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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君深深的吸了一口猫, 在这个没有猫的地府里,她天天带着丈夫上班,不仅是陪伴,也是一种炫耀。“我们还没试探完吗?我觉得他挺好的。”
阎君们关起门来说说知心话:“是啊, 他当年一统天下之前可好了,招贤纳士, 革新勤勉。我现在就担心, 嬴政他这几百年都挺好,现在也很好, 以后呢?”
“我看他的气很好, 虽然不柔和, 却很纯净。”一种纯净的热爱工作、喜欢把人处理的清清楚楚的气。说实话在所有的判官之中,秦始皇是最勤劳的一个。不仅勤劳认真, 还不嫌累, 还能在繁忙的工作中努力的思考改革,让下到鬼卒上到阎君都方便轻松, 真是个好人吖。
“他现在判人下地狱,都是依例而行, 再正确不过,气当然纯净无杂。”
“咱们原先看好扶苏, 他……啧。”倒不是说隐居乡野、泰然自若有什么不好, 但是嘛,阎君们总是事与愿违。希望踏实温和的人出来工作,结果大部分都在隐居, 希望那些让人烦心的人隐居,结果都活蹦乱跳,开赌场的开赌场,做生意的做生意,还有人想负责船运,想啥呢。
阎君抓了一把瓜子叹息:“望气只能看到人过去和正在做什么事。看不到他将来会做什么,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事呢。”世易时移,人都是会变的,譬如说……刘邦当年耍钱蹭酒喝的时候,或许做梦想过自己当皇帝之后要怎样怎样,他敢相信自己真能当上皇帝吗?他能想到自己以后在死之前要杀樊哙吗?他刚死闹事儿的时候,能想到皇帝会有这么多机会吗?别说他了,我们都没想到啊!
位置不同,思想态度立场、做的事也会不一样,现在的试探没什么用。
在人们没做出第一件坏事,没有杀第一个人之前,谁能想到他是个坏人呢?
有些人琢磨着杀人琢磨了一辈子,想出几百个杀仇人的法子,到最后没敢下手,那他还是个好人,是个大好人。
“不就是担心成为阎君之后,成了同僚不像现在这样可以压制他么?何必呢,要不就干脆别提拔他,给实权别给位置。大不了给他加九锡。”名分很重要这件事谁都知道,再怎么权倾朝野,只要没称帝,就是差了一大截。现在不是阎君,不管他做了多少事,鬼卒们怎样感激他,就是能被阎君直接压制住,如果他坐在这里,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咱们压根就没有礼器,加什么九锡啊,哎?非要说的话,我们成立的那个虎…什么军来着,给过他一个面具,相当于九锡里的三件。”
“九锡都是什么东西?”
“车马,衣服,大门,台阶,弓箭,斧钺,调音器”
“太全了吧?给锅碗瓢盆么?”
“别开玩笑了!这些东西都有其意义。”
“对不起我不爱读书。”
“我觉得吧,直接点让他升任阎君,现在干了几百年,大的纰漏一件没有,小的疏忽都是芝麻绿豆大的,怎么成了阎君就能出事?咱们现在是,是有点对他言听计从,那是因为他的主意都对都好,咱们又不是没脑子,他要是做得不对我们还能听他的?”
“嗯……对哈。但我还是觉得不安心。”焦虑升级,咬开一个核桃,仔细思考自己的心态:“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没有达到嬴判官生前的成就吧。我总觉得,如果他不被压制,就会让地府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且,如果他成了同僚,有资格和我们勾心斗角……平心而论我是斗不过他的。”
“这倒是你多心了,他没法修行,凭他的心性,是永远无法修行成仙的那种。我再强调一遍,咱们这次给他一瓶子神鬼丹试探他会不会偷吃,这实在是太蠢了,蠢透了。目光长远的谁会为蝇头小利动心?等他成了阎君,自己给自己开两颗神鬼丹吃不行吗?”
“你管成为神鬼叫蝇头小利?”
……
坐船真是省力气,这次回家可容易多了。
好,突袭一下儿子,看看他们在干什么,是在读书还是在练武呢?在记录史书,还是在偷偷的改史书?说好了不提这件事呢。
嬴政拎着衣裳下摆,悄无声息的走进屏障中,有些人聚集在司马懿家门口,远远的看了一眼,这群无所事事的闲人。他手里当然有帝镇的分布图,谁到了帝镇,住在哪里,和祖先、邻居的人物关系,都写的清清楚楚,扶苏每两个月去更新一次情报。他一看那高墙,就知道是司马懿家。
葡萄架下坐着一个女人,在擦冷汗,很后怕的样子。他迈步进了屋里,还没走到楼梯处,就听见软软的□□声,一个男孩子的哼唧声,听起来有点痛苦。
还听到扶苏的安慰:“一会就不疼了。张嘴。”
始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慌忙离开屋子。听见儿子的房中事本身就很尴尬,小房子不比宫殿,这就是凑巧。真正他不舒服的是龙阳之好,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完全不能理解,不论怎样的美少年,都不能引起他丝毫兴趣。扶苏这个爱好……绝不是随我!
张春华刚刚吓够呛,现在还没缓过神来呢,一见这男子就猜出来:“您是始皇?”
嬴政点点头:“张氏?”吕雉和扶苏都说过,但根本记不住叫什么名字。
“是。久闻始皇圣名。”张春华看他走了出去,微微皱眉,不知道他冷着脸不愿意说话是性格使然,还是嫌自己不算年轻貌美?亦或是怀疑藤椒鸡里是自己放了什么东西?
刘盈哭唧唧的趴在扶苏怀里,小声说:“等我好了的,看我不打死刘隆!混蛋骗我。”
扶苏能干什么?只能摸摸他的头:“让他也喝一碗。多亏咱们早就死了,这要是在人间,我就要失去你。”
“嘤。既然点豆腐的卤水有毒,为什么豆腐没毒?”刘盈打了个饱嗝,苦着脸继续狂饮豆浆。卤水用来点豆腐没有问题,直接喝却会死人。
他不蠢,也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喝醉了也醉不到喝卤水尝尝味道的程度,但是,在吃了一碗满是葱蒜姜茱萸、令人酣畅淋漓嘴巴麻掉的藤椒鸡,又酣畅淋漓的喝了半坛酒,小屁孩端过来一碗水,他没提防就都喝了,没尝出味儿有什么问题。等到开始肚子疼之后,才把刘隆的实话打出来。
养生爱好者们紧急去翻了翻医书,建议他多喝水、催吐、喝豆浆直接在肚子里和卤水结合变成豆腐。“喝完之后得揉肚子,让卤水和豆浆混合。”
扶苏正在帮他揉肚子。
刘邦在对面躺着晒太阳发呆,心里思考了无数的事,就是难以打定主意,开始掰着手指头脚趾头想自己的人才们,那时候真不觉得。看到他悄悄进去好像要突袭检查,又有点狼狈的冷着脸走出来,在葡萄架下面对着张春华发了一会呆,又走出院子。就觉得好笑,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嗨~政哥~看见什么了把你吓出来?”
嬴政有些惊讶,他刚刚看了这边,竟然没看到刘邦躺在那里,不知是他藏得太好还是他院子里太乱。“你不在赌场?”
“过来坐啊,好久不见了,你还挺关心我。”
嬴政微微一笑,对于刘邦现在专心赚钱很满意,这个项目选的好,等我成了阎君先禁赌,抄没赌场的收入。打算过去看看那边在闹什么。
“来呀~你怕什么,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没那个闲工夫的提前挖坑等你。呃阿嫣你怎么出来了?”
张嫣抓住始皇的衣袖,有点苦恼的看着他,小声说:“陛下,我有些事很困扰。”
嬴政差点说问我干什么,女人的问题去问吕雉。想起她是能用金砖把人拍扁的人,非比寻常,以前我住在这里的时候,有些困扰的事她会来问我:“嗯。”
刘邦继续招呼:“小丫头,过来到我这儿来,我们哥俩给你讲讲面对人生的态度。两代帝王给你讲,这可真是千金难买。”
张嫣对他摇摇头,她知道高祖很聪明,但太玩世不恭,自己要是问他什么事,不用去想有没有道理,得仔细琢磨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像他这样的态度,大概只有汉高祖一个人能成就霸业,她从来没有见过同样脾气的其他人。
进了她的小楼,二楼既是静室也是书房,桌子上摊着一张纸,正在抄写庄子。
张嫣把最好的位置让给他,就是正对着挂在窗口的一串彩虹的位置。
嬴政专心致志的盯着彩虹石片,这东西透过光确实漂亮,但还不至于让人目不转型,他是为免不小心看到隔壁小楼的窗口,隔着两层竹帘好像能看到两个人在纠缠,也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收回目光看向粉妆玉砌的女孩子:“说罢。”
张嫣叹息着轻诉:“陛下,自从那日,我用金砖拍了贾南风之后,他们对我的态度大为不同。这还不重要,是我,我……我在那之后始终不能入静。”
每次打坐时就觉得心惊。和扶苏刘盈倾述过,二人都能杀人,无法理解这种事,吕后更是闹不明白她为什么紧张。许平君略懂其心事,却只能劝她出去走走,放宽心,并无良策。
和始皇陛下说完之后,就觉得自己好蠢,始皇怎么会把连杀人都不算的事放在心上呢?我……
嬴政确实觉得‘这也算个事儿?’,却很高兴,把法门让给她是因为她有天赋,有了实力依然温柔仁弱、服从命令才是他需要的。“这很好。你不是士卒,也不是男人,紧张畏惧理所应当。”
“夫人就不会怕。”
嬴政笑出声:“谁能跟她比?帝镇的皇后中,有谁如她那样好?”有谋略,身强力壮能下狠手,长得还漂亮。
张嫣陷入了沉默中,自己害怕是理所应当的……这也不能解决问题啊。还是静不下心。
作为自己一方的两大顶级战斗力之一,张嫣的心理问题必须解决!她得好好的打坐修行,积蓄力量,以备不时之需,千万不能因为无法入静开始慢慢长大,到时候去嫁人,那我的损失就大了。始皇沉思了一会,很快就理清思路,不能指望自己的修行,除了‘不可描述’的修行能成功之外,其余其他的项目,不论是修心还是练炁,全都不行。
他捏着袖子的小玉盒:“一会带你去地府走一走。”扶苏一天天的都在干什么?奢淫骄纵吗?
“是。”
“你在抄庄子。讲一讲有什么心得。”
张嫣:“是。”她勉为其难的讲了讲,原本都明白,做得到,讲的很顺利,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迟疑和迷惑,说的虽然是庄子的原文,却透着一股迷茫困惑。“我自己写了一些东西,陛下要看么?”
“好。”嬴政静静的看了一会,这小丫头现在困惑又不安,不就是吧一个鬼魂拍扁了么?为什么要困惑?你又不是正经神仙,再者说,谁规定神仙就不能打人了?那本道经历写了神仙不能生气不能打人?没有吧。
终于等到那边结束了,两个人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扶苏先去洗盛豆浆的银壶和碗,一会再去教满镇子抓小孩。
张春华松了口气:“你好啦?”
刘盈愉快的点点头:“不疼了!你不用紧张,我知道你不会给我下毒。”
张春华勉强笑了笑,她能不紧张吗!研究出来的新菜,加大了各种佐料的配比,吃起来特别刺激,就是吃完之后有人捂着肚子喊疼:“差点就不敢再下厨。秦始皇回来了,在和张姐姐说话。我回去歇会儿。”
刘盈拾阶而上,听见里面在论道?上楼探头往里看,楼梯和屋子之间隔了一个小小的屏风:“陛下?”
嬴政点点头,神色如常:“过来坐下,扶苏呢?”
“呃,他在刷碗。”
张嫣稍微顿了一顿,继续拿着自己语焉不详的文章详细阐述自己当时的修行心得。“道理我都懂,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嬴政心说,我静坐的时候但凡心里能静下一小会,我都不会让别人来。
扶苏洗完壶回来,把亮晶晶的银壶搁在厨房门口的架子上吹干,把丝瓜瓤挂在架子上的竹钉上。一抬头,就看到许久不回家的父亲在对面二楼上盯着自己,真把人吓一跳。
赶紧跑进去:“父亲,您回来了。”
嬴政仔细端详他俩,竟然一副气定神闲、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害羞、不担心父亲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的样子,真是长大了。也有可能是和刘邦学坏了:“嗯。去拿个小盒子。”
很快就拿来一个金盒子。
掏出袖子里攥到发热的玉盒子,打开一看,顿时一惊。盒子里竟然有五枚丹药……始皇下意识的碾了碾手指,回忆了一下名单,没错啊。捡出三枚来搁在金盒子里:“刘庄,刘肇邓绥,都要成为神鬼,你去给。”
扶苏沉吟刹那:“邓绥贵为狱尉,由父亲您给是不是更好一些?”不知道父亲的大计划进展到什么步骤了,和狱尉有亲密的关系会更有好处吧?以父亲的魅力,再加上这样的喜讯,大概会让人拜服。
“不用,你去给。”
“是。”扶苏起身往外走。
刘秀扛着刘隆,阴丽华在旁边低声劝解,刘庄拎着朱漆大棒棒,马明德在后面一手拿书一手拿笔,走进庭院中,孩子是他们一起教的,也说不上跟谁更亲,刘秀认为这仨小孩是为了逃课所以躲着自己。
现在其中一位夫子中毒,作为学生的祖宗,有必要捉住孩子过来赔礼道歉,顺便让儿子把他打一顿。
刘隆滋儿哇滋儿哇的嚎啕大哭:“我错了哇哇哇我也不知道卤水有毒啊哇哇哇哇”
刘秀听的脑壳疼:“不知道你就敢让别人喝?你要是自己吃了,我至多骂你无知无畏。你自己不敢吃,拿去害别人,这就是桀纣的暴行你懂不懂?。多亏我们都死了,要不然就出人命了!”唉,气死,这要是传出某皇子毒死老师的事,我是杀了他还是圈禁到死?
他没想起来,过去在宫中,杀耗子都用生物武器——猫,等闲人弄不到毒药,皇子也见不到卤水。
刘隆继续爆哭:“我真的不知道哇哇哇”他只想用难吃的东西捉弄人一下,就和之前用草编蚂蚱悄悄搁在床边上吓唬人一样,还以为刘盈喝一口就会喷出来然后冲出来揍自己呢,那么难喝的东西,他怎么能喝得下去呢。
“多亏你没当几年皇帝。”你这要是当皇帝的时间长一点,恐怕汉朝早就亡了!
阴丽华劝道:“正因为如此,少不更事,你慢慢的教他。之前我们学习毒药的时候,阿隆没来。”
刘秀喋喋不休的数落他:“我教过你不懂就要问!教过你做事要谨慎仔细,不要疏忽大意,不能捉弄别人!教你什么你都不听,要打你还有人护着,你有今日之过,第一要怪自己行事荒诞,第二就要怪这些宠着你,不让我打你的人!天下难事,必做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细。你连一点小毛病都不愿意改,以后能做成什么事?今日之后,把《大学》抄写一百遍!”修身齐家是最重要的!
汉帝&曹操&孙权:“好!”鼓掌!
刘邦都懒洋洋的拍了两下,心中暗自庆幸,多亏这小子不爱来找自己玩,要不然趁着我喝醉了,给我一碗卤水尝尝,好家伙,到时候肚子疼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刘隆哭的更惨了,他自知惹了祸,这次挨打在所难免:“我一定记住,能不能打我一百遍别让我抄”
刘庄黑着脸咬牙切齿:“好!今日先打你一顿给他看,再交给扶苏发落。等他罚完你,抄一遍打一顿,滚回来好好上课!”好么,还敢在这种时候讨价还价。
刘隆抽抽搭搭的问:“你打我给他看,是不是杀鸡儆猴?”
扶苏:“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了。
刘秀差点平地摔跤:“把他嘴堵上!”
赵飞燕也跟过来看热闹,感动的鼓掌:“太好了!阿欣后继有人。”只要有人嘴欠,我管他是谁呢,好笑就行。
阴丽华掏出薄荷香的小手帕,堵住刘隆的嘴:“叼着,别说话了。唉,你呀。”
跟过来的皇后们有不少,当年刘隆刚死下来的时候,是个很可爱的小婴儿,满地乱爬,看谁穿的裙子色彩斑斓、头上金玉生辉就爬过去,叫人爱的想把他揉进心肝儿里去,后来长大了,变得很淘气,有一点点讨厌。可现在要打他,又都舍不得,舍不得也没法去劝人,只能互相劝解,互相拉着手,泪眼汪汪的目送他被扛进去。
其他皇帝们则表示,着小兔崽子早就该打了,有高祖之风,没有高祖的头脑。太该打!
刘隆被刘秀按在地上,脸朝下按着肩膀,他倒也不闹,闷闷的趴在地上。
刘庄也不客气:“父亲您不用按着他,只要我想打人,就没有能跑得了的。”
曹操默默的戳穿他:“史书记载了有户部官员跑到另一座殿里,钻进床底下,跟明帝对峙了一会。”
孙权想为此开个宴会,大家一起来跳舞啊嗨起来啊,庆祝刘隆被打了。他之前就想揍这小孩,奈何自己家的儿子好打,别人家的孩子不好打,这也是皇帝,又在帝镇之中很有一席之地,轻易对他动手可不合适,告诫他他又不听。“一回来我家喝酒啊。”
曹操问:“你家存了那么多酒?”
“我陪葬的酒和鱼多,现在喝着还有味儿。”
距离太远,刘庄没听见。
扶苏负手而立,看着刘庄抡起棒子把小破孩的屁股打到开花,估摸着三四十下,就停了手。他冷眼旁观,也不叫停,也不心疼这小破孩,就这么沉默的看着。
等到打完,轻轻抚了抚肚子上撒了点豆浆的衣裳下摆:“好。”
看的刘隆连哭都不敢哭。这件事好像比想象的更严重,他们以后是不是再也不搭理我。
刘庄攥着棒子作揖:“扶苏,这是我家子孙,管教无方的事我认了。你对他要打要罚,谁也不许拦着。”
扶苏点点头:“稍等。”他进了屋子,很快就拿出一个木盒,张春华过来帮忙拿着盒子。他从盒子里拿出一把丝绳,慢慢抖开来,是一个丝线结的蜘蛛网:“刘隆,你看看,这是一直都想要看看的蜘蛛网,阿盈想出的主意,我特意去城里找绣娘结绳为网,和蜘蛛网一模一样,就是粗了点大了点。本来要给你,现在嘛,让阿盈自己留着玩。”
刘邦还以为他要当着众人把它烧掉呢,听的直翻白眼:“这破虫子只有他喜欢玩,你们拿蜘蛛网玩什么?”
刘彻:“嘿嘿”
刘启:“嘿嘿嘿”
刘邦秒懂:“噢噢~当我没说。哎呀,爹可真是个老古董啊。”
扶苏和其他直男们都在思考:拿蜘蛛网玩,嘿嘿什么?
比较会玩的皇帝则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当衣服穿多刺激啊,似露非露,不露还露,这可比开裆裤刺激。咱们当年怎么没想到呢?
嬴政迷茫的坐在竹帘后面,感觉多年没有亲密的谈心,儿子有点变了。他要让刘盈蹲在蜘蛛网上冒充小蜘蛛?
刘隆抽抽搭搭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扶苏不为所动,任由他哭唧唧的爬到旁边去,趴在地上吐出小舌头装死。“都到齐了么?”
“没有,司马家的没来。”
成功削弱自己存在感的司马师在人群后踮了踮脚尖:“我在这里。”他们家不曾被刘隆骚扰,小孩可能是害怕。现在看刘隆被打,自然也没什么快乐。
“很好。”扶苏从怀里摸出小金盒,又塞了回去:“刘庄,你回去更衣,严肃些,我也去更衣。诸位不必走,有件事要请诸位见证。”
刘庄和父母低声商量了两句,回去更衣。
那么问题来了,穿十二章纹的冕服?吉服?常服?还是曲裾就行?你告诉我要有多严肃啊!被这么语焉不详!
母亲和妻子围着他商量了半天,颜色一早就选定了,青、赤、白、玄、黄这皇帝五色之一。
最后选了一件银白色暗花的吉服。白色既是正色,又暗合鬼魂身份。
围观群众的兴趣完全被勾了起来,也在窃窃私语,探讨究竟是什么大事。
刘邦摸着下巴:“莫非要让位给庄儿?”说完这话,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蝉,不只是他,其他人一想到刘庄成为帝镇镇长之后的生活,也瘆得慌,到时候非得逼着别人好学上进、言行端庄不可。
赵飞燕蹦起来:“妈耶!别开玩笑了!还不如让我来呢。要是重选镇长,你们拥立我吧,我可以亲自跳舞哦。甭管是谁广施恩惠,也没有我实在不是?”
扶苏换了一件黑色的直裾出来,头上的布巾换做纱冠,左佩玉又佩剑,草鞋换成丝履,非常正式。
真是君子之风,高大健壮,儒雅平和。
嬴政欣赏了一会,对张嫣说:“扶苏和孔子有些相似。”比孔子好看一点,聪明的地方差不多,犯蠢气人的地方也差不多。
刘庄一身明亮耀眼的白衣走了过来,二人一照面,众人纷纷鼓掌:“好一对黑白无常!”
被瞪也无所谓。
扶苏:“春华,劳烦你拿过来。”
张春华也换了漂亮的小裙子,薄施脂粉,淡扫蛾眉,比往日多了几分柔媚。手里端着一个秦代的彩绘鱼纹漆盘,盘子上放了一个烁烁放光的纯金小盒,盒子上錾刻了一些人物纹。
扶苏解释道:“汉明帝,阎君知你仁爱俭朴,勇略过人。外可退敌,内可安民。赠你金丹一粒,从此往后……”仔细回忆一下几百年前韩都尉是怎么说的,等一下当时来的是韩都尉吗?我怎么觉得好像是别人?
“不受阴间拘束,可以遨游三界。上至仙山,中到人间,下归黄泉,都可以任意去得。请。”
他亲手掀开盖子,同时另一只手按住剑。一股浓郁的气味散发开,很好闻,看起来也很好吃,但色香味俱全不是这丹药的诱惑所在!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上前一步。
刘庄感动的热泪盈眶,他之前一直在思考自己为什么没成为神鬼,仔细对比自己和汉文帝、汉宣帝的差距,又不敢去问,问谁都有自吹自擂的嫌疑。惦记这事儿时,只能委委屈屈的在家思考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好,对自己吹毛求疵,秃子头上找头发、芝麻里捡芥子、白面里找沙子,仔仔细细的把自己的生平检查了几十遍,写了一篇内容。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不是我的问题。
“三枚?”
“还有刘骜和邓绥,他们两个勤政爱民,海内安定,兵力强盛。刘炟稍逊一筹,阎君为表嘉奖送他去听释迦摩尼讲法了。”
“多谢阎君厚爱。”刘庄擦擦眼泪,恨不得对阎君涌泉已报:“怎么,怎么吃?”
扶苏笑了笑:“我没吃过。就当丸子吃吧。”
刘庄也不客气,也不回去摆设香案再恭恭敬敬的吃,拈起一枚,呱唧一口就吞了。反手帮他盖住盖子。默默感受自己忽然变轻、变得更强壮有力的身体,扑进阴丽华怀里哭了起来。
刘邦眯着眼睛问:“我也没瞧见你出去啊,扶苏,阎君给你送东西,跟你联络,有什么特殊的法子么?”莫非镇长手里有什么神仙宝贝?不可能是嬴政带回来的呀,谁都知道他最想成仙,要是有仙丹落在他手里,不说偷偷吃一颗吧,怎么说也得舔一舔,拿小刀刮点沫子。
扶苏笑而不语。
嬴政打算亲自去一趟,带上张嫣,让刘盈在家看守门户。
四个人打开盒子,围着丹药吸了一会香气,这才恋恋不舍的盖上盖子。
“父亲且慢,您难得回来一趟,我去准备些佳肴。”
嬴政问:“写了新的史书?”
“我写了两卷。还画了司马家的年谱。”
“汉末三国时,你记述的事和三国志所记述的略有出入,你向他们求证没有?”
扶苏点点头:“父亲,袁绍、孙策、刘备、曹操、孙权我都求证了,周瑜、鲁肃、诸葛亮也一一问过。”
始皇满意了,心满意足的在这里看书,等着他随便准备些饮食。吃饭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儿子聊一聊,看看他这些年变化怎么这样大,是不是和刘邦学坏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孟母三迁为的就是怕邻居把儿子带坏了。邻居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自己住宫殿为妙。
扶苏把衣服一脱,请张春华蒸了最后一块豆腐,炒一碟回锅肉,自己去做手擀面。和刘彻学的,不能每次想吃都请他来做啊,自己得会。
席间没什么大事,父子二人就帝镇的局势和晋国未来的形势展开探讨。
仔细坚持一番,儿子还是很沉稳有远见。这就够了,不傻就行,别的怎么玩是他自己的事。
聊完之后,就说起另一件事:“项羽砸过两次三巿赌场,后来在荒原上销声匿迹,我原以为刘邦偃旗息鼓不敢再犯,多年之后,夫人才打听到,他竟是化整为零,把三巿赌场分散开来,每处多不上百人。项羽虽然也知道三巿赌场的消息,却不屑于动手。”他不屑于攻打弱的对手,赌场聚集成百上千人,声势浩大,闲汉聚集成群,可以去打散他们,一旦弱小到一定程度,就不值得动手。
扶苏连连点头:“刘邦深知项羽的脾气秉性。”
“我原先只当他会识人用人,离了人才就不值一文,没想到他一个人也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
张嫣无声无息的吸溜着面条,扶苏的力气大,揉出来的面团很硬,擀的很薄,切的又很细。一碗银丝劲道弹牙,牛骨和火腿乱炖还加了海带和虾米的汤头咸鲜爽口。
桌上还有一碟糖醋蕌头,特别脆。
饭后,刘盈凑过来:“陛下,我给扶苏坐了船,我们坐船去吧。”
“好。”
嬴政出门之前,围绕着自己的院子走了一圈,仔细打量这些光鲜如初的兵马俑,不由得怅然。可惜了,这些俑人永远不能动起来,不能按照计划中那样,拱卫朕。
刘邦咻的一下搭着他肩膀:“唉~亲家啊,瞧见这些兵俑真让人想起当年,想当年你坐在法驾上,我在路边看你。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当时没觉得路边有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在看着你么?这么多年来,你在外面忙不忙?想我没?我可很想你啊哈哈哈”
嬴政在他刚搭上来时,就嫌弃的拍开他的手,平等又炫耀的告诉他:“想不起来,太忙了。除了工作之外,饮宴聚会,流觞曲水,还有赏玩音乐。嵇康的广陵散听过吗?”其实聚会就几次,这次最开心。
刘邦气哼哼的走了,心说老嬴的态度实在是糟糕,还是得想办法坑他。(即便态度好也会想办法坑他)。他之前躺在这里,想了很多坏主意,但没有几个能让他全身而退,事后不被报复。现在不比过去呀,自己也不是光棍一条,赌场要是关停了玩什么,哪里还有进项?没进项怎么去赏玩歌舞,雇美人来斟酒?
他虽然不是官员,却很快活,想报复,又不想为了报复毁掉自己的快乐生活。思前想后,真是不好办,不可能做的□□无缝,事情只能一时机密。嬴政,一个小心眼,吕雉,第二个小心眼,扶苏,一个孝顺的小心眼。还得再想!啊给我张良。
嬴政不觉得他在筹划什么阴谋,没错,就是瞧不起他的脑子。
一行三人坐着船出发了,张嫣虽然有点懵,还是按照命令,带了一双护腕把袖口收紧。
到城门口下船,直接把船拴在码头上。这船上刻了秦字,不怕人偷,要是有人来偷有主的船是犯罪,知道自己丢了什么东西也方便请人追回来。
城门口也有施食的芦棚,每逢灾荒就有。
芦棚旁边,蔡邕正拎着小桶,看几个人汲水洗墙。
嬴政:“你在做什么?原本写的很好,何必毁去?”
蔡邕回头一看:“啊,是您。阎君出巡看有些鬼魂在议论,听不懂这上面安民告示,命我不要写诗做赋,不要用典,写一个民谣叫这些受灾的鬼安心,也叫他们遵纪守法,不要见别人拿了饼就去抢。”不论是雪灾、兵灾还是灾荒,统称为受灾。
唉,看过之前的资料,上古时期写的告示如诗经一样,百姓也听得懂,诗经本就是歌谣。现在这些百姓啊,一样是不读书,怎么学识越来越浅薄呢?
“我看看。”始皇过去看了看这民谣,的确简单易懂,只要不是瞎子聋子都能理解。
地府不打仗,人人有饭吃。(开宗明义)
随处打短工,南边去种地。
不再受饥寒,随处可安身。
(下略去二十句)
肉店地狱自从被提升为大地狱之后,就迁了位置,不在城里,城里放不下了,在城墙外单独修造了围墙,背依城墙,面朝河边,有鬼卒押人过来上岸百步就能递解进去。
门口有水牌子写着新来的鬼,还有一溜小摊,卖各种糖饼馅饼油炸饼,甑糕年糕油炸糕,蒸肉烤肉炸丸子,红糖花卷葱油卷炸花卷,卖薄荷水甘蔗汁的,都是供在门口排队的人吃。
自从人们学会用芝麻(胡麻)和菜籽榨油之后,各种油炸食品快速被发明出来了。
“阿嫣,来过这里么?”
张嫣摇摇头:“没有。”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很香啊。
有些食物就是这样,在油锅里翻滚时或是掀开蒸笼热气散发出来的那一瞬间是最香的,热腾腾上桌时香味次之,放温了的香气又次之。
扶苏去找到郁闷的夫妻二人。
邓绥面带泪痕,她看人间现状实在是心痛,当年她多么节俭认真的治理国家,抠出了能省下的每一分钱,不论是供君王享乐的乐府还是给祖先们祭祀的菜肴都抠了,虽然连年水旱蝗虫灾害,可是百姓的伤亡不算太大。现在……这都是什么破事!
刘肇安慰她半日,自己更郁闷,干脆拿纸写了几大张纸写上人名字,等人来。
扶苏充满仪式感的当众奉上晋升为神鬼的丹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在城外,却要自己远远的赶过来。
二人吃了丸药,邓绥扶摇直上,留下一句话:“我去人间啐几个人就回来。”
嬴政施施然视察了一圈,觉得这里很好,安排的令人顺眼顺心。把张嫣拽过来:“刘肇,等邓狱尉回来,带阿嫣四处看一看,教她明白这地狱的成因和意义。”这就是他能想出来的办法,因为拍了人感到心神不宁?神仙专门成立了打人地狱,我带你去康康。
真是充实的一天,他打算回到秦吕宅,和夫人谈一谈地府以及人间的局势,顺便说一说,今天听见了不该听见的事。头一次明白什么叫非礼勿听……原本认为自己应该知道所有的事,凡事不可隐瞒,但不包括这种事啊。
张嫣:“我想去门口吃点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是贺3.4万收,本章贺3.5万收。哎呀我就要追上来了。
本月第一天,希望这个月能棒棒哒,不卡文——我真是一点都存不下啊!
突然不能回复评论,也看不到了,不过别担心,一整天的评论我都看到了。
【1】卤水不能喝,点豆腐产生化学反应就没事了。
【2】民谣就是民间歌谣,《诗经》《乐府诗》都在其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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