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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建州,到处是一片白茫茫的,外面的天气冷的骇人,什么都是放在外面一刻钟的功夫就会被冻成个疙瘩。士兵们手上握着的枪杆子都会把手冻在上面,不小心会被扯下来一块皮。离着建州城外三十里地的明军哨所里面,雨化田议事的正堂却是暖意浓浓地,这里天气严寒,连着墙都是双层的地面上铺着的是松木的地板,在底下是一个房间一样巨大的火龙。整个房子里面温暖如春,松木地板被蒸腾上来的热气的熏蒸出来浅浅的松木香气。
雨化田正靠在虎皮交椅上拿着一本易经看的入神,他忽然放下手上的书,抬眼看着门口的方向。辽东总兵朱宁进来了,虽然理论上朱宁是军队的主帅,可是对着这位皇帝跟前的大红人,朱宁很识相的大小事情不管雨化田是什么态度都要先请示汇报的。不错这些让日子相处下来,朱宁逐渐的发现这位雨化田倒是个不错的人。第一,他虽然很骄傲,可是不会随便侮辱别人。对着有本事的人和对脾气的人倒是能露出来轻松幽默的一面。只是有的时西厂督主的冷笑话实在是叫人头上冒冷汗,一点也不好笑。
第二,雨化田以前没领兵打仗,却对着打仗有着天生的敏感,玩起来心眼子,多数人未必是他的对手。这几个月来明军已经收复了不少的地方,女真人也不敢趁着冬天派兵出来烧杀抢掠那些汉人的庄子了。
雨化田微微抬眼看着朱宁兴奋的脸色,指着边上的椅子说:“抚宁侯好像有什么喜事。”朱宁搓搓手凑在火盆上,脸上带着些兴奋的光彩:“刚才从山里的运来的木材全都到了,各个营房里面都升火了,这个地方虽然苦寒,可是山上的林木那是多得很。现在赶不上烧炭,直接烧火也不错。我特意看了,叫他们把碗口衣裳粗细的好木头都留下来,等着有时间烧成炭,赶着给京城送去些。我看着比什么西山送上来的银霜炭还要好呢。现在粮草还欠缺些。不过从庄子上征收了一些,加上打猎什么的。也还能坚持。要紧的是冬衣,关外的布匹棉花都要从关内的运进来。就地筹集冬衣太难了。”
粮饷接济不上,眼看着几十万人要冻死在关外的冰天雪地了,辽东巡抚陈钺则是推诿责任,他们送到京城催促粮饷的折子就好像是掉进了大海里面,一点声息都没有。眼看着要维持不住军心,朱宁气的调跳脚大骂,不是要去和陈钺拼命,就要亲自去京城告状。
雨化田则是淡淡的拦住了朱宁:“抚宁侯现在和陈钺去理论,那就是带兵的将军和地上官员不合,即便是你有理,到时候也要摊上个脾气古怪不能和与同僚合作的名声。陈钺再趁机说你纵兵为乱,你十分有理也成了无事搅三分。去京城告状更不可能的,擅离大军的罪名是什么结果你想想。”擅离大军就是死罪,朱宁摸下自己的脖子,不出声了。
“那咱们就饿死冻死在这里不成?皇上还逼着咱们进攻,真是横竖都是死!”朱宁气的一个劲的跺脚。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有炭火,山上林木茂盛,砍下来一些烧火取暖,这里人烟稀少,有不少的野兔锦鸡什么的,每次派出去一队人就能有不少的收获。至于粮食,皇上的恩典,开荒三年不收租税,三年后只按着别处三分之一收税,十年后才按着满额收税。那些来这里垦荒的人手上的粮食不少。拿钱换就是了!”即便是没钱他们手上拿着刀枪呢,谁会不卖?
朱宁听着雨化田的话顿时眼前一亮,狠狠地一拍大腿:“督主圣明,咱们在冰天雪里挨冻流血又拼命地,还不是为了他们?别说给钱,就死不给钱,他们也该劳军的。”于是朱宁从总兵摇身一变成了军需官们,一通忙活下来,总算是维持住了大军的温饱了。
“督主,咱们现在可能大干一场了,我这几天一阵琢磨着建州的防务,你看这个地方易守难攻,建州即便是被围城铁通一般还是没法。城墙又高,外面的护城河陡峭的很,现在都冻上冰了,根本不无法从河岸上爬上去。而且建州城里面听说是有暗道相同的,在纳闷大军即便是攻进去,也是无法寻找到敌人的主力和匪首一个弄不好就会被人当成靶子放冷箭。”朱宁对着打仗颇有一套,对着地图比比划划的说着自己的担心。
雨化田这几天也在研究着建州的地形,建州这个地方靠山面河,后面的山是连着主山脉的,一旦这些女真人的主力逃到山里去,用不了几年他们又会卷土重来。明军到底是外来的地形不熟,也不能一直驻扎。总要像个法子把他们以往大家才好。就地筹粮的法子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是军队不仅要吃喝,还要军火补充!雨化田当然清楚这些都是谁在后面捣鬼的。
想着万贞儿现在的样子,雨化田若不是真的没时间拖延了,绝对不会同意叫顾少棠去京城送信的。他计算着顾少棠离开的时间,心里有了底:“咱家倒是有个主意 ,也不知道能否入保宁侯的法眼了。”
朱宁眼睛闪闪亮,对着雨化田星星眼……一脸胡子拉碴的大汉却是一脸小狗狗的表情,活像是藏獒把自己当成了泰迪。
雨化田嘴角微微翘起,他压抑着伸手拍拍朱宁头顶的冲动,端着茶杯慢慢的说:“不宜强攻,可以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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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刀被从自己的房子里面拉出来,他昨天晚上跑到营房和一群当兵的玩了半晚上牌九,这个时候还没睡醒呢。“我都把建州城里的情形摸清了,地形图也画了,连着我们老大都被你派去京城了。她一个女孩子家这个天气一个人赶到京城。你不是皇帝和贵妃的得意人么?你饿死了,他们不伤心么?”风里刀在雨化田面前完全是个滚刀肉,见着桌子上摆着一碟子精巧的点心,伸出爪子要去抓。
一声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风里刀虽然武功不怎么样,可是反应到快,他猛的收手,一个小小的松子擦着他的手呼啸而过:“你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我要躲得慢了手都断了!”
风里刀气呼呼的大叫:“你个不讲信用的小人,我们答应的事情都办完了,你为什么还要不放我们走!”
“别以为你的小算盘我不知道,你跟着建州什么酋长的女儿东哥的整天眉来眼去,若不是这样顾少棠会气哼哼的回京城么?这件事别人办不好,也只有你来了。”雨化田说着很恶意的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叫顾少棠知道的。你只要把建州的城防图偷出来,等着建州城破之日那些女人你随便挑。”
被踩了尾巴的风里刀顿时的蹦起来了:“你个死太监,出的什么主意?我才不去呢!”说着风里刀气呼呼的转身走了。谁喜欢那个建州酋长的女儿东哥格格的?那个女人粗手笨脚,梳着个大辫子,从身后看虎背熊腰,正面看和张飞似地,要不是为了弄到东哥手上她额娘送给她大白城宝藏的钥匙自己也不会的捏着鼻子忍那个去。顾少棠生气了?她才会去京城?!这个认识叫风里刀有些不舒服,自己怎么会这样迟钝。竟然没看出来顾少棠的心思。都是那个死太监胡说的。
风里刀心里转着念头,却不防自己被点住了后背的大穴,一动也不能动的僵在那里。“你要做什么,我是不会去再见那个母狗熊的,你要是叫我去,我就把你们的盘算和她说了,看谁最后倒霉。反正我是走江湖的,你少和我说什么国家社稷的,那些事情和我无关。我就认识钱!你要么给我十万银子,我或者回去试试看!”风里刀气的大叫,屋子里面西厂的几个大档头和伺候的小内侍都拿着看猴子的眼神看风里刀呢。
这个人长得和督主很相似,谁知却是个无赖!
雨化田也不生气,只是围着风里刀踱几圈步,忽然附在他耳边低声的说了些什么,风里刀顿时脸色通红,嘴里骂的更难听了。最后他在雨化田的眼神底下可怜兮兮低下头:“好吧,你个死太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雨化田看着风里刀没骨气的样子,心情很好,对着马进良使个眼色,马进良上前解开风里刀被封住的穴道,皮笑肉不笑的说:“请吧,风先生。有这样的艳福你还不高兴么?”边上的谭撸子轻蔑的嗤笑一声:“我叫人多给你送去些狍子和鹿肉,你那个小身板,别叫被女狗熊给压扁了!”顿时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风里刀气的面色通红,狠狠地扫一眼在场看他笑话的人:“你笑什么,别人都能笑,你没资格笑!”风里刀没法对着别人生气,拿着一个小内侍出气。小内侍还不明白风里刀话里的意思,傻傻的看着他 。雨化田一个病了刺骨的眼神扫过来,风里刀摸着鼻子对着雨化田送去个挑衅的眼神:“怎么说中你的痛处了?死太监就是死太监!”
几天之后风里刀连夜跑出建州城 ,看着风里刀穿着一身女真人的衣裳,蹲在椅子上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雨化田厌恶的一撇嘴:“你跑回来做什么?看着你混不得错,怎么会一副饿死鬼的样子?”
奋力的直着脖子把嘴里的吃的咽下去,风里刀白一眼雨化田:“我不去了,他们要我招赘,我才不会娶那个女人的。”说着风里刀想起什么很厌恶的把腰上拴着的一个荷包拽下来要扔进火里。
雨化田伸手把那个荷包拿过来:“女真人的定情信物,你为什么不愿意呢。做建州的驸马,不对他们叫额附。怎么也比在江湖上跑腿被一个女人呵斥强啊。再者,等着你把那张图偷来,剩下的都不是问题。”
风里刀脸上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气的,通红的好像是熟透的柿子:“子非鱼,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就是跑江湖。反正我是不去的!被逼着拜堂的是我不是你。再者说了,我不回去!”风里刀下意识的抓着领子,一想着拜堂之后的洞房,风里刀都要疯了。面对着东哥一往情深和即将要举行的热闹婚礼。风里刀忽然认清楚了自己的心,顾少棠已经成了他的一部分,若是她回来知道了自己——其实更重要的是,风里刀发现建州的城防图放在一个全是机关的地方,凭着他的武功是可能活着拿到再送出来的。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了,他犯不着为了个总是欺负自己的人,把命丢在这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他还要等着顾少棠从京城回来,一起去大漠寻找宝藏呢。
“你就是把我杀了有什么用处,那个地方我试着接近过,连着门都进不去。那个墙三丈高,上面自从冬天开始就在上面浇水,现在整个墙滑不留手,没有轻功进不去。别说里面的机关了。我就是去了也是送死的。你看着办吧,我反正去了也是白去。东哥是建州酋长的女儿不差,可是她也不能靠近那个地方啊。”风里刀对着雨化田杀人的眼神很无奈的摊手表示无能。
雨化田盯着风里刀的脸,沉默一会,半晌从嘴里挤出来一句话:“把你身上的衣裳脱下来!”
“你要干什么,我不过那天是随便开玩笑的。脱,脱衣裳,我可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和我长得一样的男人!”风里刀抓着衣裳一副宁死不从,你要过来我就喊人的样子。雨化田厌恶的看着风里刀:“你这副獐头鼠目的样子,我多看一眼还恶心呢。”
“你早说啊,洞房花烛夜好好享受啊!”风里刀明白了雨化田的意思,把身上的衣裳给脱下来了。他很不厚道的打量着雨化田地,神色鬼祟。被雨化田刀子的似地眼神看得浑身难受,风里刀赶紧解释:“你放心,其实那个东哥格格还是很不错的。你不担心被皇贵妃知道了——”一把短剑从风里刀的脖子边上堪堪的滑过,他抱着脑袋大叫着:“我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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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面,万贞儿抱着刚出生的儿子,听着朱见深的抱怨:“梁芳竟然如此大胆,真的是暗藏祸心。辽东巡抚陈钺的押粮督军周弘都死了,真的是死的巧了,怎么事情败露了他们就死了!”辽东的事情像是个被引爆的炸药包,皇帝震怒,叫人彻查。
兵部也被事情给吓一跳,谁能想到按时运走的粮草辎重竟然是没有一点到大军的手上,最可怕的是送来的军报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掉了!是在路上就被驿站换掉了,还是在京城被换掉了,一时间还不知道。可是不管是那一种都叫人心惊的。
“这件事透着蹊跷,陈钺也没道理,他即便是贪墨了粮草辎重,也不能全都贪污了。他一个辽东巡抚,怎么能肯定大军的消息一点也不穿不来京城。朱宁和雨化田难道都是傻子,不来粮食,几十万的军队吃什么的。他们一定会和陈钺协商的,陈钺一个巡抚竟然敢和总兵和监军太监唱对台戏,真的是好大的胆子。再者建州的战事败了,他有什么好处。一般说来若是战事顺利,论功行赏的时候,他也能得官升几级,到京城来任职,一个做官的,银钱虽然要紧,可是能升官,银钱也要暂时放下了。”万贞儿把事情的蹊跷一点点的摆出来。
朱见深伸手摸一下小儿子的嫩嫩的脸蛋:“有些事情朕越想越不对劲,你还是好好地歇着吧。这个小东西真的把你折磨苦了,我当时都要吓坏了。”想着在产房外面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痛苦的呻吟,朱见深现在回想起来都感觉腿肚子发软。
“锦衣卫越发的没骨气,整天看着司礼监的脸色,东厂和司礼监是一样的。朕发现自己到头来竟然是身边没有几个可用可信的人。可惜雨化田远在辽东,不然把这件事交给他查清楚也是不错的。那些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审问犯事的官员的也罢了,指着他们把司礼监的事情弄清楚,哼,那是天方夜谭。”当然皇帝也不会把自己的奴婢交给刑部按着法律程序处理。内监的身份很暧昧模糊,官员们对着皇帝身边的内侍们一直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
万贞儿听着朱见深的话,眉头微微蹙起,也不知道现在雨化田在关外怎么样了。
在关外的雨化田却迎来了人生最新奇的体验,做新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