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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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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她除了必要的时候,一律回避毕生。

    晚上莫若在毕然房间里陪他玩积木,过了一会儿她抬头才反应过来奶娘已经不在了,毕生站在他们身边不知道已经有多久了。见莫若抬头,毕生开口说,“莫若,我就算是有罪总得给个机会让我做有罪辩护吧。”

    莫若不理他,继续和毕然堆积木,好半天他的鞋子还在眼前碍眼。她站起身来,“我们出去说吧”

    把毕然交给曼榕姨照顾,两人到了毕生书房。莫若这次是真留了心眼没把门关死,毕生见了也没说话。

    莫若坐在那里发呆,毕生走过来走过去,像是遇到很棘手事情的表情。

    半天毕生才停下来,他看着莫若的眼睛,“莫若,我向你道歉。我已经不太记得清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我知道,我肯定做了什么让你不愉快的事情。我醉得太厉害了,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莫若打断了他的话,“你透支了我对你的信任,这是我第一次那么信任一个人。”话说到一半,她的语气里就有了哭腔,她强忍着眼泪,忍得那么辛苦。她到这一刻,才知道这信任到了什么地步。越是信任,越会在信任的基础破裂的时候感到心痛。

    “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你的信用额度在我这边已经为负了。”

    她觉得很心痛,他已经道过歉了,她回想他昨天的表现,也是醉后无意识的举动,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原谅毕生,她心里也原谅了毕生。可是她跟他说她不原谅,她现在心里比昨天他没有道歉的时候还要难受,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她知道,只是不想想清楚而已。

    或许她的不原谅只是想把他推到对彼此都安全的范围内,他需要知道她抗拒他的所有不合适的行为。

    那是她到很久之后才肯承认的,她已经喜欢上了毕生。如果取而代之的昨天他的嘴巴是落在她的脸上的任何地方,她都不会有昨晚那样的情绪行为。

    当她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底线到了这样的地步,自己拼命想要维持的距离因为她单方面的逾矩开始混乱,她开始痛苦。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这样。从一切软件硬件条件来讲,这喜欢都注定是痴人说梦,何况在他们的关系里,他们未成年小姨子和姐夫的角色太惹人非议了。

    最最重要的是从爱的本质来讲,她并不认为所爱的对象会对她的爱有什么回应。她知道毕生身边不乏足以匹配的追求者,他才二十三岁,就已经拥有很多男人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拥有的东西,除去世人简单粗暴的一切皮相物质衡量,她知道他还是善良、果敢和负责任的。这样的人,会爱上一个相貌、智慧都并不出众、最近才努力着让自己的性格看起来不那么阴郁的人吗。

    她进而想到,如果被他发现自己动了喜欢他的心思,他会有什么反应呢?厌恶?回避?暧昧?还是让她离开。也许以他的品性,他做不出来伤害她的事情。可是,毕家的人呢,她现在还记得一开始曼榕姐对自己的态度,如果被她发现,她也许会说,“看,我想得没错,又是一个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麻雀,和她姐姐一样。”

    她把心事说与苏丹听。苏丹语气夸张地说,“莫若,你真的只有十七岁吗?我以为只有像我爸妈这个年纪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她被苏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莫非以前也说自己是只千年的狐狸,有着千年的深沉心思,只是钻进了小孩的身体里。

    苏丹拍拍她的肩膀,“不过,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像我姐苏子,从来不会为了情啊爱的冲昏头脑,理智得近乎冷酷,不在任何她觉得不值当的事情里浪费时间和感情,反而成了他们同学聚会里活得最让人羡慕的一个。”

    莫若知道苏丹的姐姐,比苏丹大了十多岁,女强人,长得美艳,嫁得又好。

    “可是我更心疼你。”苏丹认真地说,“你的深沉心思,伤不了别人,只伤得了自己。莫若,有时候人需要自私自在冲动一些。”

    莫若心里微微有些痛,苏丹把准了她的脉,可是治不了她的病。

    时间像是离弦的箭,嗖嗖地就飞走了。

    坐在考场,莫若写下作文的第一行字,突然意识到已经在毕家呆了快有一年半了。

    从小孩子身上,最能让人感慨时间的飞逝。

    毕然学说话起步慢,可是进展却是飞速的,现在已经可以用中、英、粤三种语言和你做日常对话了。

    莫若是从毕然学说话这件事上才知道曼榕姨的厉害之处,她每天坚持和毕然用三种语言切换交谈,曼榕姨似乎不仅发音地道,连教学语言也很有一套。到现在他们有时候用粤语交谈莫若一个字都听不懂,简直要怀疑他们俩在讲她坏话才当着她的面说另一门语言。

    每次曼榕姨都笑她高考完赶紧好好学粤语,要不然到时候他们真说她坏话她也听不懂。

    莫若第一年在莫家的生日,凄凉惨淡冷,谁都不知道那天是她的生日。等第二年和曼榕姨毕生他们混的熟了,曼榕姐记起了她的生日。

    莫若生日前一晚吃完饭曼榕姐神神秘秘说要送她生日礼物,顺嘴还跟毕生提醒,“少爷,莫若明天生日,记得要有表示。”

    毕生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莫若,“你生日不”突然就刹了话闸,“嗯”了一声当是应答了。

    晚上十二点,毕生发短信给她,“莫若,生日快乐。”

    第二天她门口放着精致的礼物,光礼品袋的logo都透着一股精致昂贵的感觉。她从窗口看到张秘书早上来的时候就是拿着这个袋子进来的。

    她有点不快活,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觉。

    连曼榕姨送给她的那一对从香港带来的耳钉也比他的礼物要让她开心。

    她不应该不快活,她提醒自己。

    眨眼间,莫若在毕家住了将近两年半。

    莫若偶然一次周五晚回,楼道里已经没了人,下楼的时候在拐角处看到有点点星火,是有人在抽烟,走近才发现是颜风。莫非那时很是吃惊,在她看来颜风是那种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乖孩子,虽然他那天冲着她露出诡异的笑,可是隔了几乎两年,两个人几乎没什么交集,她也就当一个意外看了。

    颜风发现是她居然没有窘意和掩饰,甚至朝她吞云吐雾,她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他居然笑了起来,类似小奸计得逞的顽劣,可是比那天那个笑已经好很多了,“你怎么现在还没走?”

    “我有道数学题没做出来。”

    “现在做出来了吗”

    她微微有些窘迫,“没有”

    他把烟头扔地上一踩,“我也要走,一起走吧。”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正好下面一层楼的灯昨天坏了看这状况今天也修不好,自己一个人下去也怪吓人的,就点了头。

    下面楼黑,莫若又有些夜盲,扶着楼梯慢慢往下走,没有想到一脚踏空,得亏颜风伸手扶了她一把。她惊魂未定,好久才道谢。

    颜风扶着她直到下了这层楼见了亮,便抽了手,“变了这么多,马虎劲儿倒没有变。”

    他语气里有熟人的打趣,可是为什么她对这个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她尴尬地笑笑。

    颜风面色冷了下来,又露出那天那种看猎物的表情,“装不认识我啊。”

    莫若避开他的眼神,“颜风,对不起啊,我出了场车祸,有些事情记不太清楚了。”

    他表情释然了,也许是因为终于得到一个合理可以让他接受的解释,“怪不得。”片刻眉头微皱,“一点儿都不记得我了吗?”

    莫若摇摇头。

    他眉头舒展开,可脸上又隐隐有些不甘心的样子。

    这让莫若生了警惕。莫若忍不住问他,“我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呀。”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初二的时候我们一起参加物理竞赛,你来A市参加集训,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那个时候,你真的让人没有办法不注意,很多题几乎老师一出口你就有了思路,可是你对人冷冷的,好像所有人都欠你。对了,你那个时候比现在要强的多,记得我有一次模考考了第一,你整整一个月在班上都很沉默。”

    “我以前这么极端啊。”莫若第一次听别人这么坦率地评价自己,又窘迫又感激他的坦诚,几乎忘记他刚刚阴郁的表情。

    “所以你来的第一次月考,我看到你名次那么靠后,我以为你会当众甩我脸色,没有想到你居然冲我笑。我更没有想到的是,你能那么坦然地接受自己去读文科。”他说的真诚而实在,听不出一丝看热闹的想法。

    “不适合的,强求也不得。”

    “你真的变了很多。”

    莫若感触道,“可能生死场上走一回,什么事情都会看淡吧。”

    两人不知不觉就出了校门,莫若正准备和颜风分道扬镳,颜风突然叫住她,“去咖啡馆坐一会儿吧,我可以顺便帮你解一下那道数学题。”

    莫若回到毕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推门毕生正准备往楼下走,步伐匆匆,见她回来,放缓了脚步,他的语气有点冷,“回来了,”

    她嗯了一声,“有一道题没做出来,不知不觉就晚了。”

    “解出来了吗?”

    “嗯”她是开心的语调,虽然不是自己解出来的,好歹颜风讲的明白,以后遇到这样的题应该可以举一反三的。

    他的脸色变得极差,他一步步往下走,有极低的气压朝她逼近,他们的距离前所未有地近,彼此的鼻尖几乎就要碰触到,莫若瞪大眼睛,是防御的状态,他偏了头,是被人困扰的样子,扔下了一句,“以后回来晚的话,打电话给曼榕姨,她等你回来吃饭等了很久。还有,叫司机去接你,你一个女孩子家太晚了。”

    如果不是他莫名其妙的生气,明明应该是令人动容的慰问。可惜他表情阴郁,这关怀便打了折扣。

    他在关心她吗?这让她不安又有些开心。这一次,开心压过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