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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逮着一个活的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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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望默了默,过了片刻又抬起头来。

    “那么您又是属于哪一个等级的仙人呢?”

    图三眯起眼,本来不大的眼睛立时化为一线,“飞仙……我随黄帝陛下飞升仙界已有五百余年。”

    “仙界好玩吗?”

    “很美,很清冷,清规戒律很多。”

    “嫦娥真的是抛弃了后羿私自飞升的么?”

    “是啊,可她一心想上天,却耐不得广寒寂寞,后悔得半死。”

    “那么,天上真有仙桃树,吃一个就能长生不老的那种?”

    “有是有,叫蟠桃,味道不错,汁多细嫩。可是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夸张,就是增加一些仙力,抵不得什么。”

    ……

    东望似个好奇宝宝,民间那么多传说神话,精怪故事,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活的,不问个够本,那也真是亏心。

    他问得起劲,图三答得口干舌燥。两个这一问一答,竟然就是一个上午虚度。

    东望饿着肚皮搜肠刮肚的想着还有什么遗漏,图三已经老大的不耐烦,直接站起来背着手一跛一跛地往海子镇外走。

    “哎哎,您去哪?”东望追上前去。

    “饿了,觅食。”

    “你不是仙人么?不是不用吃东西的么?”

    图三突然回头,东望刹车不及直接撞在他的后背上,坚硬如铁,磕得他脑门心直发胀。

    “东望啊,不要随便提起仙人这两个字。这里是人间……这也是我给你解释这么老半天的原因。你要跟着我,可以。但是只能看,不能说。”

    “好好好。”东望兴奋地直点头。

    可是随着图三走到傍晚,脚都走到生痛了,才走到另一座镇上。图三路过一家酒肆,鼻头一阵翕动,硬生生的停下脚步,不肯再走。

    “这酒真香哪!”图三一脸陶醉地闻着,又伸出手掌摊开朝向东望,“拿钱来,买酒。”

    东望解开荷包后才想起来,手里还捏着一把铜钱却没有直接递给图三,他奇怪地问道:“那个,你买酒还需要我的钱么?随便找块石头点石成金不就好啦!”

    图三一把拽着他的手将铜钱儿撸下来,笑眯眯地跑到酒肆之中打酒去了。东望愣愣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又摇了摇荷包,就剩下两块铜板在相亲相爱地碰撞。

    还在为失去的铜板哀悼时,就见到一道黑影飞快地从酒肆之中窜出来,拉着他就跑。那卖酒的老板追出街,骂骂咧咧地道:“什么鬼葫芦?居然装了老子两大缸酒……下次不要让老子逮到你,不然丢你在酿酒的糟粕里一起蒸成洒!”

    东望被图三拉着一通猛跑,直到跑出几条街后,两人才在一条小暗巷之中气喘如牛地停落下来。

    “呼…您……您干啥了?”

    “我…我买酒!我问得好好的,十文钱一葫芦!那老板耍诈,我的葫芦才填了一圈儿底,他就不让我装了!奸商,奸商……这人间的奸商太多了,专门欺负老头子。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哇”图三一脸愤愤不平。

    东望好奇地想去拎图三的紫皮酒葫芦,图三原本轻轻巧巧地捏在手中还能飞快旋转,结果他一放手,东望整个人就被这葫芦拖拽着面朝下倒到了地上,摔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图三哈哈大笑,东望鼻青脸肿地爬起来,指着图三咬牙切齿地道:“你这酒葫芦少说也有百十来石重,你只花了十个铜板……你还有脸吐槽人家是奸商!你…”

    东望这指责,图三可不认,他皱巴着老脸还委屈起来,“我一进门就摇着葫芦问他一葫芦酒多少钱,是他说十文钱装满的啊。我这葫芦装满,至少得上万石酒……我只不过,只不过就装了两大缸……离装满还差得远呢。什么时候,言出必行这四个字已经没人遵从了呢?说话像放屁么?哼……”

    东望讷讷地说不出话来。谁说仙人风姿卓越,超凡脱俗,不识人间烟火的?

    这个仙人,他又喝酒又骂人还倒打一耙,语言粗俗,竟然还是造出万字的仓颉?……他莫不是被这图三忽悠了罢?

    东望开始后悔一时头脑发热,跟着他便走。

    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仙人也……

    谁不会跟他走呢?巴都要巴上来贴着啊。

    东望捂紧钱袋子,一脸紧张地道:“先说好啊,就两个铜板了,您可不能再它们的主意啦。”

    图三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这一次拐出来的小子,居然穷到掉裤裆!失算呢,失算哦。”

    东望捂着胯下,红着脸喊:“哎哎哎,老头可别乱看!”

    图三却故意瞟了东望一眼,摇晃着脑袋道:“遮什么?就那么一点小玩意儿!你不知道穿透术是能穿透世间万物的么?”

    ”那我能学么?“

    ”那操纵覆水之人灵力惊人,我得去找应砻问问,是不是他们家的亲戚。这一来一去,要是拖上你,得耽误不少工夫。你就留在这业城之中做工赚点钱存着给我日后买酒,我给你一本基础练气的书,你先翻着,回头我再教你。“

    一本斗大的石书哐当一下砸下来,东望欲哭无泪地盯着上面的地理志三个字看了半天,然后认命地将它扛了起来,对着早已远去的图三叹了一口气。

    **

    李村之中,最先发现樵女失踪的当然是王毛儿。

    樵女连着三日都不在寒窑之中。绣箩也没有移动过,砍柴刀和担千子都还倚着外壁,竟然还是原来的位置。

    王毛儿心细,第一天没见着樵女之后,便在砍刀绣箩和担千儿的位置画了条细线。而现在,三件物事,都还立在细线的另一端。

    后来连着两天都在飘雪,王毛儿又在画细线的地方立了根芊子,那芊子当然也没有人动过。

    “爹,娘,樵女姐姐一定是出事了。”王毛儿风风火火地扑入柴扉之中。

    玉娘正在往提篮里装饭碟,王大嘴已经连续两日赶着去外村给人杀猪,一大早又去摊儿上卖肉,竟然没有顾得上去替樵女守夜。

    听得王毛儿将这事态一说,玉娘也不安起来,提着篮子,牵起王毛儿就直接奔出房门,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走,只是想早一点找到王大嘴。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何况王大嘴是个男人,是他们家的主心骨。

    这个时间点,王大嘴应该是还在摊上等午饭。冬天饿得快,王大嘴又是个干体力活的,背猪分肉剔骨吆喝的,极是折腾人。

    正当他伸长脖子等着饭来时,却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大冬天打着赤膊,下身穿着大红裤子的高大男子在指指点点。

    “哟,这大冬天的,这男人也不怕冷,竟然这么赤着。”

    “哎哎,这男人的身形可真是健硕,精壮男子是不是就是形容他这种人的?”

    “喂,你看他居然还打着赤脚啊!他后面拖着的是什么?啊!是具女尸!”有个中年妇人掀开那麻布看了一下,吓得尖叫着跑走,留下一堆同样被她的尖叫和尸体二重惊吓到脸色发白的街坊。

    那男子见有人竟然掀开了麻布,突然就抬起头来,这一抬头不打紧,却将离得近的几个妇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本他低头拉着一块木板,木板上用麻布盖着一堆看不清楚是什么的物事,他的头发长至腰际,将他的脸遮去了大半,只露出一个高而直的鼻梁。

    可这一抬头瞪人,他的整张脸便露了出来。长头高颧,齿白如玉,纤长浓密的眼睫下是一双如初生婴孩般清澈无比的眼,纯净得找不出一丝瑕疵.

    他穿了一条大红肥腿的红裤子,裤腰上是八块凝实坚硬的腹肌.

    这样一个神武英华的男子,拖着一具混身是血的女尸招摇过市!这令业城的人几疑身在梦中。

    而这个时候,王大嘴刚端着玉娘送来的饭碗挨到嘴边,匆匆忙忙的扒了两口便听到王毛焦急地说樵女出事了。饭碗当的一下掉落在地,四分五裂。王大嘴抄起家伙什儿就往摊外走。

    “当家的,你去哪“

    王大嘴沉默着直往城西而去.张家,樵女的失踪与张家脱不了干系.

    玉娘怕出事,连忙跟了上去。

    王毛儿看看肉摊上还剩下的小半边猪肉,又看看渐行渐远的爹娘,咬咬牙小跑着要跟上前去。

    男子被看得有些不耐烦,伸着胳膊挥赶围上来的人,人们四散而去,王毛儿被撞得东倒西歪,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爹跟娘早就走得不见了人影,这人群又隔着他,这一撞一跌的,屁股落地竟然闪了腰筋……

    试了几下都爬不起来。

    “是谁说小孩没有腰哇这闪着腰筋了啊。樵女姐姐,你到底去哪了呀?”王毛儿边哭边用两手刨着地上的雪一通乱洒,撞倒他的人被洒了一靴子的冷雪,气得脸色发青,又见这小孩穿着粗布补丁的衣裳,手便扬了起来。

    那穿红裤子的男子却一巴掌格开那人,蹲下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王毛儿。看了两眼之后,男子一把拽起王毛儿,拉到木板前,指着混身是血的尸体让王毛儿看。

    王毛儿初初瞟了一眼,便被那血吓着了,捂着脸不敢再看。

    男子呜呜地叫着,又扯下他的双手,硬指着尸体让王毛儿仔细看。

    王毛儿虚着眼,慢慢上移,却突然定住了,激动地扑腾着叫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是樵女姐姐!她是被谁杀了的?”

    男子迷茫地睁大眼,他一醒来便见着她,他赤身祼体地拽着她的衣摆。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会说话,也更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呼吸,一身是血的跟他在一起。

    可是他靠近她的时候,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些片段:有一个长得极是清瘦的老头,有一个穿补丁衣服的小孩,有一对卖猪肉的夫妻。

    这便是她死前所想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