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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皮克一时没有反应,季沫也没有缩回手,而是表现出一副十分诚恳的样子说道:“皮克先生,我为我之前的鲁莽行为向你正式而又真诚的道歉。”季沫这才缩回手,深深地鞠了一躬。
皮克之前已收到顾四姐送上的赔情的礼物,现在,季沫又当着姜公子、伍主席、鲍威尔的面向他低头认错,这让他敏感的内心终于得到一丝安慰。
“你俩认识呀?”姜公子故作惊讶,他其实早猜出来,皮克口中的“季先生”就是季沫,可他依然装着糊涂。
“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在顾小姐家冲撞了皮克先生。”季沫显得一脸的自责,“这都怪我打了几年的小鬼子,面对厉鬼,自己也沾了一身的戾气,很容易莫名其妙地动了肝火。”
“不打不相识吗?”姜公子故作安慰,“你看那自古的英雄好汉,那都是交过手的。是吧?伍主席。”
“那是——”伍元庆的脸上堆着笑,他又微微地转向鲍威尔,“在咱们中国呀,英难之间一接手就知道对方有没有两下子;也正因为这一交手,便让双方惺惺相惜起来。”
鲍威尔尽管一时没有理解什么叫“猩猩相惜”,但他用自己的微笑表明了对伍元庆观点的赞同。
“这还有一位洋人朋友你认识吗?”姜公子说,“这可是美利坚驻江北省办事处的负责人,鲍威尔先生。”
季沫便向鲍威尔走去,“你好。鲍威尔先生。”
鲍威尔轻微上前了一步,与季沫握着手,回应道:“你好,季先生。”
两个人是正式第一次见面,连熟络都算不上,更别谈什么知根知底,所以,两个人也只是礼貌性地握了握手,说了几句客套话。
季沫又向伍元庆打了一声招呼,便在姜公子旁边的一个独立沙发上坐了下来。
“今天,我这客厅算得上是中外汇合,少长咸集,真是有些蓬荜生辉。”姜公子似乎开心起来,“咱们不谈点正事,似乎都对不起咱们这一屋子的人。”
“没有姜公子的人格魅力,哪能大咖云集。”伍元庆笑呵呵地说。
“是这样。”姜公子看了一眼众人,众人便都盯着姜公子,知道他要说大家关心的事了,“济济会财团有意对江北省进行资金支持用于各项建设,江北省呢,也期待能与济济会财团结成友好而又长久的合作伙伴。”
“那是那是。”鲍威尔附和道。
“目前呢,不管是于江北省,还是济济会财团,可谓是有一件非常利好的事。”姜公子看了看鲍威尔与皮克,但情绪却没有任何波动,“据之前的探测,路漫市静坤县的矿产资源比较丰富,有铁矿,也可能有金矿——”姜公子意味深长地看着鲍威尔与皮克。
“是吗?那可真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消息。”鲍威尔早知道这个消息,不然,皮克也就不会来,济济会财团也不会对江北省起了莫大的兴趣,毕竟,没有可图的利益,谁愿意跑几千里来这!他之所以要装糊涂,一是显得他们本来是来进行开发的,而不是来开矿的; 二呢,以自己的无知,可以很好地衬托姜公子知晓的比他们多。
“你们来江北省行义举,我们有了好东西,自然不能亏待你们。”姜公子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十分清楚,这天下呀,就没有不贪利的商人,更别说是财团了;财团,它恨不得把天下的利益全部垄断到自己手里,它恨不得连乞丐讨饭盆里的铜板也压榨掉,“你支持我们,我们也善待你们。”
“谢谢。”鲍威尔站起身轻轻地鞠了躬,“有姜公子的深明大义,这片土地一定会变得富饶,其未来也会变得繁华似锦。”
“鲍威尔先生,请坐请坐。”姜公子微微把目光抬高了一点,“我有个初步的想法,并不是太成熟噢。我说完了,还得请大家给我提提意见和建议。”
伍元庆表现出极认真地聆听着姜公子说话,生怕把哪一句金科玉律给漏掉了。
季沫却在时不时地观察着鲍威尔与皮克的微表情,从这两人的表情里,可以洞见他们内心对财富的贪婪。一个人的贪婪,是刻在他眼睛里的,是无法掩藏的。
“嗯。”姜公子停顿了一下,几个人又齐刷刷地看着姜公子。当一个人站在权力的巅峰,就算他是个弱智,可是在有求于他的人面前,那也是神一样的存在。
“我觉得吧,单打独斗,不如大家精诚合作。猛虎难欺群狼。”姜公子说到这里,鲍威尔的眼神晃荡了一下,“所以呀,觉得成立一个矿产资源联合开发公司,大家可以根据自身的实力出资,获得了利润,我们再按照比例分配。”
“这个想法甚好。”伍元庆立刻表示赞同。
鲍威尔的大脑快速地盘算着,“请问姜公子,出资比例是不是决定着分配比例。”
“这是应该的,多出钱,多拿利润;少出钱少拿。”姜公子试图幽默一把,“自然,不出钱也就没钱可拿。”
“姜公子,请原谅我还想请教一个问题。”鲍威尔说,“利润分配比例是不是和出资比例一样?”
“原则上是如此。”姜公子被鲍威尔的发问精神弄得十分不爽,可又不好直接拒绝。
“鲍威尔先生。”季沫的语速不急不缓,脸上也带着谦和的笑容,“如果你和一个人合伙种庄稼,地是人家出的,然后他出一万,你出一万,你觉得最后分配利润只按资金比例合适吗?”
“不太合适。”鲍威尔说,“不过——”
不待鲍威尔往下说,姜公子打断了他,“具体怎么操作,这需要认真地研究,咱们今天就讨论这些细节了吧?否则呀,我估计着三天两夜也没个结果。”
“那是——”伍元庆立刻附和,“咱们今天应该是战略性地探讨。”
“也好。”鲍威尔因为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但人家已表明了这是个战略性地探讨,他也不好再追究某些细节。
皮克有好几次想说点什么,可是,他又感觉自己似乎卡不上那个说话的点。
“至于这个公司怎么成立?还有如何筹资?等等,这些前期有工作我们必须要做。”姜公子看一眼伍元庆。
伍元庆心里似乎有了谱,他毕竟是这个江北省的主席,他来牵头,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更何况,他还是亲姜派。
“我初步有个人选。”姜公子扫视大家一眼,“既要有能力,还得有威望,同时还能够抽出时间,所以呀,这个人选,非季沫将军不可。”
伍元庆愣了一下。
皮克的两个耳朵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他还在心里思索,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只有鲍威尔反应最快,“季先生,你真是年轻有为,姜先生能把这副重担压在你身上,那是对你的信任,更是对你能力的认可。”
季沫听着鲍威尔的恭维话,心里却十分不得劲,他也懒得回应对方,只是礼貌性地微笑一下。
皮克却以为季沫现在开始傲骄了,傲骄到连话都不想多说。他便选择了暂时的沉默。也许,沉默是某种无声的、很直接的反抗!
“季沫,这个重任可就落在你的头上了。”姜公子说,“能者多劳,我完全相信你有这个实力;当年,你连小鬼子都打得避你锋芒,这个小任务,于你而言,那就是拿牛刀杀鸡。”姜公子瞅了一眼侍从官杜从美,“从美,我肚子都饿了,能不能给我们开饭呀?”
“好的,现在就可以上菜了。”杜从美回复道,“我去安排他们。”
姜公子站起身,“咱们不能只聊天,图着心里舒服,也得时当照顾照顾自己的肚皮。走,咱们去犒劳犒劳我们的胃。”
大家起身跟随姜公子来到餐厅,依次入位坐下。
菜很快上来,姜公子先招呼大家用餐。待过了几分钟,他这才提议饮酒。
伍元庆到现在还有一点无法完全接受季沫牵头联合开发公司组建的事,所以,他的情绪并不是太高;他似乎在努力地调动着自己的表情来配合这场饭局。
相反,鲍威尔却显得十分热情,不仅能照顾到姜公子的东道主的身份,也能照顾到伍主席的面子,同时还极力地向季沫示好。
鲍威尔在酒桌上还多次暗示皮克给大家敬一杯酒,可是皮克却并没有响应。
季沫在酒桌上依次敬了大家几圈酒,伍元庆抹不过面子,也依次敬了一圈酒。姜公子自然发现了伍元庆的微妙情绪变化,但他也不声张,仿佛并不知晓一样。对于皮克,姜公子从一开始的对他略有好感,变成现在对他的不在乎。
饭局结束后,大家又饮了片刻茶,鲍威尔和皮克便起身告辞。又略坐了一会儿,季沫也起身而离开。
季沫刚走出姜公子府,鲍威尔和皮克竟然突然迎上来。
“季先生,我们的车在这里,我们送你回家吧?”鲍威尔说道,眼睛溢出一圈笑意。
季沫一愣,“你们在这等呢吗?”
“我们主要是怕你忘了叫车,所以,就在这等了你一会儿。”鲍威尔说道,“走吧,请上车,我们送你一程。”
季沫笑了,他感叹,当你有别人需要或利用的价值时,你就会发现,不管他曾经是个多么无理或凶残的人,此时也会变得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
“谢谢了。我的车就在不远处。”季沫指了指前边巷子,的确有一辆车在那候着,“我喜欢走走路。”季沫轻轻地拍了拍肚子,“让自己消化一下。”
皮克一定是刚才被鲍威尔说服了一通,所以,他此时显得特别自敛。
“季先生——”皮克走到季沫身边,他伸出手,“不打不相识。中国有句俗语,叫猩猩相喜,你是猩猩,我也是猩猩嘛——”
季沫心中止不住发笑,但却不好表现出来。他伸出手与皮克握了握,“下次有机会了——”季沫说到这,怕这个洋人理解不了中国话的内涵,便不敢照直说下去,“下次有机会了我们一起喝茶。再见。”季沫抽出自己的手,然后向鲍威尔轻轻地摆了摆手,“再见。”
鲍威尔见季沫走远了,才对皮克说,“咱们上车吧。”
“我们为什么要讨好这个季沫?”皮克坐在车里,他依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我实在无法理解,我们明明是要追究他粗暴的责任,结果,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
鲍威尔那会儿站在外边等季沫的时候已经向皮克解释了许多,结果皮克的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件事,为此,他觉得这个皮克不足以成大事。对于皮克的问话,他假装没听见,他闭着眼睛,让身体自由地随着车体摆动。
季沫并没有回赵芳处,而是去了云裳的宿舍。
“你喝酒了?”云裳把季沫让进屋,先给他倒了一杯水,“我去给你熬一点粥吧?”
季沫一下子抓住云裳的手,“陪我坐会儿吧?我不饿。”
“是不是头痛了?”云裳挨着季沫坐下来,摸了季沫的额头。
“没有。我一切都很好。”季沫下意识地把头靠在云裳身上,“就想和你这样坐在一起。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想和你这样坐着。”
“你走路来的?”
“嗯。”
云裳挽着季沫的胳膊。季沫微微闭着眼睛,感受时光在内心里静止。
鲍威尔与季沫等先后离开姜公子处,伍元庆喝了一杯茶,便也要起身告辞。
“伍主席,再坐一会儿吧,不急,时间还早呢。”
伍元庆站起来的身子便又慢慢坐下去,他有些困惑地看着姜公子。
“你现在的心里是不是有些不满?”姜公子看关伍元庆,没有任何表情。
伍元庆一愣,再一想到姜公子将组建联合开发公司的事不交由他来办,而是交由了季沫,他心里止不住地一慌。
伍元庆都不敢直视姜公子,可是,他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或许,他压根就没对过,以前置之不理,难道现在要追究?
伍元庆顿时感觉尿意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