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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极少喝酒的段守信,此时脑子也晕了,腿也软了,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他妈不要他了,心灰意冷之下,周围的一切他都不管了。他儿子本来把他扶到了炕头,结果这位身子一歪,直接倒向了炕梢,啪一下子,压碎了好几个鸡蛋,气的段志涛脑筋直蹦。
面前这人要不是他爹,他也想像他奶似的,痛痛快快来一句‘你滚’了,简直太可恨了,他那鸡蛋再有几天就出壳了,这回可好,十多天的功夫都白费了,这么大个人咋还没他闺女省心?
可再不省心也是他爹,平时他可以爱理不理,现在喝的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他也不能扔出去真不管。没辙的把对方又挪回了炕头,见他爹躺好了,他又转头掀开炕上的小棉被,发现二十五个鸡蛋只剩下八个,剩下都让他爹给灭了。
郁闷的把这八个鸡蛋捡到隔壁屋,再回来一看,他爸自强不息的又从炕上爬了起来,看样子是想回去找他妈说道说道,可两腿没劲瘫坐在地上,只能手指着母亲那屋不断的委屈道:“妈,我是你儿子,你不能领着涛子都不要我啊,现在把我撵出来,屋都不让我进,你们咋狠得下这个心啊……”
段志涛听的嘴角直抽抽,心说明明是你自己在地上坐着不起来,谁撵你了?
无奈的叹口气,他还得上前往起拽,大冬天的屋里再暖和,水泥地面它也拔凉的,真把他冻出病来,倒霉的不还是自己?
“爸,你起来……”
“涛子,爸知道爸没本事,可在咋地我也是你爹啊,你不能不让我进家门啊……”得,这位又开始哭他儿子了。
等段志涛终于把他这酒鬼爹给按到炕上,他自己也忙了一身臭汗,见他爹躺炕上眼皮都睁不开了,还在那嘟囔呢,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转身出去对媳妇道:“今晚你和闺女陪奶睡吧,我跟他在那屋睡。”
醉成那样,也不知道能不能起来闹腾,他还是看着点吧,别明儿早上一睁眼,自己家都被他拆了,想起自己那十多个鸡蛋,他现在还心疼呢,那里面都有小鸡仔了。
同情的看了丈夫一眼,范淑香忍着笑道:“嗯,放心吧,奶晚上有我,你把爸看好就成了。”今儿个她才知道,自己公公喝醉酒后,也是挺能作的,瞧把老太太气的?话说不利索,嘎巴嘴在那心里哑巴骂呢。
段志涛下午回来的时候,想的特别美好,和二舅哥一起喝点小酒吃顿好的,晚上一家人坐炕上听听他新买的半导体,谁成想因为他这个爹,一样都没办成。更可气的是,喝多了的这位,不知道是压抑的时间长了,还是他喝醉酒后就这样,每当你以为他睡着了,他却晃晃悠悠的爬起来去敲隔壁门,吵着要进屋,你这次把他按倒了,没半小时他再接再厉的又起来了,等他爹终于消停彻底不闹了,也将近半夜了。
被他爸闹得,段志涛睡觉也不敢睡的太死,感觉自己好像刚一合眼,外面就传来框框的砸门声,听着这声音敲的急,他不敢耽误,匆匆套上件棉袄就跑了出去。
“谁啊?”冬日里天短,四五点钟天还漆黑一片,借着未散的星光一看,他家散放着的赛虎正蹲在大门口,眼冒绿光,警觉的盯着门缝看。
“志涛,我是你大爷,快开门!”
大爷?段志涛愣了愣,紧接着有点明白对方为啥这么急了,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人却紧跑两步,嘴里应着:“大爷你等一下。”说着,他忙把赛虎关到后院,黑灯瞎火的不把它关起来,他大爷的腿就不用要了,没看赵六那小子躺了整整一个月,据说屁股蛋子上的肉,差点没感染。
外面的段守成心急的如蚂蚁上锅,可下见侄子开门了,脱口就问道:“你看着你爸了没?”没错,他弟弟丢了,昨晚上一宿没回家,睡觉之前他还没在意,毕竟那么个大老爷们,他也不能栓裤腰带上?可没想到今早起来一看,那屋冰凉冰凉的,咋看也不像住人的样,这下他可急了,想起晕道边的赵六,想起前几年冻死在外面的李拐子,他披上件破棉袄就出来找人。
其实换个人他也不带这么紧张的,问题是他那老实的二弟,平日里连个交心的哥们都没有,不回家他往哪住?能怪他多想吗?
见他大爷一脸的慌张,可见是真着急了,段志涛急忙道:“我爸在屋呢,他昨晚喝多了没回家。”嘴上说着,心里却自嘲的一笑,真看出这是亲哥俩了,原来就自己是后的。
段守成听到侄子的话,一颗心终于落了地,长出口气忍不住骂道:“这混蛋玩意,不回家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他咋地了呢。”这位急了一道儿,又被自己脑补的场面给吓了个够呛,现在找到人不看一眼他也不放心,所以跟着段志涛就进了屋。
进屋一看,他二弟穿着棉袄躺在炕头,睡的满头大汗不说,嘴里还打着呼噜?看的段守成把心里的火压了又压,才忍住气道:“睡炕头还穿棉袄?他也不怕上火?”
“昨晚上喝多了,大半夜的,他一会儿起来闹一出,不穿着咋办?”揉了揉自己太阳穴,没睡好的段志涛脑仁生疼。
二弟喝多了?还闹上了?段守成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可弟弟就在那躺着呢,志涛虽然好犯浑却也从不说谎,两相结合也算是证据确凿,这么说,他二弟真喝多了?
突来的新鲜感,让他心里的火气散了大半,再瞅瞅炕上睡得跟死猪似的弟弟,和地上一脸无可奈何的侄子,段守成怪异的生出了好心情。要知道,以前都是他们哥俩,站地下气个半死,他侄子躺炕上万事不愁,今儿个突然掉了个个儿,他心情能不好吗?
这位也不生气了,脱去外面的大棉袄,盘腿往炕里一坐,和蔼可亲的招呼侄子道:“来,跟大爷说说,你爸到底咋喝多了?”
看着一脸八卦的段守成,段志涛只觉得牙根痒痒,突然有点想骂娘,虽然一再劝自己,这人的娘是你奶,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悲愤了。昨晚上陪他那醉鬼爹耍了半宿,天没亮又来了个看热闹的大爷?一个两个的,这日子还让不让人好好过了?
……
好眠的段守信是被热醒的,口干舌燥的他一睁眼,就看到旁边闭目养神的段守成,所以他下意识的张嘴就道:“大哥,你给我烧的炕?太热了。”热的他都出汗了,平日里都是冻醒的,今儿个冷不丁被热醒,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咋那么稀罕你呢,还给你烧炕?”睁开眼的段守成,没好气的瞥了二弟一眼,虽然看到侄子吃瘪他挺高兴,可把妈气着就是另一回事了,四五十岁还学会哭了?这么大岁数都活狗肚子里去了,真是越活越回暄。
察觉大哥的语气不对味,段守信下意识的坐起身来,想要听训,可还没等说话呢,他终于发现不对劲了,这不是他家?这是,他儿子两口子的屋?
“我,我咋……”刚想说我咋在这?昨晚上的一幕幕,自动从脑子里钻了出来,把段守信臊得满脸通红,脑袋越垂越低,最后只给他大哥漏了个脑瓜顶,说啥也露脸了。
“你厉害了,长本事了?当着亲家孩子的面,跑儿媳妇家作来了?你这脸都丢到孩子他姥姥家去了,你可真是给咱老段家长脸啊。”想到当时范兴华还在,段守成那看热闹的心一扫而飞,此刻要不是在侄子家,他真想给弟弟两脚,这么大岁数了,能有点出息不?两口猫尿就把你撂倒了?
段守信沁着脑袋一语不发,昨晚上自己咋哭的他比段守成清楚,可就因为清楚,所以他更觉得没脸,你说他挺大个人了,咋还跟儿子哭上了呢?这位越想越气自个儿,抬手就甩了自己一巴掌。
刚好碰上里屋门一开,把抱着孩子的范淑香造的一愣,她觉得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碰到自己公公在那扇嘴巴子自娱自乐,她这当儿媳妇的该咋办?
段守成狠狠的瞪了二弟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对侄媳妇道:“淑香啊,孩子醒了?”刚才他来的太早,里屋老的小的都没醒呢,所以他在这屋坐炕上也没敢动,结果又眯了一觉还不到六点,夏天亮的早,所以村里人起来的也早,冬天起早了死冷的不说,还又费柴又费蜡的,没正事真没人起那么早。
“啊,醒了。”见有人搭茬,范淑香忙笑着道,“我以为志涛在这屋呢,想让他看会儿孩子。”自打入了冬,每天段志涛都会先起来,点好了炉子,再轮流给他奶和他闺女倒尿盆,等他闺女起来的时候,那屋都收拾妥当,开门放好了气儿,小家伙这才乐乐呵呵的过去陪她太奶奶玩,今儿关门睡了一宿,范淑香觉得屋里一股混气味,本想让闺女过来,把那屋放放气,哪曾想过来才知道,她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段守成哥俩都是汗脚,俩臭脚丫子往炕上一烙,唉,那味道真比十三香还复杂啊。
当妈的瞬间决定,还是让闺女回去陪老太太玩去,谁成想她大爷公公特别热情,听说要看孩子,立马伸手笑着道:“志涛喂鸡去了,来,把孩子给我,你该干啥干啥去。”他想的挺好,老妈这会儿正生气呢,守信也满脸的抹不开,一会儿让他二弟抱着孙女进屋,他在一旁逗着孩子,这事也就岔过去了。
范淑香一听这话,只恨自己脚步太慢,还没跑远,不舍的看了眼怀里的闺女,她迈步进屋,咬着牙就把孩子递过去了。
那边段守成还笑呵呵的给她宽心丸吃:“放心吧,你大爷我看孩子有一手,你那侄子侄女我也没少看,绝对不能把我孙女磕着碰着。”他俩孙子一个孙女,你可不能小瞧了他。
范淑香笑着点头,实则内流满面:她知道闺女不能磕着碰着,可她怕闺女空气中毒了,这屋里太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