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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终是再见。枯颜,又怎会放过尾夜!
枯颜冷冷地看着尾夜,直到她开始胆怯,后退。
枯颜从“夜宫”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几乎到了头顶。白日的烟花巷,并没有什么人。对比昨夜的热闹喧闹,简直冷清萧瑟。
枯颜和尾夜,终是有了一个了结。枯颜本来打算,不把她千刀万剐,也要让她生不如死。
可是,对那个曾经让自己痛恨的女子,此刻枯颜的心里只剩下浅淡的悲哀。
在枯颜动手之前,尾夜就自己服了毒。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个倨傲的女子,吐着鲜血也要狂恣地笑。
“枯颜,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别想把握我的命运。我尾夜……哪里比你差?为什么……他只能看到你?你看到了吗?那些男人……都是为我而来……哈哈哈!”
直到咽气,她的眼睛都瞪得很大。枯颜为她合上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两行血泪。
冬的冷意已经渐渐有了威力,□□地站在阳光下,即使被阳光刺痛双目,枯颜竟然也感觉到些许凉意。
“颜儿,事情处理好了,我们该上路了。”
侧过身,黎梦的身影出现在街道拐角。他,还没有走。
枯颜撑起红魔伞,挡住自己有些悲悯的眼睛。
“师父,你们怎么没有先走?”
黎梦抬起她的红魔伞,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头。
“我让他们先走了,所以,我们要尽快出发,在天黑之前赶上他们。”
枯颜默默翻了个白眼,若是您想追,根本不用多长时间。
枯颜和师父只有两个人,再者需要急赶路,实在不当用马车。干脆买了两匹快马,一路赶上。
上了官道,枯颜仍有些抑抑。说起来,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真的要尾夜的性命。虽说到今日,了结在她手上的性命也不算少,却都是大奸大恶之人。而尾夜,虽然做的不对,却实在算不得罪无可恕。况且,其中还有枯颜自身的原因。
黎梦忽然回头,拉紧缰绳:“颜儿,我们来赛马吧!”
说完,不等枯颜回答,就一甩鞭子飞驰而去。枯颜无奈地挥起马鞭,随着师父纵马狂奔。
赛马,是个好运动,尤其是当你不爽的时候。酣畅淋漓地在空阔的路上飞奔,全部的心神都在维持身体的平衡上,再顾不得你方才在郁闷些什么。当你满身大汗地停下的时候,你会发现,其实那些你在乎的,你迷茫的,你纠结的,都没什么大不了。
枯颜追到师父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在河边饮马了,还折了根芦苇做了鱼竿。
枯颜将马牵到河边,也坐到黎梦身边。没办法,他只在这一处铺了蒲草。
“师父,谢谢!”枯颜看着黎梦的侧颜,认真地说。
黎梦提起鱼竿看了看,没有回头看她:“谢我做什么,明明这一趟就是为我跑的。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你们。还有,颜儿,我说过,我现在只是黎梦。”说到最后,师父的语气中,已经有了些许无奈。
枯颜抱着膝盖坐在一边,想不起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在阳光下放肆。眯起眼睛,任由阳光照射在身上,温暖,让人迷恋。
在弥香城追上易泽和优昙,也只不过花了两个时辰,想来他们也是有意等着我们的。
了了一桩心事,枯颜觉得分外松快,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得多了。优昙啧啧:“小妮子,这可都快冬天了,可不是发春的季节。”
黎梦抬手打了个呵欠,莞尔:“若是这样,挥剑斩四季可好?”
优昙靠在枯颜身边:“呦呦,你就不怕被捉上去?”
枯颜抬首:“说来,我都不知道师父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黎梦抿唇:“总之不会委屈了你就是。”
优昙以扇掩唇:“只是,麻烦事儿也是不少。”
易泽在一边一直没有做声,真是把高冷风格进行到底,完全无视了那些秋波不断的女子。
枯颜不由得又想起多年之前,那个,能站在师兄的雪灵伞之下的女子。
因着黎梦嫌弃,枯颜并没有撑着红魔伞。可是此刻,她却分外想要用红魔伞挡住自己的表情。
易泽暼了枯颜一眼,枯颜立即扯出一个尽量自然的微笑。
弥香城,因其绝妙的香料艺术,让这个并不大的城池扬名四海。初时,枯颜也曾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她现下用来养我的“藏品”的香料,多是学自弥香城。
走在街道上,街边店铺中传来阵阵馨香,或清淡,或浓艳,或沁人心脾,或醒人心智。这并不是人家不懂贮存之术,而是店家吸引客人的手段。
你若真的走进一家店铺,你会发现,店铺里闻不到丝毫香气。每家香铺,都有自家的试香室,供客人验香。
枯颜当初的“颜居”仍然还在。只是多年未有人来,有了几分荒凉的破败。
易泽打开雪灵伞,注入元力,轻轻挥动,地面桌椅上的灰尘随之渐渐消失。优昙拿着自己的扇子,拂过园中的花草树木,原本颓败的生灵顿时变得神采奕奕。
枯颜摸了摸鼻子:“那我去给大家做饭好了。”
黎梦拉住正要往厨房去的枯颜,枯颜还以为他舍不得自己去承受烟熏火燎的痛,都已经做好了感动的准备。黎梦指指大门:“在做饭之前,你应该先去买菜。”
枯颜吐出一口气,翻了个白眼儿。他不就等了你一回吗,怎么把他的本性给忘了?
恨恨地出门,枯颜忽然想起此时已经是傍晚,哪里去买菜?干脆去了在酒楼里叫了菜让他们送到“颜居”。
本来倒是谈得好好的,见枯颜点的东西多又贵,那掌柜眼睛都笑得不见了。可是一听说要送到“颜居”,掌柜的眼睛立即瞪得老大。
“这这,小姐,那地方小店……恕不能安排。也提醒小姐一句,那地方,邪门得很,小姐还是小心为好。”
枯颜眨了眨眼睛:“哦?我很久没在这里生活了,掌柜不妨跟我说说。”
掌柜看着枯颜纯洁无辜的眼神,想到了自家闺女,心一下子就软了:“那家还在的时候,我还小呢,现在也只记得那家原本是个挺好看的小姐,只是很少见到她。倒是她身边的公子常常在在人前晃荡,也不知二人是兄妹还是夫妻。后来不知什么时侯,这俩人就悄无声息地搬走了。”说到这里,掌柜的忽然打了个寒战,“后来有城里手脚不干净的小子偷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结果……五个人就活下来一个,说是见了鬼,在家躺了几个月,也没了。”
掌柜的压低了声音:“要说不信邪的,也有过。还有几个道士也做了几场法事,可是只要有人进去,回来必定不得好的。有的病了,有的痴了,还有的,直接没了!”
枯颜听完掌柜的话,也生了奇怪。要说真是鬼神,刚才在“颜居”,他们不应该都没有察觉。这里面,肯定有“鬼”。
掌柜最终还是让伙计把饭菜帮枯颜送到了巷口,伙计放下食盒就跑了回去,仿佛多停留一秒就会遇到鬼一样。
枯颜只能自己提着食盒回到颜居,易泽和优昙已经把颜居收拾得差不多了。
吃饭的时候,枯颜说起颜居闹鬼这件事,优昙嗤笑一声:“有鬼早就被我们发现了,恐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以此恐吓,好方便他自己在这里活动吧。”
枯颜扯下一个鸡腿,点了点头。易泽给她递来帕子:“今晚小心着看看就是。”
黎梦吃着优昙给他剥好的大虾:“哎呀,感觉好危险的样子,颜儿,要不要师父陪你一起睡,也好保护你。”
枯颜差点被鸡腿噎住:“不必了,对付一般的货色,徒儿自己就够了。”
黎梦推开优昙又递过来的去了刺的鱼肉:“可是师父现在身体不好,需要你保护。”
枯颜悠哉地拆着鸡骨头:“师兄和优昙都比我有保障,任您选择。”
易泽嫌弃地皱起眉,优昙则捂住胸口,活像有谁想要非礼他似的。
黎梦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自己保护自己吧。”
夜色降临,颜居的灯火一盏盏熄灭,似乎大家都已经休息了。
枯颜躺在床上,放缓呼吸。夜风渐起,月色下树影摇曳,映在窗户上,有几分诡异。子时将至,窗外传来枯叶被踏碎的声音。枯颜微微扯起唇角,来了。
枯颜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到靠近窗户的墙后,这样外面也不会看到她的影子。元力注入右手拂过墙面,水镜里清晰地呈现着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一个鬼祟的女子偷偷摸摸地翻墙进来,轻车熟路地进了仓房。枯颜记得,当初自己离开的时候,仓房里面应该已经被搬空了。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一间空房。
女子进去不多久,仓房就传出一阵阵女子的呜咽哭声,夹杂着几声凄厉的笑声,在这夜深人静的十分,倒是真的骇人。
枯颜抱臂站着,想要看看她究竟想要干什么。他们今天光明正大地住进来,她不应该不知道。那么,她的一个目的,应该就是吓跑他们。
枯颜正犹豫着要不要点起灯,隔壁优昙的房间就已经亮起了火光。接着,她的房门就被敲响了。打开门,衣冠不整的黎梦闯进来:“闹鬼啊!好邪门儿。颜儿,我们赶快搬走吧,这地方太诡异了!”
枯颜闪开这个准备扑到自己身上的人,看着他嬉笑的面容,看不出半点惊慌恐惧。
枯颜冷着脸:“真的好恐怖,我们明天天一亮就走,现在就去把自己的东西收一收。”说着,把黎梦推了出去。
关上门的时候,枯颜似乎看到易泽的房门微微打开,又迅速关上。
女子的哭声直持续了半个时辰才停,那女子却等他们都没了动静才又原路返回。
她离开以后,枯颜去了一趟仓房,里面东西倒是齐全,一桌两椅,一面镜子,一个梳妆台,还有一座长榻。桌上茶壶里还有半壶茶,还有些温度。此外,仓房也被收拾得很干净,似乎经常有人会过来。
枯颜出来的时候,易泽正站在门外。
“发现什么没有?”
枯颜摇了摇头:“有些猜想,但做不得数。计划很顺利,这里似乎也常有人,应该这一两日就会有答案了。”
枯颜打了个呵欠,摇摇晃晃地回房了。有了有趣的事情,总要养好精神来参与。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四人就集体搬到附近的客栈去了。
吃着特供的水晶汤包,黎梦又开始挑三拣四了:“唉,这么不精致甚至粗糙的东西,哪里配得上我的胃!”
优昙默默拉过一笼包子:“当初,谁跟我抢桂花酥来着?”
黎梦对着包子咬下一口:“味道还是不错。”
易泽一直静静地用着早饭,时或为枯颜夹来一两个素馅儿饺子。弥香城的特色,茴香饺子,深得枯颜的心。
计划再怎么说也要到晚上才能执行,白天的时光,枯颜只能靠逛街打发。
枯颜待弥香城不同于他处,也许是因为香料在易容术中亦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每次到这里,她都有一种找到组织的感觉。若是在别处,枯颜必然是不愿意出门的。可是在弥香城,她乐意在大街上晃荡,即使没有目的。
优昙被黎梦奴役着给他准备“含香脂”,师兄还要完成师父留下的考核任务,所以陪枯颜逛街的,就只剩下优哉游哉的黎梦了。
枯颜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时而走进一家香铺,挑上两味香料。黎梦似乎对这些香料并不感兴趣,只是随着枯颜到处走走看看。
忽然,黎梦轻轻拉住了枯颜的衣袖。
枯颜侧身看着他,黎梦低语:“刚才与我们擦肩的女子,身上的香味和昨夜那个女子一样。”
枯颜回过头去看,刚刚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是位身着玫红色华服的夫人,身后跟着两个仆婢。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哪个府上的夫人,为什么会到‘颜居’吓人?”枯颜摩挲着下巴。没办法,习惯了手上撑着红魔伞,思考的时候就会转上几转,现在黎梦不让她整天撑着红魔伞,她也只能摸下巴了。
黎梦微微一笑:“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枯颜抬脚跟上那位夫人:“没想到师父闻香识美人的功夫也是不错。”
黎梦掩唇:“都说了几遍了叫我虚镜!颜儿你这是醋了吗?”
枯颜不屑哼唧一声,醋什么醋,有什么好醋的!
一路跟着那夫人,竟然到了城主府。而且,枯颜似乎在城主府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有多久,她没有这样跃跃欲试了?
太过兴奋的结果就是,枯颜午饭都没有什么心思吃,一心盼着夜晚的来临。
黎梦将一整只烤鸡推到枯颜面前:“乖,把它吃完,不然晚上就给为师绣幅‘鸳鸯戏水’吧。”
于是枯颜终究是吃了那只烤鸡。
晚上,几人按计划潜伏到“颜居”,等着目标来临。
时至子时,月上中天,那女子果然又出现了。不过,看她翻墙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城主府出来的贵妇人。
女子还是进了仓房,不一会儿就传出与昨晚几乎无异的女子哭声,只是,其中夹杂了一阵铃铛的声音。
四人在仓房顶上静静地趴着,透过水镜看着仓房里的情状。女子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断发出凄惨的哭声,表情却是有些期待的微笑。而那铃铛之声,则是她手腕上装饰的银铃发出来的。
“我觉得,她在等人。”枯颜低声说,“可是为什么要大半夜的,在荒废已久而且鲜有人来的‘颜居’呢?”
优昙折扇敲了敲她的肩膀:“会不会是偷情的?”
枯颜顿时不想再理他。但是她没有想到,事实上还真让优昙说对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