哥”,25岁葛思岚只有更“老”,无法在十七八岁的知青中找对象,在当地的农村也没多少人在这年纪还未婚。
她父亲为了工作,献祭了儿女。如此可怕的“从自己做起”,令她这个好妖怪也深深地打了个寒颤。在这个时代,个人的力量是很渺小的,有一点点的反抗,就可以让人戴上这样那般的帽子。还会出其不意地被最亲近的人出卖了。
上一世,她还是曾继红时,就听一个朋友讲述她父亲与她母亲的事——
我母亲比我父亲小七八岁,她为了证明自己思想进步,把我父亲和她在家里讨论时事时说的一些话,在政治运动学习班上说了。结果我父亲成了‘右-派’。为了我和我弟弟以后的前途着想,他们离婚了。而我母亲,忏悔了一个时期之后,经不过有人追求,又和别人结婚了。可我每次偷偷跑去看我父亲,几句话之后,他必然问我:你妈妈还好吗?她快乐吗?下乡前,我去跟父亲告别,忍不住问他:爸,你恨我妈吗?他发了一会儿呆,叹口气说:一回忆我们曾那么相爱过,就不忍恨她了。
当时,她听后,眼角不禁淌下泪来。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这样子的事儿层出不穷!
即来之,则安之!努力改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