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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肃心不在焉的飘在空中, 看着周遭的房舍飞快向后掠去,身化清风的感觉挺好的,只是他现在无心感受这些。
他虽然是将军,文韬武略都很著名, 但据说性情豪爽却不暴躁,就没有按照那些暴躁武将的待遇派一群人来压制他。
两边的鬼差只知道他是个高官(听人叫他都督), 看气不是恶人, 又看他高大威猛,是个精通骑射又爱读书的伟岸丈夫, 器宇不凡。
就喋喋不休的给他推荐:“地府一直在招判官和校尉, 我看您好像都可以。考判官不问出身和生前身份, 只要通过考试就可以。”
“是啊,生前做了高官, 死后肯籍籍无名么?”
“来当差呀, 有很好喝的甜汤,特别好喝, 普通的鬼买不到。”
“判官的环境特别好,还很自由的。”
“考虑一下好吗?能听我们说话么?”
“当差的好处很多的, 俸禄很高。”
“而且吧,那个啥, 呃, 还能相亲。”
“对对对,有时候搭伙的是漂亮的小姐姐大姐姐什么的。”
鲁肃压根就没听进去,满心想的是:荆州啊!主公啊!
然后对未来时局的分析了半天, 思考关羽会有什么动向。
又开始分析‘鲁肃之死对三国势力的影响’,毫无疑问,东吴的势力受损,刘备会和曹操结盟么?不会。谁都不会向曹操低头,汉帝在他手中,谁也不能低头。
还有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不知道是男是女。唉。。四十五岁才有了一个孩子,却是遗腹子。
一直送到判官厅门口,两旁边八个鬼差都说的没信心了,还是最后唠叨一句:“还能去人间玩耍呢,普通的鬼不能去人间”
鲁肃瞬间来了精神:“哦?方才我在想生前之事,你再说一遍。”
“哎呦您能听见我们说话呀。普通的鬼魂没有能力去人间游走,我们要把人间的鬼魂都抓下来,免得恐吓活人。”
“判官审问那些刚死的鬼魂的功过是非,可以了解到人间动态。校尉和普通的鬼差更是日常往来于人间和地府,对所有事了如指掌。”
鲁肃点了点头,之前还以为到了地府隔绝音讯,就对人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原来还能通过他们打听,或是亲自去看一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或许应该自己去,先把当前要见的人都见过就去。
鬼差各自拿出自己的名刺:“来您选两个,到时候能说是我们推荐的吗?”
“您看这间屋子,这是招人的地方。”
“甭担心,人手从来没召满过。”
名刺上写了他们的姓名籍贯和职务(竖排版名片)。
“你们都是差人,投名给我?”
“嘿嘿嘿,推举或是去说服人才来当差,有奖赏。”
鲁肃心说,这地方倒是求贤若渴。又看了看长长的墙壁上大大小小的题字,白墙上墨迹淋漓通常不好看,但每一片题字的字体都很美。粗略的扫过,有一片整整齐齐的篆字看起来年代久远,写着字的那一小片白墙比别处微微黄了一点。还有隶书、飞白体,飞白体漂亮的像是蔡邕本人所写,呃,可能就是本人吧。
把这几枚名刺揣起来,被两名鬼差陪着进了判官厅,过一会儿毫发无损的出来了,又受到了邀请,还问道了自己家的一些事。
这俩鬼差去工作之前,紧急给他介绍,租房子的地方在西北角,有浴池有酒楼,先租房子把陪葬品和祭品都料理好要不然会一路上被菜肴砸头。
正要去找祖母,忽见对面一名鬼差被人扔了出来,砸在自己身后的墙上。
“嗯?”拔剑上前。
周围的鬼差都带着自己手里的鬼魂避开了,给小巷清空一段。
屋里的判官兴奋的两眼放光,一个鹞子翻身,手按着书案从台上翻了下来,和另一个剩下的鬼差一起对付这失控的壮汉。
判官对自己估计过高,不到十招就被人窥见破绽,抓着领子往上一扔,挂在了房梁上。
肚子搭在房梁上,手脚各自垂下,有点晕头转向的破口大骂。
这壮汉手里攥着两根铁索,缠在手上,拳头变得更大了,看有个健壮的文士持剑站在门口,大怒:“谁敢拦我?”
鲁肃:“我。”
宝剑真不善于对付这种双手双臂上缠了铁索的人,鲁肃虽然善于骑射,也善于带兵练兵,真没有阵前单挑的经验。真打仗时不是两军大将单挑,就算派出来单挑的,也是麾下小将。
刚落了下风还能再稍微支撑一会时,一柄宝剑从窗中飞出,重创了这壮汉。
嬴政风度尽失的捧着脸,全神贯注的控制这柄宝剑,他有时候也练习,不像吕雉那样‘趁着西瓜不注意偷偷切掉瓜皮’,只是简单的让剑在屋中转两圈,看又快又稳就很满意。
这次在壮汉肚子上戳了一剑,扎透了,却拔不出来。
壮汉不把这点小伤当回事,直接攥住剑柄拔了出来死死攥在手里,任其挣扎却不放手,一甩铁链子,捆在自己手上,捆的结结实实。
周围有一些鬼魂也开始躁动不安,有些被抓着铁索的鬼差压制下去了,有些好一顿折腾才被按下去。
阎君殿中的都尉们出来了一半,远远的几箭飞来,把壮汉钉在地上。
他又挣扎着把自己从箭上拔出来,鬼受伤虽然痛,痛的让人无力,可是只要能忍受这痛苦,就不会失去战斗力——正常的鬼都忍受不了和生前一样的痛苦。
很快,壮汉被制服了塞进囚笼里,他又高又胖,原计划能把人抻开的囚笼装着他,居然能让他存着腿,缩着头。。
“你是典韦吗?”
“不对啊典韦早就死了。”
“哦对,你是许褚吗?”
“许褚还活着呢。”
壮汉瞠目欲裂:“天下猛士,难道只有典韦许褚二人吗!”
都尉们给他施加了三重‘禁言效果’,开始探讨:“这笼子有点小。”
“是啊。”
“武将都身高膀阔的,应该做大一点。”
“还有胖子,手腕差点卡不住。”
“刚刚帮忙那小伙呢?”
嬴政深觉丢脸,召唤自己的剑召唤不回去,只好默默的从屋里出来,拦住拎着剑的蒙毅:“我的剑。”
能认出蒙着脸的下属的人,何止刘彻对卫青一对,重用多少年的大臣,同出同入,也很熟悉。
蒙毅双手捧着宝剑奉还,等他抓起宝剑,低声说:“多小心,遇到这种事砍脚更方便。”
嬴政点了点头,看了看被关在囚笼中的壮汉,一言不发的回屋去了。谁能想到呢,一剑刺穿了他,居然反倒被他夺剑。
想到这里,拿软布沾了点油,把这把剑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再拿着才觉得舒服。
壮汉在站笼里咬牙切齿心中暗恨,他本以为是屋中人投掷宝剑出来攻击他,就扛着痛楚拔出剑来,没想到这剑竟然宁死不屈,挣扎不休,尽全力攥住宝剑结果没有余力反抗,就被人拿下了。
鲁肃已经悄悄的走了,又没打赢这个人,有什么可说的。询问判官如何找到抚养自己长大的祖母,判官很不负责的告诉他凭直觉……他也只好凭着直觉找过去,茫茫地府,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凭着直觉顺着方向走下去,竟然真的找到了!!??
直觉有这么灵吗?
其实是两个鬼魂互相思念时能产生一种奇妙的感应。
不仅找到了祖母,还见到了父母,阖家团圆并且当场证明了自己多有出息。
一家四口被他的祭品覆盖了一番。
鲁肃自然也住在那条神奇的街上,他和周瑜很熟,却没见过孙策,他去投奔吴国时当权的已经是孙权了。问他们住在哪儿并不费劲,很快就打听出来了,在门口等了好半天,才等到孙策和周瑜两个人喝的胖乎乎的回来了,三人相见,两人无限感慨。
执手相看泪眼,各自感慨寿命不长。
孙策在旁边直叹气:“吴国还好吗?我弟弟还好吗?”
周瑜进屋去拿了自己画的地图,鲁肃在图纸上指指点点,把最近三国的地域变化都说给他们。
三个善于打仗的人围着图纸比比划划,又拿了一张新纸覆盖上去,很快就用炭条把新的地图简单的勾勒出来。烧过的柳枝削尖之后可以写字,虽然掉渣、有灰、还容易蹭花,但最大的好处是不会透过纸背。毛笔蘸墨再怎么干,也有透过纸背的危险。
用炭条简单的勾勒之后,下面的旧版地图可以拿走了,重新用勾线笔描画出当前的地图。
研究完军事之后。孙策感慨:“我刚认识宣帝没多久,他就跑去当差,不知道图什么。。说起来有趣,地府原先有一条规矩,朝代没灭亡的时候,皇帝不能来工作。现在的汉朝已经被认定是名存实亡了。”
鲁肃:“曹操那奸贼,他一定预料不到下了地府会是这种处境。我们吴国的将士们不来见主公么?”
周瑜沉吟片刻:“地府忌讳这种事。”
都是聪明人,为什么忌讳、能忌讳到什么程度不必多言。
鲁肃:“一路行来,好多人劝我出仕,嗯,二位意下如何?”
这自然是有弊有利。
隔壁的袁绍丧丧的抱住了自己,对蹲在墙角的狐狸视若不见。
……
扶苏和刘盈正在屋里研究兵书,研究了一上午,到下午继续研究水渠的修造图纸。虽然到现在为止被阎君否决了好几次,但是始皇还是想要做,于是儿子们只好做研究,最终目的是研究出一个能说服阎君的图纸来。
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实际上能把人难为死。又不了解阎君,又不知道阎君的喜好和目的,非要划拉出来一张图纸说服他们调拨人手动工……
现在的各种图纸已经摞了厚厚一摞,刘盈苦恼于每一张纸上都要画阴间的布局图,刻了一套小印章,这样按照布局盖印就有了十二个城池,然后只要画出河和路就行了。
扶苏研究了一会,累了,也没什么兴趣。开始慢条斯理的写诗,写完了一首诗又写了赋,暗搓搓的感慨一下‘父亲的要求真难啊真难’、‘阎君的心思好难猜啊好难猜’、‘我父亲喜欢修路和修水渠,儿子真的无能为力’、‘保护兵马俑不被小孩弄坏我已经尽力了’……
刘盈悄悄摸摸的伸手去拿糖,忽然发现小金盒里的糖果都没有了。
有点奇怪,以为是自己吃光了不记得,就去罐子里补充。罐子里的糖果居然也吃完了?
“一定是那仨小孩跑来偷我的糖吃!”
扶苏点点头:“应该是啊。”
“他们没有糖吃吗?为什么偷我的糖!”刘盈有几样东西不容外人染指,不算太多,扶苏、亲娘亲手做的衣服、发簪、书、点心糖果。
气呼呼的站起来,直接跑去找刘秀:“我让你们给孩子买点糖吃,你们就这么小气吗!”
刘秀:“嗯?干什么?惠帝管的太多了。”
“哈!他们把我一罐子糖都吃光了,还不是你们苛刻,连口糖都不给人吃。”
阴丽华:“平白无故的,怎么就说和我们孩子有关呢?陛下和庄儿教出来的孩子,应该不会偷吃别人的东西。他们每天都有一颗糖吃。他们要是实在想吃,就直接跟你要了。”
“帝镇里没有别的小孩。”
刘秀心说你不考虑一下对门的高祖吗?唔,他应该不会偷吃糖。
三人争论到在辟雍里捉迷藏的仨小孩玩累了跑回来为止。
刘隆怂怂的说:“对啊,我没偷吃,只是…对不起…”
刘懿接口说:“当时家里没人,我们就稍微吃了一点。我错了。”
刘炳:“吃了一点您也没回来,就又吃了一点……以后再也不了。”平时吃东西被管得太严格,没有敞开了吃糖的机会,就围着糖罐子一边聊一边吃,越吃越嗨皮,过两天发现没被发现,就又跑去吃,吃来吃去就……吃光了。
刘盈趾高气昂的伸手摸摸他们的头,依次摸了一遍:“好孩子,真诚实。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下次带你们去买。”
自己扛回来!
阴丽华羞答答的溜走了。
刘秀以袖掩面:“嗯嗯嗯,下次多买一些。”小孩子贪吃糖倒不算什么大毛病,虽然这仨实际上也不算小孩了。丢人啊,仔细想想小孩们以前要过糖吃,好像是让他们有节制?
刘盈满意的回家去了,在枕头里面又掏出来一个小金盒,里面有梅子果脯。
扶苏伏案写东西,伸手捏了一个:“咱家到处都有这东西。”都是刘盈自己做的小金盒,他那百十个马蹄金基本上都改成小盒子了。
各自研究自己的事儿。
韩非咻的一下落在法碑亭旁边,进去敲门:“刘盈?刘盈?惠帝?在家么?”
刘盈吐出梅子核:“在呢,门没锁进来吧。”
韩非:“阎君请你去一趟。再督造一些囚笼。”
刘盈扶苏异口同声:“居然不够用??”
“够用。但是人的高矮胖瘦不一样,鬼也不能强行抻长压扁,得按照六种尺寸再各做五十个。高胖,高瘦,矮胖,矮瘦,手脚特别长还有手脚都特别短的。”
……
弘农王刘辨现在对生活很有计划:花钱花钱花钱,把陪葬的黄金全部花干净就去投胎,在这之前大概能等到弟弟,大概吧。每天在自己的宅子里唱歌跳舞喝酒,或是有‘帮闲’跑来告诉他新出现了什么好玩了,就去嗨嗨皮皮的打发时间。
金子比他想象的值钱多了,以前在皇宫中,也没觉得吃了什么玩了什么,每年花的钱是现在的万倍以上。现在只是房子房子小了点,其余的没什么变化——是啊因为他不用养活几千宫女宦官啦。
虽然不能夜夜春宵,却可以夜夜笙歌。地府严打风月场所,禁止生前是某种职业的妇女在死后重操旧业,再加上普通的鬼弄不到法门,做不了什么事。他硬是找遍了十二座阎君城,却没有找到一个不可描述的店。但这拦不住一个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娱乐的人,他保持着十名善乐器歌女、十二名舞女的名额,时常轮换刚死下来的人,基本上保持了和人间同步更新音乐榜单的速度。
他虽然是汉末的皇帝,却不算是英豪,住宅不在被强制性规划的范围内。
原先是住在卫青和平阳公主家里,现在为了花天酒地,自己搬出来住,改为平阳公主天天跑过来和他一起享受歌舞。当年公主府中豢养的歌姬舞女不只是给皇帝准备的,公主自己也爱看。
帮闲——复杂且多功能的职业。简单的来说,就是陪玩,陪酒说笑话、活跃气氛、通知有闲有钱的人去看热闹,给人介绍一流的漂亮姑娘小伙、好吃的又难找的东西、戏子歌童、箫管唱曲、带按摩推拿的浴池。是各种娱乐项目的导航,只要给他钱,就能把日程安排的充实饱满又有趣。也在刚死的鬼中发掘漂亮的小姑娘小伙子——哪怕生前活了八十岁,只要死后变成年轻模样,那就当是年轻人——介绍给想雇的富鬼。
地府这么大,有钱有闲又宅的人会错过很多热闹事,现在又没地方雇佣太多家丁,全靠这些帮闲来通知哪有热闹。
刘辨正和不知道多少代以前的祖姑婆东倒西歪的躺在一起,喝的醉眼惺忪。听歌女唱着曹操的词——这歌女生前是曹操府里的歌姬,得病死了。
有人来敲门,吹箫的美人得到示意之后,去开了门。
进来一个脸圆圆眼睛大大看起来就很讨喜只是有些轻浮的帮闲:“东家,地府出了一件大事,您可知道?”
刘辨懒洋洋的问:“什么事?”
“大喜事儿!神鬼伊尹给神鬼华佗的《青囊经》准备了一千本,好纸,好字,自从华佗死下来就开始雇人抄写,抄了这些年总算凑够了一千本。”
“这热闹吗?”刘辨死的时候没听说过这人的名字。
“热闹啊,扁鹊老神医也来了,几位老先生亲自坐镇。生前行医的可以得到一本,生前学医的可以买书,要是单纯想要本书,两千钱。明天正式开始,现在正在准备呢。”
这里俩人对此没什么兴趣,却有很多鬼对此趋之若鹜。虽然不学医,也不想学,但是都想瞧瞧这几位神医长什么模样。还有病死的鬼想问问,自己的病当时有救没救,是不是真的只能死。
发书的地方就在阎君城中最繁华的大街上,在阎君殿前那条笔直的大路边上,现在还在准备。
伊尹理直气壮的进了阎君殿:“给我一百名鬼卒做排场。”
“十八个,一边站九个就挺好看了。”
“给我五十个如何?”
“适可而止啊我们这儿没那么多人。”
“行,那就十八个,披甲胄,拿斧钺长矛。”
斧钺长矛不只是武器,更是礼器。(仪仗队武器)
阎君问:“死后学了这些东西,等投胎之后还记得么?”
“有些人学东西很快,一点就透,就是前生和做鬼的时候琢磨透了。只不过大部分的鬼都不学无术,赚够了钱就去玩。”
阎君伸手:“先给我们两本。”
伊尹笑眯眯的从袖子里抽出被包裹好的五本书递了过去:“我要在门外立旗帜,三日。”立巨大的旗帜这种事要提前禀告的。
得到允许之后,回去叫人拿了染色的布和竹竿:“贤弟,来写个旗。”
“是,您让我些什么?”变得非常年轻的华佗有点不好意思,他写医书是愿意世上的医生都成为名医,自己研究出什么东西来,也愿意在成熟之后给人分享,奈何生前觉得没写好,等到要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现在的相貌是刚学医的时候,十几岁的模样,那时候精力充沛不知道累,每天都在快乐的学习。
“写上华佗著《青囊经》。”
伊尹非常骄傲,一代代的医术变得更强,更厉害,这可真好。
他当年的外科医术至多是让那些受刑被砍了鼻子、砍了脚趾头或脚的人别死。
华佗更不好意思了,受儒家思想影响,医生的地位并不高,只是方技。他从没想过在类似于皇宫的阎君殿对面摆开阵仗送人书籍,能送书就算是算是开宗立派啦。这再挂上高高的旗帜,有点太招摇了:“这合适吗?在阎君殿对面,大街之侧,赠送方技书籍。”
“阎君同意了。”
最终因为华佗老神医精通小楷但不善于写巨大的大字,没法在两丈白布上写字,由伊尹代笔。
场地还在布置,走过来两个低着头的人,其中一个结结巴巴的小声问:“神医,您您,您能治结,结巴么?”
华佗差点让他伸手把脉,后天的结巴能治一治,先天的说不准。
伊尹好奇了:“奇怪,韩非死了之后就不结巴了,变成鬼怎么会……等会。”他招手叫过来一个家丁,附耳嘀咕了几句:“去吧。你等着,我让人去抓药了。”
很快就端过来一碗黑乎乎散发着怪味的汤药。
伊尹语重心长:“我这药乃是秘方,不是家传,我发明的,专治鬼魂的哑巴结巴,一剂见效。”
结巴跪下磕了个头,接过碗来吨吨吨的喝了:“呃,这药味好怪,啊?我不结巴了?”又磕了两个头,快活的退到旁边。
华佗激动的问:“这是什么秘方?请兄长教我!”
“薄荷、冰片、樟脑、附子适量。”
华佗认认真真的推演了半天药效,没想明白:“这药能醒神开窍,补益肾阳,寒热相冲……”不对啊,不合理啊。是我才疏学浅吗?
扁鹊在旁边笑倒:“喝了之后舌头又凉又麻,觉得治好了就好了,是也不是?”
伊尹抚掌而笑,还没适应鬼魂生活的年轻人真有意思。
“这算是情志病了。”张仲景玩笑道:“若让我治,就按百合病来治。”
两位还得回忆一下金匮要略里的百合病,抑郁疲惫和受了刺激,想吃饭吃不下,平时不和人说话,坐立不安,很难受,像发寒又不冷,像发烧又不热,口苦,小便赤红,用药不能治。
华佗问捂着脸的女人:“姑娘,你有什么事?”
那女鬼移开袖子,露出一张脸,她这张脸可谓世间少有,额头上大半红色的胎记,脸颊上有一道扭曲的伤疤,脸上还有三个黄豆大小的黑痦子。“神医,您能把胎记和痦子去了么?俺打小就长成这副模样…俺怕下辈子还长这样磕碜…”
几位医生在旁边各自思考自己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要是她小时候还能试着用针拔除。
华佗直接说:“痦子可以试为之。这胎记……”
“怎么治?”
“用刀剜去。”华佗说:“我生前在人身上试过,留的疤痕很淡,用脂粉可以遮掩。煮一碗麻沸散来。”
女鬼狂喜之余,定定心神:“您能把这片胎记削下去吗?求您了,试一试,鬼不会死。”
伊尹说:“胎记到不麻烦,你找个文身匠,刺一朵牡丹花的轮廓上去,红色的正好是花瓣。”
几人进了屋,女鬼被一碗麻沸散放翻在地,华佗洗了手,在烛火上烧了烧小刀,开始一层层薄薄的横削。虽然早就知道他精通内、外、妇、儿等科,但到地府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给人动刀。
“真妙啊!”
“真能给人开颅而不死么?”
华佗:“我也没试过。曹丞相问我如何医治,我说开颅可治,我也没劝他一定要试啊。咱们都知道,脑袋上这层骨头难以用针砭触及,用药也不好使。唉。”就是提出治疗方案而已,不听就不听嘛。
伊尹偷偷喝了一口麻沸散,要亲自试一试,坐在旁边拿镊子扒拉着瓷盘子里切下来的小黑片片:“没想到这么有意思。”
“没想到地府里还有需要大夫的鬼。”
几人一对眼神,异口同声:“开一家医馆吧!”
切完痦子的女人和不再结巴的结巴相携离开了。
伊尹大着舌头:“瓦,瓦有店,唔?”他捧起水碗狂喝了两碗水,抖了抖身体,把这些水都抖到地下去:“好麻沸散,真妙!”
扁鹊:“我尝尝。”
没过一会,又来了一个鬼:“俺天生少一只脚,几位老神医能给俺治一治么?”
四个人这顿研究,觉得他需要找一个木匠,而不是医生。
一传十十传百,来求医的鬼倒是不少,都是求切痦子切瘤子的。
到了申请好的正日子,跑过来十八名鬼卒,个个身披亮甲,手拿长矛。
先在伊尹的指挥下把大旗立起来,然后,两边各九个人,对称的站好了。
家丁们搬来了席子和桌子坐垫,又搬来一箱子又一箱子的书放在旁边。
伊尹的号召力很强,没过多时地府所有的神鬼就都来了,几百个散发着微光的人在街上缓步行走,整个地府的街道都变得明亮了,还有一些在人间修炼的地仙也来了,又过了一会,诸子百家就从阎君殿墙上的锦画中一一出来。
然后他们稍微露了一面就都去玩了。
自称生前行医的鬼只要接受华佗的抽查,就可以拿到书。
神鬼之一的许平君看到神医聚会,想问问自己当年中毒是不是真的没救,是不是太医院太废物才导致,又想了想,虽然知道中毒了,却不知道是什么毒,总不能让人家猜嘛。就搁下一锭金子,买了一本《青囊经》,听名字好温柔的一本书,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如何给中箭的人清创,还附了皮、肉、筋、骨的截面图。在往后一翻,如何给孕妇催生。。。
不看了,谢谢,干货太多,拿回去收藏吧。
好些个鬼挤过来也不为了买书,也不为了看华佗,只想见传说中被狱卒烧掉的青囊经。
关羽也过来买了一本,他虽然喜欢读史书兵书,偶尔也看看闲书。
邻居跟他不谋而合。孙策、周瑜、鲁肃仨人也来了,两位都督想要学习一下养生之道,买本医书回去看一看。
孙策没有买书,只想问一个问题:“我死前是面部中箭,若是神医,可以治吗?”
华佗问:“哪里中箭?”
“面部。”
“具体是?是额头,脸颊,还是眼睛?”
孙策丧丧的指给他看:“这里。”
“什么样的箭头?有毒无毒?”
孙策掏出小手帕,叠出箭头的形状:“这样的,带倒勾。到不觉得有毒,只是伤口不能愈合。”
华佗心说这样的伤口得缝合啊:“击碎骨头了么?”
“这……这倒不确定。”也没办法确定啊,骨头碎没碎得按一按才知道。
“口鼻内受伤了么?”
“出血不止。太疼了,我没试嘴里有没有伤口。”
周瑜听不下去,快步离开了这里,对着墙壁稳稳心神,擦了擦眼角。
有道是医者仁心,华佗觉得自己有两成把握能把他救回来,但是他死都死了:“这是九死一生的伤势,脸后面就是脑子,您见过被打开的脑子吧?很…软…嫩…很脆弱。”
孙策给人做过开颅,那种直接劈开然后根本不管收拾的。
默默点头。
根本救不回来比错失名医令他高兴一点。
他让开之后,来的是一个有点驼背的瘦弱姑娘,脸颊消瘦,胳膊细弱,杨柳细腰。跪坐在华佗面前,她怀里好像揣着两个小西瓜,鼓的非比寻常,她拍了拍胸口:“从小就这样……累赘的很,逃难时因此被杀。请问神医,这是病吗?能治吗?”
华佗:“……伊兄您来看看,我不懂。”
伊尹谦逊的说:“我还在向你学呢,你精通妇科,治宫寒痛经信手拈来,何必推让。”
华佗有点头痛,在乱世时,大部分妇女的问题是贫穷饥饿导致的发育不全,少部分虽然不穷却始终紧张不安,导致发育不全,真没见过这种发过劲的。望闻问切现在都不好用,看不方便看,问也不好问,诊脉更是没有。“姑娘,你这是孤症,很罕见,等这些书送完,我回去翻翻医书,看看古圣先贤见过没有。”
“好好,太好了,多谢神医。”姑娘抱着比自己大腿还沉重的胸,驼背离开了。
再来的人问题又不相同,问的是手指头莫名其妙的烂掉然后自己死了。
“生前是做什么的?”
“俺是军械库房中一个小兵。”
“弩或弓箭用过之后很脏,有倒刺扎手里么?”
“有吧……俺们常年被木刺扎,以前也没死啊。”
正在这时,一位都尉带着几十人,围着曹操来到此地。
曹操左右看了看,照惯例观察了一番,最醒目的莫过于街口,也就是城池四门中央的十字路口那大旗‘华佗著青囊经’六个大字!眯起眼睛仔细一看,写字的人必然位高权重,能从字中看出来。不知道这位‘神医’攀上了谁,能在阎君殿对面挑起大旗卖书,左右还有明晃晃的甲士相伴,
再仔细一看,红脸长髯的猛将身穿锦衣(给关羽祭下来的都是好衣服)站在路上,探身看着一个年轻人(变年轻的华佗)。在旁边还有两个熟人,孙策和周瑜把臂而立,站在那年轻人的另一边。不知道这年轻人是谁?好啊,生前的仇人几乎聚齐了。
自从死了之后就不痛的脑袋又有些隐隐作痛了,往身侧一摸,攥着宝刀觉得稍好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哇,满一百章了,好神奇呀。3.1w收的庆贺!
【1】是的,鲁肃不是个书呆子。读书骑射样样精通,高大豪迈,一见孙权就提出了三分天下的计划。那个啥[狗头保命.jpg]虽然他在亮亮之前提出来,但是亮亮没抄他,都是很久之后才爆出来的密谈。对同样的时局做出同样的规划,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2】帮闲这个行业我不知道啥时候诞生的,我记得这时候有类似的人。哦,皇帝身边的帮闲叫弄臣、谄臣。
【3】毛笔字的大字和小字…都得单独练。原先我写毛笔字的时候,中楷写的好,大楷赌运气,小楷废物。
【4】百合病吓你们一跳吧哈哈哈,其实是以百合为主药来治病。
这时候有文身哦,春秋战国时期就有断发文身的人。
我,一个喜欢买中医名著的中医粉……其实书买回家没怎么看。华佗的青囊经失传令人蛮心疼的。
【5】男人哭了不等于弱化哦和娘化哦,谁都可以哭。举一个栗子,曹□□时许褚哭到吐血,不能因为周瑜长得漂亮又哭的斯文就觉得他被我写的娘气。。。这个尺度太难把握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且换流年 20瓶;c#c--cat 15瓶;小洛 10瓶;年华嘉华 9瓶;希血鬼_一碗咸菜 6瓶;纳兰朗月 5瓶;巍澜 2瓶;野鹿、噗噗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