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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的眼神莫名暗了一下,好似掠过嘲讽,又恢复平静“叔叔年纪大了。是该考虑人生大事了。”顿了顿,语气很差“我要睡觉了。我洗过澡了。你滚远点。”
猝不及防,门被重重关上,樊彦就像吃了一个闭门羹,有点憋屈,嘀咕“脾气真大。”昭昭故技重施,每天搅得他不安生。
这段时间,樊彦觉得小姑娘大概哪根筋搭错了。原先尚且柔和的水眸如今常常闪着吓人的、毫不掩饰的冰冷。
她总是在他和女教师聊天时,好奇地凑过来,抢他的手机,蹲在地上,无赖地光明正大偷看他和女教师的聊天记录。
“现在的小孩很难管教,老师也副业繁多,鲜少有我高中班主任那般尽心尽责的好老师了。我希望我也能成为像她一样的老师。”“还是以前的电影好看,女演员魅惑横生,男演员风度翩翩,不似现在,流于形式。”
“这是我写的文章,唔樊先生有空可以看看,能给我点意见,那是最好了。”
“下周还有空吗?我听说有家新开的韩餐,想去吃吃看。”昭昭死盯屏幕,一字一句地念着。旋即嗤笑,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兀自莫名其妙发起脾气来:“放她妈的狗屁!
又是这种怀旧理论,一天天的炒冷饭,炒他妈逼的,看不起我们是不是?老子看吐了。吐了。
高高在上,惺惺作态的婊子,一定是因为自己丑逼,她才把现在的人往死里踩。还流于形式?
她算老几,就能代表所有人了?她配吗?脸大如盆的东西,畜生,老处女。因为自己不喜欢,不去了解,就一棒子打死,流他妈的狗屁形式。”
点开女教师的博客专栏瞄了几眼,越是斗志昂扬,骂得涨红了脸“写的什么垃圾玩意儿,难看的要死,幼儿园的小孩都比她写得好。
语文老师就她这个水准?楼下那收垃圾的还比她强。真是个倒贴的贱货,贱货!狗日的贱货!蠢猪!清高做作的臭婊子!喜欢她的人脑袋都进屎了。眼睛都瞎了!畜生畜生畜生!”蓦地,昭昭不吭声了。
樊彦抢回手机的同时,头一次大发雷霆,狠狠扇了她的嘴,留下一掌红印。指着她的鼻子,大声喝道:“你他妈给我闭嘴!这是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该说的话吗?”她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鼻子酸酸的,心像被锉刀捣着似的。可还是不服气,暴跳如雷“我就说!我就说!贱人贱人!我就是觉得她写得垃圾,写得垃圾还不能说啦?那写个屁,写个卵,写个屎啊!喜欢她写的东西的人都是垃圾!都是没眼光的白痴,都去死,去死!”
说罢,不甘心地夺门而出,钻入夏夜蝉声中。樊彦尚未回神,昭昭就跑出了他的视线。竟然跟他闹离家出走。樊彦无力地抹了一把脸,突然觉得父母真是不好当,然而,望着窗外越来越深的夜色,他眼皮一跳,想也没想,迅速拾起钥匙跑到了地下车库。
“贱货杏春不要我,老东西不要我,叔叔也不要我。废物,废物,我真是废物。”不知不觉地,昭昭竟发现,自己正在往涟水巷的方向走。城南的天空雾蒙蒙的。
那是肮脏腥臭的涟水与漪水被夏日的灼烧给蒸出了热气的缘故,她咬着指甲,委屈地呢喃:“我就是肮脏恶毒,怎么了。谁规定十几岁的小姑娘不能骂人呀我就骂,骂死她。”
声音却愈发低了。抽抽搭搭地哭起来,连裙摆也无助哀伤地随风飘扬着。走啊走,涟水巷和漪水巷的白墙黛瓦渐渐明朗,朦胧地在她眼前不成形状地摆动,只有咸涩泪珠滚落,面前的世界才恢复端正姿态。又一次路过父亲自杀的水池,又回到了原来的家,又躺倒在破旧的羊皮沙发上。
她望着天花板,幽幽喟叹“樊军,你弟欺负我。你都没打过我,他倒好,为了别的女人哼。
我给你多烧点纸钱,你回来,帮我揍他一顿,好不好?”柔肠百转,像一个对着慈父告密的小女儿,也像一个余情未了的幽怨小女人。周围静谧着。凉气从四面八方袭来,思绪如脱缰野马。
她被带入离奇的斑斓世界里。父亲站在草原的尽头,神采奕奕,身子板挺得笔直,右腿也十分灵活。
他指挥着奔腾而过的马群,警衔在天光照射下,刺眼地闪耀,忽的,父亲不见了。叔叔来了,黑色轿车怎么能行驶在苍绿草原上,真好笑。
他又穿了灰色衬衫,满头大汗,却带着几箱的裙子,呼唤道:“昭昭,走吧?昭昭,走吧。”
“不走滚开”她不安地梦呓。怎么回事,草原好像烧起来了。焦香阵阵,浓烟滚滚。马群不见了。
白裙子全部飞起来了,她被笼罩在一处阴影中央了。世界蓦地扑朔迷离,亦真亦假,如梦如幻。
“咔哒”清脆的打火机声音钻入她的耳朵。樊彦瘫坐在地上,额头汗珠密布,烟雾笼罩下,脸都看不真切。死鬼,这么快就找来了。就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吗?
“大晚上乱跑什么?”低沉冰冷的声音刻意被压低,却带着明显的怒意“被人拐卖了怎么办?”昭昭翻身背对他,嗤笑:“这种破地方哪有什么人贩子。你去找你那不流于形式的女教师聊天呐,跑来找我做什么?神经病。”
樊彦将她的身子按转回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盯着她说出恶毒话语的嘴,盯着她泛出高傲不屑的眼,盯着她微微挑起的细眉。没辙,他不忍心骂她,他也骂不过这个小恶魔。可他是长辈。
他该怎么办?只能无能为力地说教:“你,不要老是讲脏话,骂别的女人贱货婊子,未免太过了。”话没说完,昭昭打断他,再次说出令人惊愕的话语:“别总说一样的话了,那你干脆把我也当成是个婊子得了。婊子无义。”
无所谓地一笑,调皮地吐舌,捂住耳朵,重复着。“婊子无义,婊子无义呀,婊子当然可以骂婊子啦。”他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手猛地用力,抓住她的手腕狠狠将她从沙发上扯起来。
“你他妈不说这种话就会死吗?”昭昭见状,怒火愈盛,索性手脚并用,疯疯癫癫地同他扭打在一块儿,嘴里不服输地叫:“会死!会死!我偏要说!臭男人,你管我!”
倏地,先前淤青的那处再次撞到了茶几的钝角,钻心的疼痛从下往上窜,从她眼中逼出了大朵泪花。
裙子也在拉扯争吵中渐渐上攀,大半条腿光溜溜地泛着白茫,棉质内裤若隐若现,樊彦忽然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血性正延绵不断地从握住她脚踝的大掌上涌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