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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就在平平淡淡中过去了, 镇国公府没挂一对儿春联,也没有放一挂鞭炮。
过了正月十五,各家亲戚都走完了, 男人该做生意做生意、该当官去当官了, 阿渔才自己带着女儿回娘家探亲。
当然,阿渔提前与徐老太君打过招呼, 徐老太君已经许可了,而且,徐老太君也对其他几房的年轻孙媳妇们说了,想家就回去看看, 别大张旗鼓地就行, 只有大房徐慎、徐恪兄弟两院要守重孝,门都不能出。
阿渔并非国公府里唯一出门的媳妇, 便也不用背负人言压力, 坐上马车,她便笑着问女儿:“咱们要去外公家里了, 阮阮还记得外公吗?”
阮阮不记得, 大眼睛盯着微微晃动的马车窗帘, 一心想趴到那边去玩。
阿渔心想, 不记得才好呢, 若是女儿记得, 恐怕这辈子都要惧怕外公了。
两府离得近, 马车没走多久就到了。
平阳侯府大门上张贴了崭新的红底金字春联, 除旧迎新。
阿渔将阮阮交给车下的乳母,她低头下了车。
曹炼、曹炯兄弟都进宫当差了。
曹廷安主动上交兵权, 建元帝当然要给曹家一些补偿,曹炼此次带兵本就立了战功, 建元帝提升曹炼为禁军副统领,距离曹廷安原来的禁军统领只有一步之遥。曹炯虽然尚未立功,但他武艺不俗,建元帝也破格封了曹炯为京城十三卫所的一卫指挥使,曹炯年纪轻轻便做了正三品的五官。
除此之外,建元帝还做了一件事。
前太子死后追封谥号为庄文太子,庄文太子妃、庄文太子侧妃等人都还住在东宫,曹侧妃所生的皇长孙今年也四岁了。
提拔了曹家兄弟后,建元帝封年幼的皇长孙为孝王,赐孝王府,庄文太子妃、庄文太子侧妃等女眷也随孝往入住孝王府,颐养天年。
如今,东宫再次成了无主之宫,曹皇后、陈贵妃膝下分别养育两位皇子平分秋色,建元帝却只提拔了曹皇后的娘家人,朝臣们便纷纷猜测,建元帝有意立四皇子为新太子了。
因此,虽然曹廷安退出了官场,但曹家的平阳侯府在京城诸勋贵之家的地位仍然稳固不可动摇。
听说女儿、外孙女到了,江氏从屋里出来接女儿。
三十多岁的江氏,穿了一身白底的妆花褙子,身量纤细婀娜,面若桃李,一双杏眼清澈动人,仿佛越活越年轻了。
阿渔惊讶道:“娘的气色越来越好了。”
江氏有点尴尬:“是吗,可能是你爹爹最近也会说笑了,我跟着高兴吧。”
其实是曹廷安白日必须装残,可他龙精虎猛的一个武将,一身体力白日消耗不了,晚上就都用在了她身上。但曹廷安已经四十多了,虽然看起来依然雄伟魁梧,但肯定比不上年轻时候,一晚大战一次也就差不多了,而江氏这等年纪,正是有点如狼似虎的时候,以前是曹廷安太强而她柔弱,现在曹廷安弱了些她强了些,两人反而越来越合拍了。
一个女人家庭美满夫妻恩爱,她气色能不好吗?
但江氏可不想跟女儿说实话。
阿渔也万万想不到废了双腿的父亲还能给母亲那么大的快乐。
娘仨有说有笑地进了暖阁。
曹廷安今日被江氏逼着换上了一身深红色的锦袍,红色衬人,显得他冷峻的脸都白了几分。
目光扫过妻子女儿,曹廷安有些紧张地看向乳母怀中的外孙女,暗暗求菩萨保佑外孙女可千万别继承妻子、女儿的小胆子,见过一次他的凶脸就怕他好几年。
徐潜刚回来时阮阮连亲爹都觉得陌生,对外公她更认生了,但她又没见过轮椅,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曹廷安,一会儿看看曹廷安坐着的轮椅。
曹廷安见了,故意推着轮椅转了一圈,笑着逗小丫头:“外公这里有好玩的,阮阮要不要让外公抱?”
阿渔:……
父亲果然是心胸宽广啊,竟然已经能如此随意地把轮椅说成好玩的了。
阮阮盯着轮椅两侧会转动的大轮子看,想去摸摸,但还是有点怕。
阿渔接过阮阮,然后将阮阮放到地上,她从后面扶着女儿的腋窝。
阮阮立即迈着小短腿朝外公走去。
曹廷安眼睛一亮:“阮阮都会走了?”
阿渔笑道:“能自己走两步,还是得扶着呢。”
阮阮再过一个月才周岁,在曹廷安看来,外孙女已经是非常厉害的小女娃了。
“不愧是我的外孙女。”曹廷安自豪地道。
阿渔不禁庆幸,幸好徐潜没来,不然听了这话肯定不高兴。
阮阮走到外公面前,在母亲的搀扶下围着外公的轮椅转了一圈,摸摸扶手摸摸轮子,最后又轻轻的摸了摸外公放在前面的腿,应该是把外公的腿也当成轮椅的一部分了。
阿渔悄悄观察父亲。
曹廷安只觉得外孙女的小动作软软的,像碎碎的小雪花落在了他腿上。
他朝前俯身,大手一捞就把外孙女抱到了腿上。
阮阮不高兴了,急着朝娘亲伸手,嘴里发出不情愿的声音。
曹廷安立即拿出藏好的拨浪鼓。
可阮阮不喜欢拨浪鼓,还是假哭。
曹廷安没办法,忽然转过外孙女,指着自己脸上的疤痕道:“阮阮看,外公脸上有个大虫子,你快帮外公拿下来!”
阮阮果然被“大虫子”吸引了,先是怯怯地碰了碰,可能发现虫子不会咬她吧,阮阮就开心地摸了起来,摸着摸着小手突然“啪”地拍在外公脸上,好像在打人一样。
阿渔与江氏都是一愣。
曹廷安哈哈大笑:“这小脾气,像我!”
阿渔与江氏:……
让他们一大一小玩,江氏叫女儿去暖榻上坐着说话。
阮阮能看见娘亲,就安心跟着外公玩了。
丫鬟们摆上茶水,江氏神秘地朝女儿笑了笑:“去年我一直都有替你二哥留意别府的贵女,你二哥喜欢乖巧貌美的,我看上三四个,只是因为你爹爹的事耽误了,现在你爹想开了,我准备快点把这事定下来,你帮我参谋参谋。”
阿渔喜道:“娘快说来听听。”
江氏立即把她看中的那几位闺秀本人及其家里的情况都说了一遍,说完口都干了,连喝了两碗清茶。
能被江氏挑出来说给女儿听的,几位闺秀品貌肯定都不错。
阿渔这两年深居徐府,对这波十四五岁的新长开的闺秀不太熟,便道:“咱们说了都不算,得二哥喜欢才行。”
提到曹炯,江氏叹道:“我把画像给你二哥看,可你二哥说什么画像太假,丑人也能画美了,他要看真人。可你们姐妹都出嫁了,咱们家没有小姑娘,我都没借口把几位小姑娘都叫到家里来做客。”
阿渔笑道:“您可以请温宜表妹帮忙啊,她随便办场花宴,便能把这些小姑娘凑齐了。”
江氏有些犹豫:“她是公主,我不敢劳烦人家。”
阿渔知道,母亲一直都把姑母、表妹、表弟当皇宫里的贵人敬畏,没敢把他们当亲戚看过,但,其实皇后姑母也好,公主表妹也好,阿渔与她们相处的时候,从来没有感受到一点点宫中贵人的架子。
阿渔故意激母亲:“娘若不敢,那就继续让二哥打光棍吧,到时候外人还以为您故意不帮大哥二哥张罗婚事呢。”
江氏脸色大变,那怎么行?
第二天江氏就去找已经嫁进谢府的温宜公主了。
江氏来的时候,温宜公主正与她的小姑子谢香云探讨字画。
“嫂嫂有客,那我先告辞了。”谢香云笑着道。
温宜公主送她出门。
江氏走到门口,正撞见两人往外走。
谢香云朝她点点头,行过礼后,领着丫鬟离开了。
江氏看着谢香云窈窕纤细的背影,惊讶道:“公主,这位姑娘是?”
温宜公主笑道:“舅母唤我温宜吧,公主太见外了,那是淮扬的三妹,闺字香云。”
江氏不禁赞叹道:“长得可真好看。”
温宜公主便夸了一番自己的小姑子,请江氏落座后,温宜公主笑道:“舅母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江氏便不再客气,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曹炯是温宜公主的亲表哥,她当然愿意帮忙,应承下来后,温宜公主忽然好奇问:“怎么是二表哥先相看,大表哥呢?”
江氏无奈道:“世子爷主意大,我问过他几次了,他都说他要自己挑,有了人选后自然会告诉我,我,我只好先管你二表哥了。”
温宜公主与曹炼打过几次交道,深谙大表哥的脾性,对此她反倒很同情江氏了。
三月里梅花、桃花、海棠争奇斗艳,温宜公主在府里办了一场花宴,邀请了十几位贵女来府中做客。
赏花之宴,宴席自然设在花园。
驸马爷谢淮扬为了帮衬自家公主,特意将曹炯请到可以俯瞰花园的一座小山凉亭中。
曹炯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挑媳妇的,而且他一个武将,与探花郎驸马爷没有什么共同爱好可聊,便猴子似的站在凉亭外,逐个打量下面的闺秀,也亏得他眼睛好,离得这么远也能看清楚。
“那个小姑娘长得挺娇,我喜欢。”
看中一个,曹炯非常满意地道。
谢淮扬闻言,走到他身边,奇道:“哪位闺秀入了二公子的眼?”
曹炯伸手一指。
谢淮扬凝目看去,看到一个小姑娘正在池畔喂鱼,她低着头,只露出了一张娇美的侧脸。
“你看,她腰细屁.股大,这种女人在床上最够味。”曹家父子在男女事上都是彻头彻尾的色胚子,只不过曹廷安已经被江氏俘虏了,曹炼曾经也通房一堆,曹炯年轻些,至今依然热衷给自己收罗美人。
然而曹炯现在看上的,却正是谢淮扬的三妹。
本来在发现曹炯看上三妹的时候,谢淮扬还想考虑一下这门婚事是否可行,然他才冒出一丝念头,曹炯就在他耳边轻贱妹妹了。
纨绔色鬼,谢淮扬不屑与之为伍!
“青书,送客!”
愤怒下山之前,谢淮扬毫不留情地吩咐小厮道。
曹炯莫名其妙,望着谢淮扬的背影问:“好端端的你生什么气?难道你也看上她了?”
想到这种可能,曹炯脸黑了,正想追上去警告谢淮扬别做对不起他表妹的事,谢淮扬的小厮青书及时拦到他面前,冷着脸道:“二公子所说之人乃我家三姑娘,还请二公子自重。”
曹炯:……
完了,他居然在谢淮扬面前夸人家妹妹屁.股大!
反应过来,曹炯推开青书便追了上去:“驸马爷留步,你听我解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