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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老者问董子宁有没有说谎,董子宁心中一惊,暗想:难道我胡说的一个人,他疑心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去了么?要是这样,我又无辜地害了一个人了。当时便有点不悦地说:“老丈,在下只不过来借宿罢了,倒不明白老丈为什么象审囚犯似的审问在下。要是老丈不方便外人借宿,在下亦不敢打扰,只好告辞了。”
老者阴恻恻地一声冷笑:“你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容不得你走了。”
“你想把在下怎样?”
“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
董子宁将心一横,一声冷笑:“在下既然闯进了你这贼窝里,早已将生死置于度外。”
老者略感惊讶,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江湖郎中,居然有这样的胆识和豪气,疑心顿起,冷冷地问:“那么说你不是无意,而是有意闯进来的了。说!谁派你来的?阿寿现在去了哪里?是不是你们将他干掉了?”
“我早已说过,在下因赶路错过住宿地方,任由这匹马跑来这里,什么阿瘦阿肥的,别说在下不知道。就算在下知道,老丈这样无礼相问,在下也不会回答的。”
“你真的不怕死?”
“怕死,在下也不出来跑江湖了。”
老者盯视他半晌,暗思:莫非这小子身怀绝技,武功极高,才有恃无恐?他知道武林中有一种人内在武功达到了极高境地,而外表上使人半点也看不出来,象武林八仙中的隐侠和漠北怪丐,就是这样一类的高手。但他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位二十岁上下的小子,武功会达到那样令人难以想象的境地。正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武林中的奇人异事,往往出人意外,待我试试这小子。他突然从椅子跳起,敏捷似猴,一掌虚招向董子宁拍去。想不到这一虚招。就将董子宁拍倒了,一口鲜血喷出。幸而老者发的只是虚招,武力只用一成,不然董子宁早已身碎骨裂。这一下,倒令老者愕了一会,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废物,充什么英雄好汉?我还以为你身怀绝技,原来真的丝毫不会半点武功。”
董子宁忍痛从地上爬起来,用衣袖擦着嘴唇上的鲜血,傲然地说:“我看你连废物也不如,实际上你比任何人都怕死。”
老者扬了扬眉:“我通天猴怎么会怕死的?”
董子宁这时才知道这老人叫通天猴,怪不得那精壮汉子称他为“猴总”,大概他是这贼窝里的一位首领了!一招“闪电掌”倒也真的出手不凡,若是自己武功不失,要闪开他这一掌并不难;倘是与他交手,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哩!他暗暗有点惊讶:黑道上竟然有这样的一位武林高手!看来他已有一定的年纪,怎么不见在江湖上一名的?也没听人说起,董子宁不去多想了,昂然地说:“你不伯死,怎么一下就出手伤人?其实你心里是害怕我。”
通天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内心里倒也佩服这江湖郎中有胆有识,闻死不变色,的确是一条不怕死的硬汉,在自己平生所见的人物中,算是第一个了。他一笑说:“我怕你什么?不过想试试你有没有武功罢了!”
这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位十七、八岁的丫环,通天猴一见这丫环,变得恭敬起来,忙堆着笑脸问:“小菊姑娘,你怎么来这里了?”
小菊扫了董子宁一眼,略带惊讶。而董子宁一看见她那双似黑宝石般晶莹的眼睛,心头一怔,暗思:这不是送马给我的那位少女么?她怎么在这里了?别不是我看错了人吧?
小菊扫了他一眼,如同不认识一般,向通天猴说:“大爷听到这里大吵大闹,叫我出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请小菊姑娘回禀大爷,一位江湖郎中,不知怎样闯到这里来了,小人正在问话,请大爷放心。”
小菊姑娘又看了董子宁一眼,问通天猴:“他真的是郎中吗?”
“不知是不是,瞧他一身长相打扮,却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小菊姑娘直接问董子宁了:“先生,你会不会看病医伤?”
通天猴对这少女的恭敬神态,已叫董子宁惊奇了,听了他们的对话,更令董子宁疑惑:这大爷是什么人?难道是这贼窝里的首领?那么说,通天猴只不过是个小头领罢了。再一想,又感到不对,那有贼人称自己首领为“大爷”,而自称“小人的?显然这是主仆之间的称呼,那么说,这里便不是什么贼窝了。何况这位小菊姑娘(不管她是不是送马给自己的那位姑娘)更不象是绿林中的人物,倒象是富贵人家和官宦府中体面的丫环,不然,以通天猴这样一位武林高于,居然会对她恭敬异常?这位“大爷”居然能用一位高手为仆人,其地位声势可想而知,我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呢?他全然没听到小菊姑娘的问话了。
通天猴见董子宁呆着不语,喝道:“你聋了吗?小菊姑姑在问你,为什么不答?”
小菊姑娘说:“侯总,你别吓坏了他。”她又问董子宁,“先生,你会不会医病治伤?”
董子宁见通天猴那般横蛮霸道,本想不理,但见小菊姑娘彬彬有礼地问,却难以拒绝了,便说:“一些无名肿毒,刀砍剑伤,在下也可医治。”
小菊姑娘大喜:“那太好了,我家老夫人患的正是无名肿毒。”她回头对通天猴说,“侯总,对这位先生不可怠慢了,我现在去回禀大爷,着大爷意下如何。”说完便离去。
通天猴怀疑地瞅着董子宁:“你真的能医无名肿毒?”
董子宁没好气地说:“在下说会医,并没说能妙手回春,包能医好。”
通天猴一瞪眼:“你敢在这里行骗,延误了我家老夫人的病,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董子宁冷笑一下:“你说得奇怪了,正所谓医得好,是病人福气,要是每个病人都能医好,世上也没有什么死人了。在下只能尽力为病人医治。医不好使死无葬身之地,世上哪有此理?看来你们比皇帝还利害,皇帝对医不好自己疾病的御医,只是砍头而已,而你却叫我死无葬身之地,其实人死了,有葬身之地也好,没葬身之地也罢,有什么所谓?”
通天猴叫董子宁气得暴跳如雷,要不是有小菊姑娘的一句话,他真想一掌就拍死了董子宁。也正在这时,小菊姑娘转回来了,向董子宁招手说:“先生,我家大爷有请,随我来吧。”
董子宁跟随小菊穿过一处小庭院,来到一座圆门,早有两位小丫环提着宫灯在等候了。其中一位问:“小菊姐姐,你快去吧,大爷等急了。”
小菊说:“大爷在哪里?”
“在东边的暖香阁内,他特地打发我们来接呢。”说话的小丫环在灯光下瞧了瞧董子宁,问:“小菊姐姐,就是这位郎中么?”
“就是他,快带路吧!”
董子宁随着她们走过一座曲桥,黑暗中隐隐可见四周景物,但见亭台楼阁处处,假山玲珑,修竹摇曳,其豪华富贵气派,几疑进了天宫。董子宁感到惊讶异常,难道这是一处王府的庄院么?一般人家哪有这等气势?
最后,董子宁在小菊的带领下,踏进了一种异常雅致的暖阁内。只见一色酸枝大理石的桌椅,在吊着的琉璃灯下,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身华丽衣服,白底云靴,剑眉人鬟,目如朗星。董子宁不禁心下一怔:这又是武林中的一位高手,内功极为深厚,怪不得自己在前面与通天猴的对话,他亦听到了。要是自己的马真是他手下人阿寿的坐骑,那怎么办?
这位大爷目光如刃,看了董子宁一眼,略带失望地问:“先生能医无名肿毒么?”
童子宁一揖说:“若是无名肿毒,在下略省医治。”
“先生请坐,不知先生是家传或是拜在何位高人门下?”
董子宁老实地回答:“在下曾跟随徐神仙学医。”
大爷目光一闪,略带惊讶地问:“莫不是江湖上人称三不医’的徐神仙?”
“正是他老人家。”
大爷一下站起,朝董子宁一揖:“原来是神医高徒,在不失敬了!”跟着他目光闪现一道疑问,“我听人家说,徐神仙不但医术盖世,武功也属一流,而阁下似乎不会武功…”
董子宁黯然地说:“在下体质单薄,不能习武,仅学医而已。”
“原来这样。想来先生医术必定高明了,请随我进去看看家母之病。”
董子宁跟随他经过一处桂花飘香的小院。来到一座异常华贵的楼阁。阁中一张暖椅上,坐着一位老妇人,两旁站着四位佩剑的俏丽丫环。老妇人一只小腿肿得象透明的水萝卜一样,面色苍白无血色,却仍目光炯炯,神态威严,她盯视了董子宁一眼,问大爷:“骥儿,是这位郎中吗?”
“是。”
“他能医好我这条腿?”
“母亲,他是三不医徐神仙的高徒哩!”
“哦!?老身倒要看看徐神仙门子弟子的医术是怎么的高明呢!”
大爷对董子宁赔礼说:“家母性格一向如此,望先生莫见怪。”
董子宁慌忙回礼说:“哪里,哪里,在下怎敢怪老夫人的?”他仔细观看了老妇人的脚肿处,心下暗暗大吃一惊:这无名肿毒比他想象的更为严重,不由沉吟起来。
大爷关切地问:“先生,你看家母之腿,能不能医好?”
董子宁说:“大爷,老夫人之腿,恐怕不是无名肿毒,而是被某种极毒之毒物所咬的。”
“哦?是毒物?哪一种毒物?”
董子宁摇摇头:“我也一时看不出来。”
大爷着急起来:“能不能治好?”
“大爷,老夫人中毒,恐怕有好几天了吧?”
“有八、九天了,初时没有肿得这么厉害。”
“幸而老夫人内功精湛,运气将毒集中在一处,才免于一死哩。”
大爷大为惊讶:“先生不懂武功,何以看出家母内功精湛?”
老妇人也为之动容:“确如失生所说,看来先生颇懂武功的。”
“在下不过与武林人士多接触,医治的又是一些刀砍创伤,故此略懂一二。”
老妇人说:“先生既然看出病因,老身这条腿能不能保住呢?”
“在下先要知道是何种毒物所伤,才能对症医治。请问老夫人起病时,在何处坐过或走动?”
“老身一向深居此院,从没到过其他地方。”
小菊这时说:“老夫人,婢子记得在九天前的晚上,老夫人不是坐在桂花树下乘凉么?一回来,脚就肿起来了。”
董子宁忙说:“最好带在下去那桂花树下看看。”
小菊说:“先生,那桂花树就在这阁前的院子里。”
大爷命人马上点起火把,带董子宁到桂花树下察看。董子宁仔细观察了桂花树上下及树干、根部,没看出什么来,不由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围墙,拨开墙脚下的杂草,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洞口,洞口光滑异常,顿时喊道:“伤害老夫人的毒物,就在这洞内。大爷,你快命人挖开这洞,看看是什么毒物,在下便可对症下药了。”
小菊说:“我去叫人找把锄来。”
大爷说:“不用了!”说时,卷起衣袖,略一运气,五指如铁钩,迅疾插入围墙脚下的一块青石,一下连灰带土,挖了出来。
董子宁看得惊讶不已:这是少林寺七十二门绝技之一,“金钢指神功”,没有上乘的内功,练不到如此境地,难道这位大爷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他一定神,连忙说:“大爷,请小心毒物伤人。”话没说完,只见一条不到半尺长的金蛇,疾如电闪,窜了出来。大爷骤发一掌,劲力极强,一下将金蛇击落变成一团肉饼,贴在围墙上。这又是少林寺的神功之一:“伏魔掌”,莫说一条小小的毒蛇,就是一颗坚硬异常的铁球,也会在这掌力下碎成粉末的。
董子宁骇然说:“大爷,你有这样一等的神功,恐怕在武林中罕遇敌手了。”
大爷一笑说:“我算什么,比起我二弟、三弟来,却逊色多了。”
小菊也在一旁边说,“我家二爷的剑术,可以说是打尽天下无敌手了。”
董子宁更是惊讶不已,暗想:怎么这样一等功夫的武林一家,在武林中不见传名的?
大爷问:“先生,你看这是什么毒蛇?”
“这是毒蛇之王,马鬃金蛇,蛇身虽小,剧毒无比。其行动无声,咬人毫无疼痛之感,但毒一发起来,便无药可救。幸而老夫人身怀绝技,内力深厚,才能逃脱大难。”
“先生,家母之腿…”
“大爷放心,在下既然知道是此毒物所伤,就可对症下药了。”
于是董子宁转回阁内,从行囊中提出药箱,取出两颗徐神仙特制的蛇药,请老夫人服下。又掏出银针,在老夫人腿上扎下了五支银针。老夫人和大爷看得惊奇不已,想不到这位不起眼的江湖郎中,认穴位竟然这样的准确无误,真不愧是三不医徐神仙的高徒。
董子宁说:“老夫人,在下要动手术了,若有疼痛,望老夫人忍耐一下。不过在下这几支银针,已起麻痹止痛作用,想来不会有多大疼痛。”
老夫人这时对董子宁已完全信服,微笑一下说:“先生请放心,老身虽然年过半百,一点疼痛,倒也忍受得了,请动手。”
董子宁从药箱中取出一把其薄如纸的利刃,划开伤处,挤出淤血,然后敷上药,包扎好。手术麻利,顶多半个时辰,便完全处理妥当,说:“老夫人放心,只要换上三次药,休养几天,老夫人的腿便完好如初,行动如常了。”
老夫人大喜:“难为先生了。”她对一旁的儿子说:“骥儿,你一定要好好款待先生,千万不可怠慢,最好能使先生留下来。”
“孩儿遵命。”
大爷命人收拾好物件,自己亲手携了董子宁之手,来到暖香阁,吩咐家人摆酒设宴,热情招待。董子宁这时的确感到肚饿了,也不客气受用。三杯酒落肚,大爷笑着问:“先生在江湖上走动,不嫌辛苦么?”
“为了谋生,在下只好这样了。”
“我看先生不如在我处住下,省得受那风霜之苦,岂不更好?”
董子宁一辑说:“多谢大爷好意,在下一身贱相,惯于江湖上的流浪生涯,倒不感到有什么辛苦。”
“家母非常看重先生,希望先生能留下来,想先生不会令家母失望吧?”
“老夫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还要去云南探一位朋友,望大爷见谅。”
“哦!?先生探的是哪一位朋友?”
董子宁本想说出小魔女,可是一想,小魔女是碧云峰人,在一般武林人士目中被视为邪教之人,万一他也有中原武林人士一样的看法,说出小魔女来,就引起麻烦了,甚至可能产生故意,不如不说出的好,于是说:“在下朋友只是一般的人,说出来大爷也不会知道的。”
大爷微笑一下,他那敏锐的目光,早巳看出了董子宁的心意,便不再追问下去,但还挽留说:“先生真的不愿住下么?这里地方清静,保你过上神仙般的生活,你还是想清楚好。”
“请大爷见谅,在下实在不能留下。”
大爷一笑:“好,好,这事我们明天再议好了。”
酒饭后,大爷命小菊带董子宁到暖香阁的东厢房安息。
小菊姑娘提着宫灯,领董子宁进了一间雅洁的厢房。窗棂外面,是一排凤竹。董子宁正想向小菊姑娘致谢。多得她的关照,才使自己不致受通天猴之辱和得到此间主人重视。小菊却诡谲地微微笑,瞟了外面一眼,秋波一转,轻轻地说:“糊涂蛋,想不到你真的能治病哪!”
董子宁一听到“糊涂蛋”三个字,全身一怔:自已没有看错,小菊姑娘正是蒙了半截面孔送马给自己的那位姑娘!他真是又惊又喜,几乎忘情地喊出声来。小菊连忙伸手掩住了他的嘴,另—手的食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嘘”了一声,示意他别扬声,然后轻问:“你怎么闯进这阎王殿来了?”
董子宁愕然:“阎王殿?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呀!真糊涂透了。你来这么久。还着不出么?”
董子宁更是茫然:“我看出什么了?”
小菊又好气又好笑地问:“亏得你在江湖上行走,连‘甘氏三煞’也没听过么?”
“甘氏三煞?在下倒是曾听人说过…”
“糊涂蛋,这里正是甘氏三煞的沉崖落魂庄,一切外人闯进来,只有活着进来,死了出去。”
董子宁大惊:“那,那在下怎么办?”
小菊姑娘诡谲地笑笑:“你呀!只有等着死好了。不过,你医好了我家老夫人之腿,一条性命总算保住了。但你想活着出去,恐怕难了,除非我家小姐在这里,她才可以救得你出去,这还得看我家老夫人肯不前发善心哪。”
董子宁站在那里呆若木鸡,暗想:怪不得这里的主人身怀绝技,武功惊人,原来他一家三兄弟就是武林中所传说的“甘氏三煞”。可是那位性情怪异的少女,也是三煞中的一煞么?她既是这里的小姐,为什么又不在这里呢?”
小菊见他不言语,问:“糊涂蛋,你想不想活命?”
董子宁慌忙一揖:“小菊姑娘,你说在下该怎么办?”
“你想活命,就答应留下来。要是以后你取得我家三位少爷的信往,一生的幸福就享受不尽了,不胜过你在江湖上行医么?”
“在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办,怎能留下?”
“那你就等死好了。”
“姑娘,你不是说你家小姐能救我出去么?”
“噢!我不是说过,那还得看我家老夫人肯不肯发善心吗?看来,她绝不会对你例外的。”
“那末在下要出去,就只有一死了?”
“对,只有一死!”
董子宁不禁望着小菊,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这位有着黑宝石眼睛的少女,满脸稚气,一双目光却闪着诡谲的微笑。董子宁心想:天下间哪有这样蛮不讲理的事情?甘氏三煞再没人性,我好歹医好了他母亲的腿,我要离开,他总不能这么无情要杀我吧?莫不是小菊姑娘见我不听从她家大爷的话,故意出言恐吓自己?她真以为我是糊涂蛋,一吓就吓倒了?于是一笑说:“不愿留下就要杀我?在下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不可喻理之事。”
“哎!世上不可喻理之事多哪!你还说你人虽糊涂,却不叫‘糊涂蛋’,我看我家小姐半点也没有叫错你。你的确是个糊涂蛋!算了,我的话到此为止,是生是死,你自己去想吧。今夜之话,望先生守口如瓶,千万别让我家老夫人和大爷知道。”小菊说完,飘然离去。
董子宁心里暗暗好笑:你这个小菊姑娘,想我留下来,故意出言恐吓我,我才不上当哩!但他也感激小菊对他的一番好意,同时亦感到十分有幸,武林中所传说的武功极高、神出鬼没的甘氏三煞,自己总算亲眼见到了其中的一煞,这一煞的行为非但没有什么可怪异的,相反待人和蔼可亲,事母至孝,倒令人敬仰哩!董子宁想罢,正想解衣而睡,蓦然远处传来两声奔马的长嘶,在这深幽的群山里特别显得响亮。马蹄声很快地似乎到了沉崖落魂山庄前。董子宁暗想:要是这里是“阎王殿”,这么夜还有人闯了来么?片刻,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停落在暖香阁前,响起通天猴那苍老的声音:“大爷,耿大人来了。”
接着是一副大嗓门粗野的笑声:“甘老弟,没想到我这么夜来拜访吧?”
甘骥大爷惊讶的声音问:“耿兄,深夜来到敝庄,有什么急事了?”
董子宁感到来人那粗野的声音颇为耳熟,似乎自己在哪里听过似的,暗想:这位耿大人,显然是官府中的官员,而自己生平从来不与官府之人来往,自己又在哪里见过此人的呢?听他与主人谈话的随便、熟套,显然是甘骥的老朋友。难道甘氏三煞是官府中之人?着这山庄的气派,家具之名贵,莫非甘氏三煞是当今皇帝的皇亲国戚!故以不与武林人士来往?
董子宁又听到那粗野的声音抱怨地说:“甘老弟,别说了,不知是哪一位混蛋王八羔子向皇上告密,说什么那个失了踪的小皇帝,最近在这一带出现了,所以皇上下了一道密旨,要我们明查暗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我特来告诉老弟一声,请老弟留心这个小皇帝的踪迹。”
董子宁一听,甘氏三煞果然是官家之人,要不,这位耿大人不会深夜跑来这里找他的。又暗想,谁道那个被他叔父赶下宝座的建文帝真的跑到这一带来了?
甘骥惊讶地问:“小皇帝到了这一带?不是说他逃去海外了么?小弟听说皇上已派出三宝大人下南洋各处去寻找他哩!”
“就是嘛!”耿大人带气地骂起来:“不知哪个该死的王八羔子,向皇上胡编乱说,骗得皇上信以为真。这一下,却苦了老子四处奔波,老子要是…”
甘骥猛然想起什么,忙制止耿大人说下去:“耿兄,小声点,小弟这里还有位外人。”
“外人?谁?”
“一位江湖郎中。”
“他怎么闯到这里来了?老弟,你怎么不把他干掉,留他干什么?”
董子宁听了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果然这里是阎王殿了!一切外人,只有活着进来,死了出去,小菊姑娘井没有恐吓自己。董子宁本来不愿偷听别人的谈话,可是在这深山的深夜中,哪怕一点响声,都能听见,何况谈到的正是自己,他不能不听了。
甘骥解释说:“小弟家母患疾,听到他是一位郎中,特请他来看看,想不到这郎中是三不医徐神仙的高徒,医术颇为高明,竟把家母之疾医好了,所以便留他下来,耿兄,你放心,我既然留下了他,就不能让他活着出去。”
董子宁心里不由暗暗叫起苦来,这下我怎么办?要永远留在这里?
耿大人追问着:“这郎中有多大年纪?”
“二十岁上下。”
“二十岁上下?”耿大人不由兴奋了,“他是不是从衡阳来的?”
“这个,小弟却没问。”
通天猴这时插话说:“大爷,小人可知道他是从祁阳来的。”
耿大人惊喜地问:“真的?那准是他了!”
甘骥愕然:“耿兄,你说什么?”
“甘老弟,半个多月前,在衡阳枫叶林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你没听说?”
“什么大事?”
“王大人手下的一批人,一夜之间,全叫人干掉了。有人说,那批人就是因为发觉了一位江湖郎中是那失了踪的小皇帝,被护卫这小皇帝的一位武林高手杀掉的。这么看来,那王八羔子倒没欺骗皇上。”
甘骥疑惑地向:“耿兄,你是说这郎中就是那小皇帝么?”
“我看八成跑不了。”
甘骥笑道:“耿兄,你弄错了,这郎中半点也不象那小皇帝。”
“甘老弟,你带我去看着他,不是就算了。万一真是他,决跑不了我这双眼睛。这小皇帝我曾见过一面,绝不会认错人的。”
通天猴也说:“大爷,小人也怀疑这郎中不是一般的人物,他完全没有走乡串村的江湖郎中那种标榜自己,招揽生意的口吻和行径,性格迥异,小人倒疑心他有几成是那小皇帝化装的。”
甘骥也半信半疑起来:“好,我们去看看他,恐怕他这时已睡着了。”
耿大人说:“就是睡了,我们也要把他拖起来。甘老弟,这是你我的一场天大富贵,可别让它飞了。”
董子宁听了好笑,我这个武夷弃徒,竟然成了小皇帝了!好吧,你们要来看,就来看好了,准叫你们大失所望,因为听到甘骥说自己睡着了,便干脆上床装睡。
不久,果然响起了敲门声。董子宁故意装着惊醒的样子,问:“谁呀!?”
甘骥说:“先生,是我,请开开门,我有些事想问问先生。”
“哦!请等等,在下就来。”
董子宁故意磨蹭了一些时间,装着睡眼惺忪的样子打开房门。甘骥、耿大人和通天猴先后走了进来。董子守问:“大爷,有什么事要问在下?是老夫人不舒适么?”
耿大人在灯光下瞅着董子宁,眼露惊讶之色,突然说:“是你!?”
甘骥感到有些意外,问:“耿兄,真的是他么?”
耿大人一声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贼。”
甘骥和通天猴感到愕然,怎么小皇帝一下变成小贼了?尽管是个落难皇帝,到底还是龙子龙孙,也不能这般无礼啊!甘骥说:“耿兄,对陛下可不能这样…”
耿大人哈哈大笑:“甘老弟,他根本不是什么小皇帝,是偷了我那匹宝马和官服的小贼,还点了我的穴位,叫老子丢尽了丑。”
董子宁这时也认出这位耿大人了,原来是那位在山镇客栈里吃饭不付钱,横蛮无礼,还动手打店小二的军老爷,怪不得他的声音有点耳熟,心里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真是冤家路窄,在这阎王殿里竟碰上了他!
通天猴更是诧异。甘骥问:“他偷了你的马和衣服?”
“可不是!这小贼自称什么一枝梅。甘老弟,这小贼出手极快,轻功极好,千万别让他跑了。”
甘骥和通天猴眼露疑惑之色,不大相信。甘骥说:“耿大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这位先生半点武功也没有。”
通天猴也说:“耿大人,说他偷了你的马匹,小人倒不怀疑,因为他骑来的那匹马,正是阿寿的。至于说他会武功,小人也出手试探过来,他全然不会武功。”
正是人急智生。董子宁一听甘骥和通天猴这么一说,干脆装不相识,故意气忿地说:“你这人好生奇怪,在下一向在江湖上行医,奉公守法,吃饭付钱,住店交款,凭本事谋生,从来不作如此无耻之事。何况在下与你素不相识,从未谋面,怎么会偷了你的马和衣服了?你怎么平白无辜地冤枉人哪?”
董子宁这几句带刺的话,气得耿大人暴跳如雷,瞪眼骂道:“你这小贼,还想抵赖吗?”说时,一拳朝董子宁胸口击来。这只是一般拳路,名为“黑虎掏心”,这一拳,便打得董子宁仰面翻倒,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爬也爬不起来。
这一下,更说明董子宁不会武功了,不要说接招,连闪避的能力也没有。甘骥说:“耿兄,你一定是走花了眼,认错人了!这先生手无缚鸡之力,他怎能点了你的穴道?”
耿大人一时也有些愕然,他想不到一拳就把董子宁击倒了,与他所认为的窃贼一枝梅全然不一样。暗想:难道我真的看错人了?还是这小贼在这里故意装成不会武功的样子?不行,我得再看看。他走上去又狠狠踢了董子宁一脚,骂道:“你这小贼,故意装死么?老子问你,我那匹马你弄到哪里去了?”
董子宁给他一拳一脚,打得疼痛人心,眼前金星乱飞。他咬着牙,忍痛地爬起来,恼恨地说:“谁偷了你的马了?我以前不见了银两,也一口咬定说你偷了我的行不行?恃强凌弱,仗势欺人,凭凶打人,无法无天,枉你身为官家之人。”
耿大人大怒,一下象提小鸡似的提起董子宁,“咔嚓”一声,董子宁的右臂骨脱了臼,一条右臂顿时象断了一样,软软地垂下来。耿大人武功一般,却也会断人手足,令对手无力回击。
董子宁痛得冷汗淋漓,仍咬着牙,半点也不求饶。甘骥在一旁看不过去,皱了皱眉说:“耿兄,看他这样,显然不是你说的什么一枝梅了,你又何必这样难为他?”’
耿大人这时完全相信这郎中不是什么一枝梅了,嘴里仍说:“谁叫他长得象那小贼一模一样,活该他倒霉。”
董子宁气恼地说:“人有同貌,鸟有同音,长得象一点的,你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胡乱伤人么?”
耿大人一瞪眼:“老子就是将你打杀了又怎样?”
耿大人又想向董子宁下手,甘骥说:“算了,耿兄,这先生性格耿直刚强,你何必去理会?我们谈我们的事吧。”又对董子宁说,“先生,一时误会,请先生看在我的份上,别介意。”同时吩咐通天猴为董子宁接骨治伤。
通天猴不愧为武林高手,手脚敏捷,瞬息之间,已为董子宁接驳好脱臼之骨,一边笑笑地问:“先生,我有专医跌打刀伤之丸,要不要服用?”
董子宁本想答应,一下想到这里是神秘莫测的甘氏三煞之窝,而甘氏三煞截然不是正派人物,必是朝廷鹰犬无疑,难保他家药丸不含某种毒?便说:“多谢!在下身为郎中,跌打刀伤之药,却也常备在身。”
通天猴皮笑肉不笑地说:“先生自己有药那更好了。”
甘骥等三人退出去后,董子宁透了一口大气,暗想:自己虽然吃了一些苦,但终于骗过了这位恃强凌弱,蛮不讲理的耿大人,侥幸过了这一关。至于今后如何离开这阎主殿,得再想办法了。于是服下了医治内伤之药,解衣上床而睡。
第二天,董子宁在小菊姑娘的陪同下,与老夫人再次诊视,换了药。老夫人微笑地问:“先生,昨夜那位耿大人令你受苦了!你不会介意吧?”
“哪里,哪里,一时误会,在下不会放在心上的。”
老夫人惊奇地看了董子宁一眼,点点头,又问:“先生,你看老身跟前几位丫环生得如何?”
董子宁一时愕然,不知老夫人为什么会这样的问自己,只好说:“老夫人跟前几位姑娘,个个都是天生丽质,娇艳无比。”
老夫人笑起来:“是吗?先生要是愿意留下来,你喜欢哪一位,老身将她许配给你为妻室,你就在这里成家立业,不胜过在江湖上走动?”
董子宁一时显得非常尴尬。偷眼一望,只见几个丫环一个个红云飞上了腮边,自己脸儿也不由刷地红起来,心想:我怎能留在这里?就算小魔女嫌弃我,在没有见面之前,我岂不是辜负了小魔女的一片情意?何况她千里迢迢,还拜托碧波仙子来探望自己哩!便一揖说:“多谢老夫人厚爱,不过,在下早已有妻室了。”
老夫人略带失望:“哦!原来先生已有妻室,她在哪里?只要你留下来,老身可以打发人去接她来这里。”
董子宁只好撒谎说:“在下妻室丑陋无比,亦腼腆怕见生人,而且她也舍不得离开破家烂室,多谢老夫人的好意了。”
“先生莫不是借故不愿留下?”
“的确如此,在下想敢欺骗老夫人?”
老夫人一笑:“既然这样,老身也不敢强留先生。小菊,你送先生出去吧。”
小菊应声“是”,将董子宁送了出来,轻轻地问:“糊涂蛋,你怎么不顺着老夫人之意,留下来岂不是好?”
“在下不敢违背良心行事。”
“留下来,你违背什么良心了?”
“小菊姑娘,在下向三不医学医时,曾立下誓言:用自己的医术,在江湖上救死扶伤,以尽天职。在下怎能留在这里,专为一个人而行医的?”
小菊微微叹了一口气:“先生此志可嘉,恐怕难从所愿。”
董子宁一怔:“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糊涂蛋,你再如此固执,祸不远了。”
董子宁大惊:“难道真的要杀害在下?”
“哼,你自己去想好了!这里只有活着的人进来,没有活着的人出去的。要是你现在回心转意,我可以再向老夫人禀告,替你说情。”
“这…”
“不过,你放心,在老夫人腿没有完全好以前,他们决不会加害你,你还有日子可以想清楚。”小菊将董子宁送出小院,便掉头而去。
董子宁暗想:看老夫人一脸慈祥,对自己满怀好意,就算甘氏三煞真的想杀我,老夫人总不会那般心狠吧?他半惊半疑地来到暖香阁,一抬头,见甘骥和一位二十多岁的俊俏妇人谈话,通天猴在旁垂手站着,至于耿大人,董子宁从小菊口中知道,他一早就离开这沉崖落魂山庄了。那妇人一瞧见他,感到愕诧非常,问:“你,你不是武夷弃徒董子宁么?”
董子宁大吃一惊,这时他看清楚了,这位俊俏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马大侠的夫人马大娘子俏夜叉。董子宁也十分愕异她怎么也来到这里了?难道她早与甘氏三煞相识?
甘骥愕然地问:“你认识这位先生?”
俏夜叉一声冷笑:“甘大爷,我怎么不认识他?这个小贼,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套步法,连他师伯对他也奈何不了,坏了我丈夫的大事。祁阳南郊一事,也是给这小贼从中破坏了,害得我负伤而逃,几乎丢了性命。”
董子宁一听,一时全糊涂了。祁阳南郊树林里袭击师兄师妹之人,果然是她,自己并没有看错。可是她为什么同那伙蒙面人袭击师兄师妹呢?马大侠在生前不是对武夷剑派人极为友好,非常尊重自己师父师母么?何况师伯钟飞云还是马大侠的结义兄弟哩!董子宁仿佛跃进了迷雾之中,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之事。
甘骥惊讶地问:“阿寿他们失手,就是他破坏的?”
“就是这个小贼。”
“可是,他全然不会武功…”
“他怎么不会武功?甘大爷,你千万别给这小贼骗了,在武夷剑派门下的弟子当中,他虽然剑术一般,却轻功极好,又不知从哪里学来一套古怪的步法,要不,青衣女魔怎么会请他出手相助?”
甘骥摇摇头说:“他真的不会武功,这一点我敢肯定,你别认错人了。”甘骥又以为俏夜叉和耿大人一样,将董子宁认错了。
“这小贼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他的确不会武功,这一点,你可问问我的管家老侯,我和老侯,总不会走花了眼吧?”
俏夜叉疑惑:“他怎么不会武功呢?”她不由得又仔细打量着董子宁,猛然一下想起:“是了!这小贼因迷上碧云峰小女妖,给玄武派的三大掌门人赶了出来,说不定他服了武当派的化功丹,武功全给废了。”
甘骥又仔细看一下董子宁,心里已全然明白,点点头说:“原来这样,怪不得他不会武功,却懂得不少武功的招式门派,认穴那么准确无误。”
一直在旁冷观不语的通天猴,这时说话了:“大爷,阿寿那匹马为何到了他的手上,小人百思不解,现在明白了,看来是武夷黑侠杀了阿寿他们,这匹马落到了这小子手中。”
董子宁又是惊讶,原来那几个蒙面人中,有一个竟然是甘氏三煞的手下。甘氏三煞为什么要派手下去袭击自己的师兄师妹?他们与武夷派有仇怨么?为什么不曾听师父师母说过呢?董子宁只听师母说过,在武林中,武夷派只是与刀家有个仇怨。又有一点,董子宁更想不明白了,既然阿寿是蒙面人中的一个,那位诡秘女侠不就是甘家的小姐么?为何她为了救我竟杀了自己人?要是这样,诡秘女侠这段活命之恩就更难报答了。
甘骥这时笑着问董子宁:“原来阁下是徐冰女侠的爱徒,现在你还有何说?”
董子宁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隐瞒了,便说:“在下的确是武夷弃徒。”
“阁下来到敝山庄,有何目的?”
董子宁正想回答,通天猴却一声冷笑:“是不是武夷黑侠打发你来这里干细作的?”
董子宁说:“侯总管,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在下武功全失,形同废人,早已与武林无缘,也不愿过问武林中的是是非非,只求安份守纪,了此残生。而且在下生平最恼恨奸细之辈,怎能干些不光明磊落的无耻事?”
通天猴一时语塞,只急得圆睁双目。甘骥却是一笑,问:“诚如阁下所说,不愿再过问武林中的是非。阁下能不能告诉我,那位蒙面的白衣女是谁?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找她算帐,决不为难阁下。”
董子宁心想:我怎能将她告诉你?要这样,我不成了贪生怕死的无耻小人么?便摇摇头说:“那人武功极高,来无踪,去无影,从未谋面,在下怎知道她是谁?”
“她没跟阁下谈过话?”
“她来似轻烟,去如惊鸿,救了在下后,便走了,在下的确不知这位恩人姓甚名谁。”
甘骥并不恼怒,仍笑着问:“不对吧?要是阁下与她素不相识,又没有深交,她怎会出手相救?正象阁下武功全失,一见武夷黑侠遭危,便不顾自己生死,出手相救,阁下不可能与她从未谋面吧?”
董子宁说:“庄主,在下虽然孤陋寡闻,也颇知江湖上有不少侠义高士,救人不露面,仗义不留名,如人所敬仰的武林八仙,就是这样的侠义高士,又怎能以一般世俗眼光相看?”
甘骥一下变色:“武林八仙算什么?徒有虚名,尽是一群糊涂虫,干的尽是些蠢事。”
董子宁心头一凛,他这般渺视武林八仙,难道他武功比武林八仙高超?就算他武功了得,为此而看轻行侠仗义之举,其居心便可知了。这样的人,武功越高,越是武林中的祸害。当时便反唇相讥:“当然,在一般势利之徒心目中看,他们是干些蠢事,他们只知…”
甘骥再有涵养,也忍耐不了,一拍桌:“阁下太放肆了!我不过看在阁下医治家母份上,才好言相问,难道你真的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在下不是阿谀之徒,贪生怕死之辈,恕在下只能直言。”
“那蒙面白衣女是谁?你说不说?”
“别说在下不知道,就算知道,她有恩于我,又岂能告诉你?”
俏夜叉一声冷笑:“小贼,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么?”
董子宁一怔:“你知道!?”
“哼!要不是那碧云妖罗刹女,便是岭南双侠中的凤贱人!”
董子宁哂笑一下:“马夫人,你这样称呼凤女侠,不怕太过么?我想凤女侠—生光明磊落,使胆义肝,又何需蒙面?至于碧云峰的白夫人,在下只闻其名,素不相识,她远在云南,又怎知在下有难,千里赶来相救?”
甘骥问:“那么说,你是不肯说了?”
“在下实难从命。”
甘骥向通天猴打了个眼色说:“老侯!你好好服侍先生一下,看在他对老夫人份上,别太难为他了。”
“小人知道。”通天猴一声阴恻恻的冷笑,对董子宁说:“先生,得罪了!”说时,手一扬,一条细软的皮鞭握在手中。这条皮鞭是他的奇门兵器,平时藏在衣袖里,用时出奇不意取出,能令对手骤然难防。这时,他不使用武功,只用一般劲力,“啪!”地一声,这一鞭,已抽打得董子宁疼痛难禁,忍不住叫起来。
通天猴冷冷一笑:“先生,一鞭你已受不了,又何必充什么英雄好汉?不如老实回答我家大爷的话好!”
董子宁“哼”了一声,不回答。心想:我刚才一时没防备,失声叫出来罢了。你再打时,我再出一声,便不算是董子宁。
甘骥说:“老侯,他既然要报恩,你好心成全他就是。此时叫他说出来,他于心有愧。”
“是!大爷。”
通天报一连抽打了董子宁几鞭,用上了一成劲力,每一鞭就是一条血痕,如刀砍剑划似的,已打得董子宁浑身是血了。幸而通天猴只用一成劲力,只伤皮肉,不伤筋骨,要不然,通天猴一皮鞭,董子宁早已骨碎筋断,就算不死,也是终身残废。但是这样的抽打,比一鞭取了董子宁的性命更难受,董子宁拼着一死,咬着牙根,一声不哼,更不闪避。董子宁知道要闪避也闪避不了,倒不如任由他打好了。
甘骥想不到董子宁竟然是这样的硬朗,倒是希罕起来,心想:就是再坚强的武林高手,在老侯这一顿皮鞭的抽打下,也不能不出声叫喊的。他居然能一声不出,倒是怪事。
通天猴见董子宁一声不哼,心想:看你硬还是我硬!手劲略加,一皮鞭抽过去,便将董子宁一身血肉模糊的身躯抽翻在地,滚了两滚,再也不会动弹了。
甘骥一怔问:“老侯,你将他打死了?”
通天猴说:“大爷放心,这小贼没有死,只是痛昏过去了!这小贼倒不愧是条硬汉。”
甘骥皱皱眉说:“用冷水将他泼醒过来。”
董子宁给泼醒过来后,不由呻吟一声,哪里还能爬起,只好仍然躺在地下。
甘骥走过去盯着他微笑问:“阁下,好一点么?”
董子宁惨然一笑:“多谢座主厚赐,侯总管服侍周到,在下比过去好受多了。”
“你真的不怕死?”
“不瞒庄主说,在下武功全废,早已不想做人了,难得庄主大恩成全,实在感激不尽。”
甘骥微微一笑:“阁下想死,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这一点,在下却没去过多的考虑。”
甘骥心想:这真是世上少有的一条硬汉,我倒要再试试他,便说:“阁下,要不要我成全你?”
“庄主若能成全,那更好了。”
“那么说,阁下想试试我的‘万蛇啮心’指了?”
这“万蛇啮心”四字一出,不但董子宁变色,就连俏夜叉和通天猴也变色了。这是一种最阴毒的点穴法,要有深厚上乘的内力才能发出这种要命的点穴手法,别说一般人,就是上乘一流武林高手,一给点中,刹时如万蛇啮心咬骨般的痛苦难受,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比世上任何酷刑都更残酷。那种受刑后呼喊的惨叫声,能撕裂人心,就是最坚强的汉子,也不忍去听闻。所有正派武林人士,都耻于去练这种点穴法。
董子宁惨然一笑:“庄主何必这样?你就杀了在下好了。”
“那你愿意说了?”
董子宁摇摇头:“在下早说过了,别说在下不知,就是知道,也不会说出来。”
“那一定要试试万蛇啮心指了?”
“庄主一定要试,在下也只好领略领略。”
甘骥再不说话,内力一运,气聚中、食两指,朝董子宁任脉中的璇玑穴一插,指力直透董子宁的心肺。刹时间,董子宁神色大变,如万蛇啮心,大汗淋漓,满地翻滚。只见他连下唇都咬破了,却仍顽强地一声不出。真是少有的坚强意志。
董子宁身受酷刑,连通天猴和俏夜叉这样的人,也怕去看董子宁满地乱滚的惨状,这时,小菊跑了出来,见此惨状,不由失色地惊呼一声。甘骥一瞪眼,问:“你出来干什么?”
“大爷,老夫人听见响动,叫婢子出来看看。”
“你去告诉老夫人,没什么事…”
话没说完,一乘暖椅到来,两位健妇抬着老夫人出来了。老夫人一见董子宁浑身血肉不分,满地乱滚的惨状,勃然厉色变声问:“骥儿,你怎能对先生这样无礼?”
“母亲,这不是先生,这是外面派来的细作。”
“什么细作,先给我解了!为娘这条腿,你还想要不要呢?”
“是,孩儿马上解开他就是。”甘骥到董子宁跟前,迅速出手点了董子宁身上两、三处穴位,顿时解了董子宁万蛇啮心的痛苦。但董子宁已痛得昏了过去,气如游丝,奄奄一息。
老夫人对小菊说:“快将我的熊蛇还魂金丹给先生服下。”
“是!”
小菊拿着还魂金丹,用水喂董子宁服下。这时的董子宁,早已不成人形,浑身是鞭伤,下唇全咬破了。小菊心里说:“糊涂蛋,你也太糊涂了,来到这里还倔强什么!怎不随机应变,枉费了小姐救你的一片苦心。可惜小姐偏偏这时却不在家中。”
老夫人又瞪了甘骥一眼:“他真的是细作,也等为娘的腿全好了再处置不迟,你心里还有我吗?”
“孩儿一时性急,该死,望母亲恕罪。”
“哼!你对他使用万蛇啮心指了?”
“是,因为他太倔强,世间少有。”
老夫人面色一沉:“该死的畜生,你忘了你死去的父亲怎么吩咐你兄弟三人来?万蛇啮心指千万不能轻用,以免引起武林公愤,招来灭门之祸,你怎么乱用了?”
“孩儿今后再也不敢轻用了!”
老夫人又冷冷环视众人一眼,将目光停留在俏夜叉身上,说:“马夫人,今日之事,望你千万别说出去,不然,老身虽然敬重夫人。恐怕老身的无影剑就认不得夫人了。”
俏夜叉心中凛然,慌忙说:“晚辈有几个头,怎敢乱说出去的?”
“那好。”老夫人又盯着通天猴说:“这郎中就交给你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通天猴忙说:“小人知道,等到老夫人玉体一好,此人就不能再活在世上。”
老夫人点点头:“他知道这里的事太多了!要是他活着走了出去,将你这颗白头提来见我,懂吗?”
“是!”
通天猴看了地上躺着不能动的董子宁一眼,心想:这样一个武功全失的废人,他能走去哪里?就算武林中高手,也不容易逃脱我老侯的手心,老夫人也太小心了。
老夫人又令小菊先治好董子宁的外伤,然后才下令抬自己回房。
老夫人一走,小菊问甘骥:“大爷,这先生抬去哪里好?”
甘骥想了一下:“还是抬回东厢吧,等他苏醒过来后,你代我向他赔礼吧。”
“大爷,婢子怎么向他赔礼呵!”
甘骥一笑:“你一向口齿伶俐,怎么不会向人赔礼?”
董子宁在小菊的调理下,到了晚上,神智便清醒过来,可是浑身肌肉,稍一动弹,使似火烫般的痛彻入心。小菊凝视着他,微笑温柔地问:“先生,好一些了吗?”
董子宁艰难地说:“多谢姑娘了。”
“你恨我家大爷吗?他特地托我向你道歉呢。”
董子宁心想:将人折磨成这样,一句赔礼道歉就完了吗?要不,我也将你折磨得九死一生,再向你道歉,你心里好受不?
小菊继续说:“我家大爷一时出手重了,令先生受苦,实在过意不去,望先生海量宽恕。等先生一好,我家大爷将亲自设酒赔礼。”
董子宁苦笑一下:“事情已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
“还有,我家老夫人也顶掂挂先生的。”
“小菊姑娘,老夫人之腿,只要明天再换上一次药,略等几天,双腿便恢复如常,只是在下明天恐不能走动,请姑娘代敷药好了。”
小菊轻问:“老夫人明天再换一次药,便全好了吗?”
“是,以后再也不用换药了。”
小菊一阵犹豫,终于在董子宁耳边轻轻说:“你不能将老夫人之腿再拖几天吗?”
董子宁愕然:“这为什么?”
“糊涂蛋,只要老夫人腿一好,你就没命了!你最好用其他药,使老夫人的腿伤拖延下去,等我家小姐回来。这是你唯一能活命的路子了!我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
董子宁凝思了半晌,摇摇头说:“多谢姑娘的好意,在下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
“小菊姑娘,医有医德,药有药品,除非在下不医,既然经由我医治,在下只能凭育心去做,不能故意拖延病人的病情。何况你家小姐三次相救之恩,在下无以相报。在下若这样铸,怎对得起你家小姐?真的要杀,在下只好以死相报了。”
小菊姑娘不由怔住了,暗思,这真是世上少有的奇人,人品之高,无人能及。这样难得之人,怎么老天爷不让他活下来?想了一会说:“既然这样,药在哪里?明天我代先生为老夫人换药好了。”
“多谢姑娘,药膏就在我的药箱里。”
一阵脚步声,通天猴从外面走了进来,问:“小菊姑娘,先生醒过来没有?”
“先生刚刚醒过来,侯总,你来得太巧了,我正想回到老夫人身边哩。”
通天猴一眼看见小菊在翻董子宁的药箱,略带奇异,问:“小菊姑娘,你在干什么?”
“找药呀,先生明天仍不能行动,只好由我为老夫人换药膏了。”
通天猴望了在床上卧着的董子宁—眼,见他闭目不语,轻问:“先生有没有说老夫人之腿几时才好?”
“这得看明天敷药后的伤势来定。侯总,你在这里伺候先生啦!我走了,明天再来。”小菊眼睛一转,然后又轻轻地对通天猴说:“侯总,刚才我已代大爷向他道歉了,他比较顺下来,你可千万别再得罪他了。”
“噢!你放心,没大爷的命令,我怎敢得罪他的?”
小菊又将通天猴拉到门外轻说:“你千万别让他走了,要不,老夫人问你我要起人来,我们可受不了。”
“小菊姑娘,你看他伤得这样,能走吗?”
“侯总,还是小心点好。”
“好吧,那我就多加小心好了。”
小菊一走,通天猴走进房来,在床前观察了董子宁一会,轻问:“先生,你好一点了吗?”董子宁恼恨他将自己鞭成这样,闭目不答。通天猴连问几声,见他毫不理睬,也知道他心里恼恨自己,只好说:“先生好好养伤,我不打扰了。”便退了出去,掩上房门,心里说:“等老夫人贵体一好,叫你这小子看我的。到时,老子不把你的尸体抛到荒岭上去喂饿鹰才怪哩。”
临睡前,通天猴走到东厢房看了一下,察看董子宁的伤势,见董子宁不时呻吟,连下床的行动也艰难异常,心想,这时就算让这小子逃跑,他也跑不了!便放心地掩上房门,转到前院去了。
是夜三更,月明星稀,秋风阵阵,满山树木嗬嗬乱响。整个山庄,寂然无声。一个黑影,轻灵似燕,骤然从凤竹林中闪出,从窗口跃进了厢房,轻功极好,落地无声。来人走到了董子宁床前。董子宁一下惊醒,正想动问,那人突然出手,点了董子宁的哑穴。董子宁横竖已立下一条死心,倒也十分坦然,但不知那人要干什么。只见那人从衣橱里取出一条锦被,再一把从床上提起董子宁,放落锦被中,又把一条长枕放在床上,用棉被盖好,晃眼一看,似乎董子宁仍睡在床上。然后便用锦被将董子宁捆裹起来,一手挽起,越窗而出,直奔后花园,跃上一处险峻的山崖。董子宁在锦被中惊奇不已,只感到自己象腾云驾雾的在空中飞,心想:这是什么人,他要将自己提到哪里去?他闻到那人身上有一种少女特有的清香,一时更愕异了。蓦然想起,是了,一定是老夫人知道不用再敷药了,派她的近身丫环来处死自己。心里便说:“老夫人,你要处死我易如反掌。何必这样费事?”转而一想,不对,要处死自己又何必这样做呢?莫不是那诡秘少女回来了,特意来救自己?董子宁越想越是,从心里感激,这位小姐可以说为凤女侠已尽够朋友之义了,三番四次地救了自己,真不知怎样才能报答如此大恩。最后,董子宁感到那人轻轻将自己放下,在锦被打开时,他从石壁上的一盏油灯下望着那人,果然是一位少女,玉颜生辉,嫣然含一笑,一双晶莹的黑眼睛如黑宝石般地闪亮。董子宁更惊讶异常,这是小菊。小菊解开了他的哑穴,笑着问:“糊涂蛋,没想到吧?”
董子宁在灯光下环视四周一眼,尽是石壁,显然这里是一处岩洞,茫然地问:“我到了什么地方了?”
小菊正想回答,一下瞧见地上一堆还冒着烟的炭发,不由轻声叫起来:“不好,这岩洞里有人。”
董子宁不由一怔:“有人!了”
小菊一下拔出利剑,用警惕的目光探索岩洞。只听见一个人在黑暗处嘿嘿地笑起来,一下闪出,说:“小菊姐姐,是我。”
小菊眉毛一扬:“是你?”
董子宁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孔,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第一晚闯进这山庄,在柴门前见到的阿福,侯总管通天猴的手下。
阿福挤眉弄眼地笑道:“小菊姐姐,我还以为你与相好来这里的会哩!原来你将这位先生抱来了。”
小菊一时粉面飞红,怒从心涌,寒光骤起,一剑朝阿福刺去。阿福轻捷地闪开,一边说:“小菊姐姐,你别发怒,今夜之事,我绝对不向任何人说,只要你依从我一件事。”
小菊收剑问:“你说,依你什么事?”
阿福两眼闪着淫邪之色说:“只要姐姐能让我亲一下,我就什么也不说了。”
小菊心里恨死了这衣冠禽兽的小人,却不露声色,媚眼轻送地问:“是真的吗?”。
“我绝不敢欺骗姐姐,欺骗了遭雷打火烧,好不好?”
“呀!不好,你看又谁来了。”
阿福急往后看,小菊手起剑落,迅如电闪,阿福连叫也来不及,“咕咚”一声,倒在地下死了。小菊这一剑出手特别刁狠,刺中了他的要穴,就是不死,也不能走动。小菊仍不解恨,将他整张面孔划花了。
董子宁说:“小菊姑娘,他已死了,也就算了吧。”
“谁叫这该死的疯狗胡言乱语?”
“都是在下累了姑娘。”
“算了!想不到这该死的,竟然胆大包天,偷偷跑到这里偷学武功。”
董子宁一时不明:“什么!?偷学武功?”
“糊涂蛋,这里是甘家世世代代绝密的岩洞,石壁上全是甘家的上乘武功招式,除了三位爷们和我家小姐外,任何人也不准进来,要是进来,给大爷们知道了。那就要身受酷刑,碎尸万段。”
董子宁愕然:“可是现在…”
“糊涂蛋,正因为没人敢闯进来,我才将你藏在这里。两三天后,你的伤势好了,我家小姐恐怕也回来了,只有她才能救你离开这阎王殿。”
“要是这两三天内,有人闯进来怎么办?”
“你不会找一处角落里躲藏起来吗?万一发现你了,糊涂蛋,你只好认命。”
“在下死倒不怕,只怕连累了姑娘。”
“只要你不说,我自有办法脱身。”
“在下就是万箭穿心,也不会出卖姑娘的。”
“要是我知道你会说出来,我也不会冒险救你了!好了,我给你带了三天的干粮和一罐水,你好好在这里养伤吧。”
“姑娘,万一三天后你家小姐还没回未,在下怎么办?”
小菊想了一下,说:“要是不回,你能行动,就自己开门逃命好了,你一定要向正北方的山岭走去,不管有没有路,你都要朝这个方向走,其他地方,千万不能走的。那里不是陷阱,便是机关。最好这两三天内,小姐能回来。因为北方山野,处处都是些深涧峭壁,你身没武功,如何能走。”
“多谢姑娘指点,在下要是能逃离此地,终身不敢忘姑娘的大恩。今生不能相报,来世也变牛变马,报答姑娘。”
小菊一笑:“我才不稀罕你报答哩!糊涂蛋,你想走出岩洞,只要在这里一按,石门便会打开。记住,不然,你怎么也开不了这岩洞的石门的。“
“在下记住了。”
“好了!我也该走了!要不,老夫人就对我起疑心了。”
小菊提起阿福的尸体,突然想到一件事来,又对董子宁说:“糊涂蛋,快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将他(指阿福)的衣服换上,快!”
董子宁愕然:“这干什么?”
“我叫你换,你就快换好了,别多问。”
董子宁只好咬着牙,忍着痛,将自己身上的衣服除下来。这时小菊早已把阿福的衣裤剥下来,丢给董子宁,又拿起董子宁的衣裤,与阿福穿上,一按机关,石门使自动打开,一股冷风扑进岩洞。小菊提起阿福面目全非的尸体,说声:“糊涂蛋,你自己保重了。”便闪出岩洞,在外面一按机关,石门自闭,这时已是四更天气。小菊将尸体提到一处悬崖,往下一丢,尸体从千丈高处跌落乱石中,变成了血肉一团。这时风猛树响,谁也听不出来。小菊深深地吐了一口大气,展开轻功,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通天猴发现不见了董子宁,大吃一惊,暗想:这小子手无缚鸡之力,浑身是鞭伤,他能跑去了哪里?莫不是这小子走出去大便?又一想,不对,厢房内特意为他准备了一只净桶,他怎会跑出去大便的?于是连忙派人在庄内四处搜查,自己亲自去向甘骥禀告。甘骥一听董子宁不见了,不由一怔,这小子能跑去了哪里?问:“你派人找了没有?”
“小人已派出人在庄内四处寻找,谅这小子也飞不出庄外。小人疑心这小子可能跑到后院,躲藏在老夫人手下的丫环房中和后院某处阁楼上,小人就不敢斗胆去搜查了。”
“你传我命令,除了老夫人的房间,任何的房间都可以去搜!”
这样一来,惊动了老夫人。老夫人一听走了董子宁,勃然大怒,一拍茶几,茶几面的一块大理石震得四分五裂,整张茶几也折断了。她喝道:“给我将老侯找来。”
一个小丫头慌忙去传通天猴,小菊劝道:“老夫人,身子要紧,不必为此事动怒,婢子想他不会跑去了哪里,侯总一定会找着他的。”
“要是找不到,我这腿谁来医治?”
“老夫人放心,婢子昨日早已将那先生的敷药拿进来了,那先生说过,只要敷三次药,老夫人的身体健康如常。”
老夫人怒气略消:“你怎么想到会将那先生的敷药拿来了?”
“婢子倒没想到那先生胆敢逃跑,却想到那先生伤成那样,万一不幸死去,就可误了老夫人的身子,所以便问那先生敷药在哪里,便拿了进来准备给老夫人敷换。”
“你会调药?”
“老夫人放心,两日来,婢子留心细看那先生的动作,记下了药的份量和如何敷上,自想会做得来。”
老夫人这才放下了一颗心,面带欢容地说:“想不到你竟这样为我尽心。”
“婢子从小是个孤女,蒙老夫人收养成人,又教婢子一些武功,恩重如山,婢子怎敢不尽心伺候老夫人?”
老夫人欢笑了:“怪不得大爷和小姐说你聪明伶俐,很有慧眼,我认你作干女儿好不好?”
小菊大喜,慌忙倒身下拜:“婢子能蒙老夫人厚爱,今后万死不辞,以报答老夫人的大恩。”
“好,好,你怎么还称我为老夫人的?”
“是!母亲在上,女儿叩见。”
“女儿,起来吧,我也不会亏待你的。我要将我的一身武功,全部传授给你。”
“母亲,那女儿将终身享受不尽了。”
“从今天起,你可以到那岩洞里观看壁上的武功,有不明的,你来问我。”
“是!多谢母亲。”
这时,甘骥带着通天猴进来。老夫人一见通天猴,又是怒火升起,问:“先生找到了没有?”
通天猴战战兢兢地说:“老奴正四下找寻。”
“我怎么吩咐你的?”
“走了董子宁,叫老奴将头提下来给老夫人。”
“你知道就好了!我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人没尸,你自己砍下你的头来。”
“是。”
“给我退出去。”
通天猴叩头谢恩,慌忙退了出去。
甘骥也想退出时,老夫人叫道:“骥儿,我告知你一件事。”
“母亲有何吩咐?”
老夫人指指小菊说:“从今日起,我将小菊认为女儿了,今后你们便是兄妹之称。”
甘骥惊讶地看了小菊一眼,说:“孩儿知道。”
老夫人对小菊说:“小菊,还不上前拜见你大哥?”
小菊连忙上前拜见。甘骥慌忙回礼说:“菊妹请起,母亲跟前早晚,望菊妹多费心照顾一下。”
“大哥放心,母亲跟前,小妹自会尽到孝道。”
老夫人说:“骥儿,岩洞内壁上的武功,让小菊多进去看看,她有不懂之处,你也应指点一下。”
“是。菊妹慧根极好,在母亲的指点下,轻功在武林中也算一流了,将来的武功,恐怕还在我之上。”
小菊说:“大哥,小妹要是学得大哥二成功夫,便心满意足了。”小菊到底能否学成功夫,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