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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凝,快来,到我这里坐。”凤儿背后垫着一个枕头靠在床头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红色棉被。她见我进来,咳嗽了几声,急忙要掀被子下来。我连忙上前轻轻按住她,她笑了笑,收了收腿,腾出一块地方,“快坐,快坐,我这身体....真不好意思。”
凤儿自小身体就不大好,头疼脑热是常有的事,可如今她竟是这么憔悴的模样,不禁让我有些吃惊,她才不过比我大一岁,怎么身体会差成这样!
“凤儿”我握着她骨骼脉络清晰可见的双手,鼻子一酸,掉下几滴泪来。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凤儿看着站在一旁的祥哥,开玩笑似的说:“祥,你是不是又欺负钰凝了,小心我告诉姐姐让她收拾你。”
祥哥也笑着说:“哪能,哪能,有你这个嫂子护着,给我一百个胆也不敢欺负凝妹啊。”
凤儿若有似无的一笑,“量你也不敢。钰凝,以后我护着你,保准你住在这儿不受气。”
说罢她看了祥哥一眼,“你说是不?”祥哥迟疑了一下,轻轻的“嗯”了一声,向院子外面望了望,“时辰不早了,我该去县衙了,你们好好聊聊。”说完抬脚走了。
“钰凝,咱们有两年没见了吧?”
“嗯。”我点点头,自从我嫁进王府,就再也没有见过凤儿了。
凤儿抬手抚了抚我的脸,“两年没见,你越长越漂亮了。”
我紧握住凤儿的手,“你也是啊。”
凤儿捂着嘴咳了一会儿,摆摆手,“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现在这样子,和巫婆没什么两样。”
“什么巫婆,世上哪有这么俊俏的巫婆。”我脸上尽量撑着笑容,拍拍她的手,说:“凤儿,你得抓紧时间好起来,我还等着你和祥哥给我儿子生个媳妇呢。”
凤儿伸手上前摸了摸我的肚子,说:“你这...应该五个月了吧。”
“嗯,快了。”
凤儿靠了回去,叹了口气“我也好想有一个,可惜不能了。”
“别胡说,你会有的。”
凤儿轻轻摇了摇头,“不会了,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钰凝,我有一个请求,等你把孩子生下来,让我抚养他,好吗?”
“这......”我一时语塞,没想到凤儿竟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就答应我吧,我发誓,我会像对待自己儿子一样照料他,求你了,给我一个做母亲的机会。以后你和祥两个人再生几个就是了。”
凤儿说的平淡如水,不知她心底是不是同样波澜不惊,我不能明白,难道做母亲的欲望真的强大到可以容许其他女人把自己心爱的男人攥在手里么?
“凤儿,你说什么呢?”我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头晕晕的。
“钰凝,我请求你,为了我,为了祥,留下来吧。你...也还爱他的不是?”
还爱他?是的,可是很久以前我就把这份爱深深地埋在了我心里的最深处,如今情虽在,境,却完全不同了。祥哥横在我面前的,是凤儿,而我摆在他面前的,是思渊和孩子。这条沟壑想越过去,需要巨大的勇气。
丫头春心进来,告诉我芝生醒了,要找我。我扶着凤儿躺下,又安抚了她几句,便去了侧厢看芝生。我进去的时候,芝生正背对着我躺着,小蝶在旁边,手里正端着药碗一脸的不悦,我忙问“怎么了?”芝生听到我的声音,一下子坐了起来,说:“你去哪儿了,怎么都不管我了。”
我笑了笑,“哪有不管你,刚才见你一直睡着,就去你凤婶子那坐了会,你惹人家小蝶生气了?
芝生一听,噘着嘴说:“哪有,是她不好,要拿药烫死我。”
“烫什么烫,婶儿你尝尝,哪儿烫了?矫情的跟个什么似的,我还不伺候了。”小蝶‘当’的一下把碗仍在桌子上跑出去了。我摇摇头,端起药碗,拉过个凳子坐在芝生床边对他说:“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得晓得,咱们这是在人家家里做客,可不兴得那么任性。来,吃药。”
芝生吃了一口,眨巴着眼说:“我就是想让你喂我,而且我看到她就烦得很嘛,没办法。”
晚上吃过晚饭和凤儿聊了好一阵儿,不知不觉就到了睡觉的时间。凤儿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说:“看我这记性,你来了一天了,我都还没给你找住的屋子。”
我不好意思的说:“没事儿,我和芝生睡一屋就行。”
“那哪儿成,怎么能委屈了你,再说了芝生都那么大了,你好意思和他挤一个床啊。”
“我是他婶子,有啥不能的。”,我和芝生从没有生疏感,他就像我的亲弟弟一样亲切可爱,我一直觉得或许上辈子我们就是姐弟也说不定。
凤儿笑了,“婶子嘛是婶子没错,可你别忘了,你俩年龄摆在那,回头可别把人家带坏了。”说完她又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我连忙帮她拍了拍后背,”你呀你,病了还有精神开玩笑,看来你呀,没啥大毛病。”
春心倒了一杯热水端过来,凤儿喝了几口,说:“这不是你来了高兴的嘛,说实话,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安心过了。”
“好久?”
凤儿看着我,突然不说话了。晶莹的眼眸里似乎藏着一个万古期待,千古忧伤。凤儿,此时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许久,凤儿打了个呵欠,说“真不早了,你就听我的安排吧,芝生的病还没好,让他一个人宽宽敞敞的休息吧。”她望了望窗外右边斜对角的屋子,咬了咬嘴唇,说:“钰凝,你就睡右边的书房吧,我知道你打小就喜欢书的。”
我淡淡一笑,“真亏了你还记得,正好我想看几本书解解闷,我听你的。”凤儿吃力地点点头,唤了春心过来,“春心,带钰凝姑娘过去。”
春心看了看我,皱了皱眉,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请跟我来吧。”
春心开了门,进去摸了火折子,点了灯,说:“您休息吧,有事叫我就成。”“嗯,好,谢谢。”我关上了门,走进里面的一刹那,一股亲切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同样的黑色书架,同样的梨木画桌,同样的太师椅,还有同样的一盆鸢尾花。这不禁令我想起了与祥哥相处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记忆一幕幕,往事一重重,只可惜命运容易把人抛,一眨眼便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呼~呆呆的想了半天等回过神来已经戌时了。我铺开了被褥,换上寝衣,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九天游记》仍在床上。这时屋门‘吱呀’一声伴着沉闷打开,这么晚了会是谁来?莫不是芝生一个人不敢睡来找我了?我蹬了鞋走去外屋一看,不曾想居然是祥哥。他看见我也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一退,窘的问:“凝妹,你,怎么在这?”
我瞬间明白了,没想到凤儿居然这样安排来撮合我们。
祥哥也仿佛明白了什么,无奈的摇摇头,“唉,这个凤儿呀,我说她刚才怎么急着撵我走,你别放在心上,我回衙门睡了。”
“祥哥~”我喊住了他,“你,一直在这睡吗凤儿呢?”
祥哥苦笑笑,“已经很久都是这样了。我们的结合,就跟两个人比着吃苦瓜一样。涩。”说完祥哥,看了看我,“我能进去坐会儿吗?”
“进来吧。”
祥哥点点头径直走了进去,我倒了杯茶递给他,祥哥抿了一口,看着里面的茶水,说:“好久没喝到这种味儿了,还是你泡的茶最对我的口味。这么淡淡的清茶,好像冲走了我一半的苦涩。”
看着祥哥的样子,我还是禁不住问了他,“祥哥,既然没有感情,你干嘛还要娶了凤儿,既苦了自己又害了她。”
他反问我,“很多时候往往身不由已,你应该比我更能体会吧?”
我无言。唯有静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说出属于他的那段无可奈何。
“凝妹,你觉得李思渊是个什么样的人?”祥哥突然问。
“还好吧,挺本分。”其实我最想说的是胆小如鼠。
祥哥似乎不信,疑惑的看着我,:“本分么?可是和刘赫吴贵混在一起的人能本分到哪去?”
我蒙了,思渊不是说他最恨刘赫一党吗?怎么会和他混在一起?我相信是祥哥看错了。
“凝妹,你不信我么?那我来告诉你,正是那个李思渊把我调到这个穷地方来的,还记得去年我从任上回来看你么?我回去不久,李思渊就来了,而且二话不说就给我安了个受贿的罪名!哼,枉我半年来辛辛苦苦为民办事,却落得个革职下狱的下场。就在我眼看就要下狱的时候,凤儿求她父亲拿了好几百两银子给他和那个痞子吴贵,我才得以保全自个儿,最后才来到了这。后来,我去凤儿家登门道谢,才从他父亲那里知道,原来凤儿早就对我有意,她的父母也要求我娶凤儿为妻,我能拒绝么?就这样,我和凤儿成了亲。
祥哥一仰头把茶一饮而尽,‘当啷’仍在一边,“我本以为我会慢慢的去喜欢上她,可是我错了,我们除了越走越远,再没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