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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跟承训说过,许他入朝谋个官职,你说什么官职好些?”武承肃随口问道。
阳筠闻言略变了脸色,强笑道:
“这事原不该妾身多嘴,太子殿下怎么倒拿此事相问?”
武承肃暗暗懊恼,恨不得狠狠拍拍自己的脑袋,光顾着找话说,竟忘了如今是在人前。他关心承训入朝虽因阳筠之故,却总是前朝的事,两人私底下计议一番也就罢了,不好拿出来议论,让这么些人看见阳筠僭越。
更何况前几月的“天裂”仍有余威,“阴气隆,阳道微”,若说后宫干政,未必就是皇后一人,如日中天的太子妃也是一种可能。
皇帝多疑,不知此时是否有人已盯上了八凤殿。
可话已出口,武承肃倒不好咽回去,只得硬着头皮往下问。
阳筠心中感念,却也还是不好说话,只能胡乱搪塞。
“筱儿也是不便参与这些的,又或者承训说过,筱儿不懂罢了,竟也是一无所知的。”阳筠微微一笑,亲手给武承肃奉了茶,“要说还是殿下自己拿主意罢?前朝如何,承训如何,殿下总比我们看得清楚明白,要真依妾身的意思,便不理会承训自己什么主意,把人放在适合的地方最好。”
武承肃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
“不过是顾及父皇与宁王叔的手足情分,给承训多些方便,也免得不合他的意,回头再要折腾,我嫌麻烦。”
阳筠笑着接过他饮过的茶,又催人去看午膳,把此事揭过不提。
待用过午膳后,二人先逗着儿子笑了一回,武承肃又看了阳筠近日画的仕女图,待腹中消化得差不多了,才说要歇中觉。
内室无人,阳筠主动开了口。
“承训自然最想做武官,只是他性情不稳,又有些急躁,官职大了难以服众不说,他自己也应付不来。若给的职位小了,那他与承思相比就差得更多,想来承训也是不愿。不如从个能磨性子,又能学到东西的文职做起罢?”
武承肃躺在床上,两眼发呆,略迟了几息工夫才记得“嗯”一声。
阳筠的话他听见了,奈何方才正想着如何讲阳曦自尽一事,一时没反应过来,忘了答话罢了。
“这倒与我想的一样。”武承肃低声道,“可见妇人不过是不临朝理政罢了,见识未必比男子少。”
“罢了,罢了!”阳筠轻声笑道,“临朝理政可是不敢的,若不是太子殿下诚心相问,此事又与筱儿有关,就是有十把刀架在我颈子上,我也不敢说一个字。”
见阳筠还有心玩笑,武承肃愈发不安了。
恐怕他一旦开了口,阳筠便不会再如现在一般与他说笑,不知又要闷闷不乐多久。
可该说的总是要说。
武承肃斟酌着用词,缓缓地把阳曦薨逝的事说了。他只先说了阳曦已死、阳楌继位,并没说阳曦因何而死——没提高氏,也没说是自尽身亡。
若一口气说出太多,阳筠必然反应不过来,待回过神,怕她更承受不住。
武承肃觉得,如此噩耗总要徐徐告之才最妥当。
阳筠闻言果然怔愣了半天。
“消息可真?别是讹传罢?”阳筠试探问道。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想用笑容来掩盖自己内心的伤痛和不安,可任她如何努力,也只是扬了扬嘴角罢了,脸上、眼中均一丝笑意也无,反而教人明显看出凄然和惶恐。
武承肃嘴唇翕动,不知如何回答,只微微点了点头,阳筠的泪就夺眶而出。
泪水霎时流了满面,阳筠这才“哇”地一声,伏在床上痛哭起来。
武承肃不会拿这当玩笑,他既然说了,必是真的。
她方才那一问,不过是不敢相信罢了,并非不信他的话,更不是有意自欺。
武承肃看着心疼,却不知如何相劝。明明午膳前就想好了如何劝说,事到眼前,竟连一句也都用不上。他轻叹了口气,伸手抚上阳筠的背,眼中不觉也是微湿。
阳筠背上起伏剧烈,显然是哭得厉害。看她如此伤心,武承肃倒不知要不要把后头的话都告诉她了。
未必就会有人把事情经过说给阳筠,或许讲到这里也便罢了。
武承肃想了又想,不知是否该瞒她阳曦自尽的事,只默默看着她,半晌也不说话。
阳筠伏在床上嚎啕大哭,外头的侍女听得清楚,心中不免都是焦急,可碍于武承肃也在内室,没人传唤倒不好直接进来。珠儿几人面面相觑,低声议论了半晌,仍理不出个头绪,不知阳筠为何忽然就哭了起来。
良久,哭声才渐渐停了。
阳筠大哭过后,心绪渐渐平复。
她有心回忆阳曦的音容,却发现只能想起叔父的声音,至于那张面庞,早变成了个模糊的影子。若不细想,仿佛那人就在眼前,看得倒也分明;但若要细想五官,却发现无一处想得起来。
发现自己连叔父的模样也记不清,阳筠心中恼恨,才刚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终还是又哭了一场才罢。
武承肃看她哭个不停,愈发觉得心疼了。
若她就这么迷迷糊糊,哭过一阵子也就罢了,累了自然会歇下,不必将真相告知最好。
奈何阳筠并不好骗。
阳筠想着叔父,心中虽然哀痛,却忽然觉出不对来。
叔父说走就走,全无半点征兆,显然不是病死的——要么意外身亡,要么便是同她母亲一样,忽然自尽了。
也不知怎么,阳筠竟想起之前阳筱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接着想到自己劝说筱儿莫要再查时,阳筱只轻笑着答应,并未与她争论,也不像平常那样固执己见。
她以为筱儿不过查查便了,如今看来,必是阳筱查着了什么,高阳那边得了消息,才累了叔父性命。
若叔父果然是自尽,又是因为何事?
莫非真是他害死了自己父母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