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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着武英殿不远的一间不起眼的房子里面,雨化田正冷冷的看着站在跟前的风里刀,他们身上穿着一样的白色蟒袍,只是一个从容的坐在椅子上端着酒杯慢慢的自斟自饮,而一个则是一脸不自在的站在地上,畏畏缩缩的瞄着上面的人。
“拽什么拽啊?要不是我的武功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我还用得着这样低声下气么?其实做什么西厂督主也不是难事,我也能做的不错的!”这几天风里刀做雨化田做的有些滋味了,他觉得自己的本事也不差。可是雨化田刀子似地眼神,叫风里刀很识相的闭上嘴不出声了。半晌也没见着雨化田要动的意思,想着刚才自己答应下来尙铭的比武要求,要是这个死太监再不动,自己不是要真的死了么?
想到这里风里刀硬着头皮说:“反正我的武功极差,我死了不要紧,可是你别忘记了,我死了,你名义上就是死了!——”
“你不是还有个人为你肯出去拼命地红颜知己么?叫她去啊,尙铭的武功不错,可是顾少棠的武功也不差,虽然胜不了,可是她拼出去半条命还是能打个平手的。反正你运气好总是有人帮你的。我正想看戏呢!”想着风里刀刚才在酒宴上的样子,简直把他的脸给丢光了。这个混蛋就是故意的。雨化田恨不得一下把风里刀给捏死了。
见着雨化田一边慢慢品酒,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放在桌子上的宝剑,风里刀气的咬牙切齿的:“我听说死太监因为身体异于常人,脾气一向不好,以前我还不信。今天看起来果真是这样的。”他专门的戳雨化田最在意的地方,狠狠地讽刺他。
脖子上一凉,雨化田已经站在他的眼前,那把三刃剑已经从剑鞘里面出来,寒光闪闪的剑锋就抵在风里刀脖子上的大动脉处,雨化田好像是从十八层地狱出来的,浑身上下带着寒气。“你,你想干什么……呃,救命啊——”雨化田狠狠地捏着风里刀的脖子,手劲越收越紧,风里刀呼吸困难,脸色慢慢的姿涨起来。
就在风里刀快要窒息的时候,雨化田忽然放开手:“你想要活着见明天的太阳,就闭上嘴!”说着雨化田一转身拿着宝剑出去了。风里刀趴在地上握着脖子咳嗽着,这个死太监他想要杀了我!
屋子里没有一人,风里刀身体慢慢的有了些力气,虽然屋子里面点着暖烘烘的炭火炉子,可是地上还是很凉的。风里刀扶着身边的桌子站起来,看见边上放着一件普通内侍的衣裳。他狠狠地把身上的蟒袍扒下来,拿过来那件衣裳裹在身上。身上每块肌肉都在遏制布置的哆嗦着,风里刀不敢想雨化田刚才的冷冽的眼神,也不敢回想濒于死亡的感觉。他不想再穿着那件衣裳了。什么位高权重的大官,一点也不好玩!风里刀有些感慨,当初在江南家里的时候,他幻想着如何夺得江山,如何掌握天下。可是他刚刚尝试着品尝权利的滋味,就受了常人不能想象的苦楚。
他毫无形象的外在炕上,敲着腿拿着瓜子乱嗑,瓜子皮被吐得四处纷飞,屋子里静悄悄的,风里刀忽然想起自己出来半天了,别是顾少棠那个傻丫头真的和尙铭比试去了?她的武功虽然好,可是万一被尙铭给伤着怎么办呢?而且她是个女孩子家,而且长得不难看,只是不难看!虽然她一向没什么女孩子的样子万一她被那个皇帝给看上了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风里刀从炕上噌的一下蹦起来。他要去看看情况。顾不上雨化田对着他的禁令:“要是叫别人看见你在皇宫内乱晃,我宰了你!”风里刀决定去看看前边的情景。谁知刚走到门口,手还没挨上门栓,不防备房门胡人从外面推开了。
“哎呦,我的鼻子!”风里刀蹲在地上,一脸痛苦的捂着鼻子。自己今天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竟遇见倒霉事?“你怎么了?那个死太监打你了?”顾少棠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来。
是顾少棠!风里刀顾不上自己的鼻子酸疼热涨的厉害,噌的一下站起来,拉着顾少棠左看右看的:“你没事吧 ,那个什么贵妃娘娘没欺负你么?我担心死了,忽然不见你了,问那个死太监他也不肯说。”风里刀絮絮叨叨的把顾少棠前后上下的检查一遍。
打开风里刀伸过来的爪子,顾少棠看看风里刀被撞红的鼻子,有些赧然的说:“你的鼻子没事么?没事好好地站在门后干什么?”
风里刀摸下自己的鼻子,傻笑着说:“没事,我那个只想过去看看。死太监和尙铭比武谁赢了?”
“我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比试呢,雨化田的武功确实很高,可以说是出神入化,真的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的武功修为这样高深。”顾少棠想着方才尙铭和雨化田过招的情形,眼神严肃起来。她本想着策划者如何带着风里刀逃出去,可是她没想到雨化田这样难对付,别说是风里刀纯粹是个添麻烦的废物了,就是风里刀的武功和她一样,两人联手未必能和雨化田对抗的。
看着顾少棠低着头自顾自的出神,风里刀忽然心里生出来些愤怒来。她这是什么表情,嫌弃自己的武功很差么?是,他的武功很差,还不都是小时候母亲和吴英担心自己练武受苦有什么闪失,不肯叫他认真学武功的。而且风里刀认为自己绝对是个聪明的人,不必任何人差,可是短短的几天,风里刀忽然被催的发现,自己连个死太监都赶不上。
这几天他要学习伪装雨化田,风里刀惊讶的发现这个死太监生活规律的吓人,四更天就起身,练武洗漱,看书,然后五更上朝,回灵济宫处理大小事情,晚上依旧是看书,一直要到深夜才休息。灵济宫的书房里面那些诸子百家,兵法战术,连着笔记山川游记雨化田都认真的研读过,每一页上都用簪花小楷细密的写了注释。原来自己武功不及人家,连着文学都赶不上人家的一个脚趾头。
风里刀的心一下子灰了,现在看着顾少棠低头不说话,他脑子里冒出来个荒谬的念头,这个傻丫头别是喜欢上了雨化田那个死太监了吧!
想到这里风里刀顿时紧张起来,他握着顾少棠的肩膀摇晃着:“喂,你想什么呢?你不会是被死太监给迷惑了,喜欢上了个——”
“啪”的一声脆响,风里刀捂着脸吃惊的看着顾少棠,她打我,还打我的脸!“你到我干什么!”风里刀一脸的委屈愤怒,转瞬就全成了吃惊和担心了:“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死太监了,他有个什么好的,最要紧的是他根本算不上个男人。我长得和他一样,你要是喜欢,看看我!”风里刀指着自己的脸,试图说服顾少棠清醒过来。
“啪”又是一声脆响,风里刀的两边脸颊都通红了。顾少棠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她觉得自己一片真心就被人家当成脚下的泥土给轻易践踏了,这点上贵妃说对了,风里刀根本是个没心的人。他以为谁都和他一样,只看重外表的皮相?对着彻底傻眼的风里刀,顾少棠扔下一句话:“我喜欢谁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刚才在御前有一句话说对了,自己龌龊看谁都是和你一样龌龊的。”想着风里刀看着安喜宫那些妖娆宫婢的眼神,顾少棠觉得自己的心意都付诸东流了。
“你等等,你没头没脑的说的都是些什么!我是主人,你身为下属这样对我说话是要造反了!”看着顾少棠要拂袖离开,风里刀顿时着急了,他紧紧地抓着顾少棠的手,慌不择路的拿出自己的身份压制顾少棠。
顾少棠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好像不认识风里刀似地,拿着陌生的眼神打量着他 ,风里刀被看的浑身发毛,他松开抓着顾少棠的手:“你,你看什么呢?我——”一向是伶牙俐齿的风里刀竟然支吾起来。顾少棠看他的眼神叫风里刀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三王爷,你别忘了,当初我只答应帮你办事,可是不代表着我甘心情愿的做你的奴婢!我可不是谁的奴才,我喜欢谁和你有关系么?放心当初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的,但是我们之间只谈生意不谈感情,这点你逾矩了。”说着顾少棠甩袖子离开了。
“发什么脾气么?我说过把你当成奴婢看么?你的脑子一向不会转弯,我是担心你被人家哄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呢!”风里刀嘀嘀咕咕的重新回到炕上毫无形象的嗑瓜子,满地上,炕上的吐瓜子皮。脸上不是很疼,可是热辣辣的,风里刀嘀咕着:“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奴婢了,脾气真不好,其实也就是只有你能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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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顾少棠回去,雨化田和尙铭的比试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说的是给太后助兴舞剑表演,其实两人都存了致对方于死地的杀机。尙铭使出全力,剑锋好像是毒蛇的舌头,向着雨化田要害进攻。雨化田轻功极好,他轻轻一跃向后退出丈许,横剑招架,谁知尙铭的这一招是虚的,他伸手从腰上抽出来一把软剑,顿时成了双剑夹击的态势,一个攻上盘,一个攻下盘。
雨化田已经退到了无处可退的地步,看样子不是见血就只能扔剑认输了。谁知雨化田的宝剑一下子成了三个,两边的剑刃瞬间和主体分开,向着尙铭的要害而去。尙铭没想到雨化田还有这一手,顿时乱了阵脚。他挥剑磕飞了一把飞来的附属剑刃,谁知那个剑刃好像是长着眼睛似地,又飞回来。
趁着尙铭疲于应付的时候,雨化田的剑已经逼住了尙铭的咽喉,最后的结果一目了然,雨化田大获全胜!尙铭彻底没了面子,脸上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帝和太后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太后笑着说:“这样精彩的比试哀家竟然从没见过。看起来还是雨化田的功夫更好些。皇帝身边有这样的奴婢,哀家就放心了。”
朱见深身为紫禁城全体内侍的老板们,对着手下业务熟练程度很满意,对着雨化田夸奖一番还给了不少的赏赐,一边的尙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渐渐地气的发黑,可是也只能看着雨化田一个人在太后的寿宴上出尽风头。
雨化田抬眼看着坐在上面的万贞儿,送去个安心的眼神。万贞儿从比试开始就紧紧握着拳头才缓缓松开,血液依稀子冲进了发白的手掌,她甚至感觉到猛的进来的血流,把血管壁都撞击的噗通噗通的颤动。这样真刀真枪的比试太叫人惊心动魄了,难怪用枪也会一样要人命,但是这种刀刀见血,和对手面对面的震撼绝对不是用枪支远距离射击能有的效果。
“皇贵妃的脸色不好,刚才你就是有些神不守舍的,可是身上不好?”太后在一边审视着万贞儿的脸色。
方才自己太担心了,难免有些情绪外露,万贞儿忙着调整了表情,拿着绢子擦擦脸,幸亏是粉底大德厚:“叫太后担心了,我只想着宁哥今天一个人,有些不放心。再者这里还是冷,太后若是有兴致不如明天在御花园里面摆酒,叫些新鲜的戏班子进来。听说京城里面颇有几出新戏上演,不如托太后的福气,也叫我们沾光看看。教坊的戏都听厌烦了。”
皇帝在一边说:“天色晚了,太后还是休息吧!”太后从早上起来也累了:“贵妃担心的是,我一个人的生日搅得你们都不安。今天累了,明天咱们一家人看戏,也省的这大臣们跟着受累。”于是筵席正式结束,大家再一次起来祝贺太后寿辰,对着皇帝三呼万岁,就各回各家了。
皇帝和贵妃把太后送回了慈宁宫,太后对着他们说:“累了一天了,皇帝和贵妃早些回去吧。”小猪和万贞儿告辞了,朱见深拉着她的手刚要一起回去,却见着怀恩拿着个奏折进来。是紧急军情,皇帝也只能拉着万贞儿的手:“万万,我先回去乾清宫,你快点回去吧。今天你的脸色不好看,别是为了太后的生日这几天给累坏了。你们好生的服侍着皇贵妃不能出差错!”
见着皇帝絮絮叨叨的,万贞儿推推小猪:“皇上赶紧去办正事吧 ,我没事。”看着小猪坐上御撵走远了,万贞儿才对着身边的人说也不用传肩舆了,我坐了一天散散,走着回去。”在皇宫里面尤其是万贞儿这个身份很多事情都不能亲自做了。例如早上出去跑圈,那事不可以的,能够叫她运动一下的活动也就剩下了走走了。但是也不能穿着一身几十斤的行头走走。于是她在偏殿先把身上的装扮改了,凤冠和礼服什么的都换下来,自有跟着的下人现行拿回去,换上早就准备好的日常衣裳,万贞儿身边跟着两个丫头慢慢的走着回去了。
冬天白天短暂,从慈宁宫出来,还没从西六宫出来,天色就渐渐地暗下来,天黑的快,万贞儿从东六宫的月华门出来,穿过坤宁宫和乾清宫中间的夹道,进了进入西六宫的日精门,走东一长街就能到了自己的安喜宫。
可是刚从慈宁出来,要沿着西一长街走上很长一段路,要先出崇宗门才能进入紫禁城的中路建筑,路上两边都是高高的宫墙,没了太阳,一阵阵的西北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呜咽,又像野兽的嚎叫。那个拿着灯笼的小丫头就脸色变了,战战兢兢的紧跟着万贞儿和顾少棠。她哭丧着脸想着为什么皇贵妃这样奇怪啊,能叫人抬着走,却偏要自己走。自己倒是不想走,可惜命不好是个奴婢只能自己走。
跟在万贞儿身后的顾少棠却是脸色如常,她四处张望着,好像在研究着这是怎么回事。“你不用看了,你常年在南边不知道北方的事情。京城天气寒冷,冬天的小北风尤其厉害,街上的幌子和不解释的草房都会被的吹坏了。这个地方四处全是高墙,风吹过来就有声音了。你今天去见他。怎么很快的就回来了?”
顾少棠想着白天大了风里刀两记耳光,有些失落的撇嘴:“没什么好说的。他做大官做的很舒服呢。”听出来顾少棠语气里面的失落,万贞儿回头一笑,耳朵上的宝石坠子竟然是没怎么晃动,只是微微的在越来越暗的光线下摇曳着。
顾少棠心里忽然有些失落,自己可能一辈子也学不会这些所谓的仪态了。不过她很快的在心里摇摇头,对着自己一瞬间的想法表示唾弃:“凭什么为了风里刀改变。你就是你,那个人看不爽,叫他滚就是了!”
“怎么,看清楚了他的心思有些失望了,其实你是个不错的姑娘,没了他你还能寻找更合适自己的,天下之大,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男人到处都是。你最要紧的不是把自己装扮和这个宫中的女人一样,你只要对自己好,每一天都过得高兴就是对那个人最好的回击了。他认为这个世界上你找不到别人了,因此笃定你不敢和他翻脸,可是他要是看见你没有他过得更好……”男人都有点小贱,失去的才是最好的。
顾少棠听着万贞儿的话,忽然来了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话:“皇宫里面的日子,我看是天底最不舒心的日子。你整天这样走一步看五步的,累不累啊!人家都说皇宫里面的日子和神仙似地,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根本不是这样的,就是天天拿着金银珠宝和山珍海味堆着有什么意思?皇帝不自由,你也不自由,就连着奴婢们都没几个舒服的。”
这个人真的太直白了吧,万贞儿看着高高的围墙,也不正面回答:“其实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能是你习惯了自己的江湖,只觉得亲切,我看着你那个江湖倒是不怎么好。有的时候十几天不能洗澡,我会疯掉的。”
顾少棠听着万贞儿的话嘴角一笑,抛开身份,这位贵妃娘娘有的时候很可爱的。她眼光扫过前边,忽然神色一变。一个影影绰绰的女子提着灯笼过来了,只是那个女人竟然是在飘着走的,她手上的灯笼也不是宫中常用的米黄色和红色,而是幽幽的绿光,远看和一盏鬼火似地。见鬼了!顾少棠想起来自己在坟地里见过的鬼火,下意识的去摸自己腰上放暗器的地方,结果却摸了一手空。在进宫前自己的暗器就被收走了。
顾少棠只是有些吃惊,万贞儿却是面无人色了,那个鬼她仿佛认识,方嬷嬷,那个死的不明不白孙太后身边的方嬷嬷!虽然脸上看不清长相,可是身量和她身上的那件香色绣着仙鹤的褙子,万贞儿绝对不会认错,那是她送给方嬷嬷的寿礼。
万贞儿紧紧地握着自己的胸口,她好像被浸在冷水里,一股寒气从四肢百骸散开,她全身都被冻住了。“你是谁——”她尽力的叫自己出声,可是声音却发不出。
“你这个狠心的贱婢,我要带着你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来,万贞儿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风小贱挨揍了,棠棠v5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