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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北岐思来想去,直觉还是因为那一夜之错。
甚至隐隐有些苦恼,想他沈北岐统兵打仗,八方布局,运筹帷幄,何等困境未曾见过,又何曾真正被人困住过?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像被一所隐形牢笼给困住了,几乎是无计可施。
一个多月过去了,他却一直无法将沈璃哄好,让她放下心中对他的芥蒂。
虽然他知道,这很难,但是他已经无法再忍受,两人一直这样不远不近的相处下去。
也无法忍受,她将对他的依赖,尽数转移至洛琤身上!
“阿璃,记得曾经告诉过你,不论你遇到什么难处,我永远都是你可以倚仗的靠山。”
沈北岐嘴角升起一抹自嘲的笑,
“可你如今,凡事与我不提,你大约还在怪我,那我要如何做呢?不如你教教我?”
沈北岐抬脚走近她,沈璃一怔,两人之间本就只有两三步之隔,他上前一步,距离更近了。
他身量纤长,又肩宽腰窄,无形之间带给沈璃一种压迫感,她心跳慢了一瞬,不由得倒退一步。
可是,他好像是故意的,她退一步,他进一步,一步一步,眼看要将她逼退至身后笔直的竹林。
“我也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伤害了你,但那绝非我本意,我说过我会娶你,可是你不愿,难道要我再次强迫你嫁给我?”
他握住她手腕将她扯近,明艳的桃花眼中倒映着她的剪影,“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做,你才能原谅我?”
沈璃眼睫轻颤,喃喃道,“兄长,你是喝醉了吗?”
沈北岐打量着面前比他矮一头的沈璃,因着刚才哭过,一双如小鹿般灵动的眸子红通通的,肤白如雪,眉目灵澈。
宛如清晨荷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又似江阳湖畔纯白如雪的琼花,雅致高洁。
视线顺着她秀挺的鼻尖向下移,停留在她绯红的薄唇上,那里曾经留下过他的温度,他的痕迹。
他只觉心猿意马,想要再次触碰上去,手指轻轻抬起,尚未抚上她柔软的唇角,动作便顿在空中。
脑海中似有光亮一闪而过,他眸光倏尔变得暗淡,后背猛地一僵——他到底在想什么?
“兄长,”沈璃试图挣脱钳制他的手,“你今日饮了多少酒?”
为什么看起来怪怪的。
沈北岐回过神来,深深看一眼沈璃,放开她的手腕,不可置信地摇头退后两步。
风穿竹林,鼓动两人宽大的袖袍,翠竹竖影轻曳,细长竹叶随风飘落。
良久,他低声开口,声音沙哑低沉,似身后沙沙作响的风声,“我不是醉了,我只怕是疯了!”
沈北岐转身急步离去,沈璃尚未回过神来,待在原地恍惚不明。
他今日为何如此失态?
她隐隐有种感觉,他好像在生气,还气得很严重。
她下意识抬手,视线落在莹白纤细的手腕,皙白的皮肤微微泛红。
她哪里是不愿,她只是不能愿意罢了。
杨氏虽待她不如沈芷嫣亲厚,可在吃穿用度上,从未苛刻于她,沈芷嫣有的,总有她一份。
这对当时年幼的她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泽。
若她答应嫁给沈北岐,杨氏自是拦不住他,可是,她不愿杨氏与沈北岐因这件事,母子离心,生了嫌隙。
再者,他也并不是真的爱她。
墙角处传来一声轻响,沈璃循着声音望去,只看到一片一闪而过的浅色裙角。
她心中一惊,急忙问道,“谁在那里?”
回应她的只有沙沙作响的风声。
……
水榭凭栏处,身着鸦青色长袍的青年双手负背,迎风而立,袍角翻飞。
岳阳站在他身后,正在汇报适才打探来的消息。
“顾家?”洛珏坐在石桌旁,微微拧眉,
“应当是开封少尹顾瑞丰家的长子顾鸿杰?那少年我见过,也算是个才俊,纵然家世不显,也不至于哭成那样吧?”
在洛珏看来,女子嫁人,挑家世很重要,但是人品才学更重要。
毕竟在这江都城中,今日在高枝,明日下地牢的可不在少数。
若是能有清正的品格,以及一颗坚韧的心,纵然身在低处,也总有顶破泥土出头的那一日。
岳阳摇头否认,“不是那个顾家。”
“不是那个顾家,那是哪个顾家?”洛珏不满,“你一个大男人说话不能痛痛快快的?磨磨唧唧像个娘们!”
岳阳白他一眼,“是泗州顾家,南吴首富顾商炀之子。”
沈北岐回过身来,略带惊诧看向岳阳,“泗州顾家?”
岳阳颔首道,“没错,据说几日后便要行纳征礼。”
洛珏讶然片刻,随即劝道,“商户之子也无妨,人好学上进就行,有国公爷这么个大舅哥在,怎么着也能混个小官当当。”
“据说…”岳阳神色复杂,“那顾家公子不学无术,大字不识几个,而且长得很…”
岳阳觉得自己有些词穷,说的过了像在侮辱人,说的轻了,好像都不太适合。
“这…”洛珏也无法置信,“这就有些过分了吧?”
沈北岐冷笑一声,好啊,难怪她哭的那般凄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又不愿与他言说,原来竟是不能说!
几日后便要行纳征礼,他身为一家之主,竟是全然不知?
不是他太过愚蠢,就是府中上下串通一气,本意就是要隐瞒他,怕他横插一手,令此事夭折。
母亲虽对沈璃不算亲和,沈璃却十分敬重她,她又性子柔和,总爱为他人考虑,事事将自己置于最后。
所以,她不愿他与母亲因为她而发生争吵,才选择不说,自己一人吞下所有委屈!
想起她趴在洛琤怀中,哭到浑身颤抖,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他闭闭眼睛,再次睁开时,一片凛然之色。
很好,既然要瞒着他,那他就装作不知道,这门亲事既然母亲这般上心,那便不能拂了母亲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