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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谎言也可以让人如此甜蜜。
尽管容昳觉得自己早已渡过了非要逼着芙宓说一声“我稀罕你”的阶段,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心花怒放”。
一朵一朵繁复而华丽的花“簌簌”地绽放,容昳仿佛都能听到花苞打开时发出的轻轻的“啪啪”声,这种意外的愉悦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大约只有双修末尾的那种快乐才能与之相比。
可是容昳心里清楚地明白,芙宓不过是在说谎。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说得出“喜欢”二字,若真是喜欢了,她自己怕就吓得不知所措了,先逃了。有种人天生无情,既不耐烦别人爱她,更不愿意爱上别人。
“哦,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容昳道。
没听清楚个屁!容昳嘴角那按捺不住的微笑可逃不过芙宓的眼睛。
“乖,你再说一遍。”容昳低头用笔尖轻轻碰了碰芙宓的鼻尖。
其实让芙宓再说一次也不是不行,这种事情嘛,一回生二回熟,说多了就跟“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是常用句。何况,芙宓本意也就是想让容昳如愿以偿,但是她在听到容昳的话之后,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我喜欢你”四个字在她舌尖转了又转,转了又转,却再也说不出口,反而自己的心跳快得仿佛擂鼓一般,震得她耳朵都要聋了,下一刻芙宓果真就害怕了。
她该不会真是对容昳这个混蛋动了心了吧?!芙宓打了个冷颤,哎哟,她没动心的时候都被虐得那么惨,动心之后还不得被他虐成灰啊?芙宓觉得自己绝不会这么倒霉的,于是抬起下巴斜睨容昳道:“好话不说二遍。”
“为什么不说了?”
容昳的声音低沉得有些危险,芙宓没来由就打了个冷颤。
“骗人怎么不骗到底?你这样骗一半就撒手很容易被人看出来的。”容昳缓缓地放开圈住芙宓的手,起身坐到了离床一丈开外的榻上。
芙宓抬头看向容昳,他那张脸上素来表情清淡,此时其实也没太大变化,可莫名地芙宓就是能感受到容昳那张清淡的脸下隐藏的阴沉,就像他们前几次决战之前的那种阴沉。
芙宓抖了抖,赶紧喝了口热汤暖暖心肠,嘴硬地道:“你就是这样回应我的?”
“你这种人能喜欢人吗?”容昳嘲讽地反问。
语气阴冷,脸色阴沉。原本芙宓就该吼回去,可是她听了容昳的话之后,却仿佛三伏天喝了冰水一般舒服,对的,对的,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容昳嘛,连容昳都看出来了,她刚才可真是自己吓自己。
“看出我在渡情关了?”容昳扫了一眼芙宓道。
芙宓没吱声儿,容昳又道:“所以大发慈悲想帮帮我?以为说一句喜欢我,情关就算过了?”
容昳的声音里带着轻笑,可是那种轻笑是嘲讽芙宓异想天开的轻笑,听着可真是刺耳。
芙宓以一种“难道不是?”的表情看回容昳。
容昳往后依靠,手臂慵懒地搭在椅背上,“闯情关又不是秘境里破阵打怪。”
芙宓皱了皱眉头,怎么不是破阵打怪了?在芙宓公主的世界里,当一个人喜欢上她的时候,就是她对他再也不感兴趣,急着撇清关系的时候,这难道还不算闯完情关?
“那你所谓的情关是什么意思啊?”芙宓虚心求教道,若是容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忽悠她,她指不定真拿灭神针戳他。
容昳没回答,沉默的时间长得芙宓都以为容昳不会开口了,才听他道:“唯勘破二字而已。”
“勘破?”芙宓低声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好像有点儿高深的样子。但显然容昳没有要帮芙宓继续解释的意思。
“那怎么才算勘破呢?”芙宓忍不住往床尾挪了挪,她虚心求教自然是为了自己,因为她将来若是成了大魔神也要闯情关的。
“厌了,倦了,看透两个人不管如何亲密,最开始是独条条来,最终还是独条条去,彼此只是过客,自然就勘破情关了。”容昳道。
说得好像挺容易的,芙宓心想。好歹她也算是有岁数的人了,的确也看多了先前恩恩爱爱的人最后劳燕分飞,多则几十年,少则几年甚至几个月。所以芙宓从来就没想过要在感情一事上浪费心力。
将心比心,容昳绝对不可能比她还看不透啊?芙宓疑惑地望向容昳,“那你……”
容昳站起身,向芙宓伸出手,芙宓迟疑了片刻将手递到了容昳手里,被他牵着手走到了露台上。
曾经在芙宓那荒诞的梦中出现的星空再次展现在她的面前,这一次容昳轻轻动了动手指,一颗碧绿的星子就靠近了露台,容昳的手指似乎动了,又似乎没动,那碧绿的星子又再次远去。
“这颗星辰上的法则破损了一点儿。”容昳淡淡地道:“日复一日,我就只有这么点儿事需要做。”
那的确有些无聊,芙宓心想,难怪她经常看到容昳在露台上发呆,搞半天并非是发呆啊。
“勘破情关又能如何,不过是到一个更大的世界,日复一日做着这些无聊的事情。”容昳轻叹道。
“所以我为什么要勘破情关呢?”容昳像是在问芙宓,却又是在问自己,“我不仅不能勘破,还得时刻告诫自己,绝不能勘破。”
容昳抬起手,拇指在芙宓滑嫩如蛋白的脸蛋儿摩挲了片刻,“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有趣儿。”
芙宓在心里骂了句绝对的脏话,“我艹。”搞了半天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在自作多情。容昳这么多世穷追不舍,扮了爹又扮哥,原来也不是多喜欢她,不过是因为他人生无趣,所以找点儿乐子罢了。
而芙宓的这种功能,还可能随时因为容昳心理的变化而失效,分分钟成为下堂妇的节奏。
突然从容昳心尖尖上的人物变成可有可无随时能被取代的角色,芙宓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儿接受不了。
以前吧,芙宓以为容昳爱自己爱得要死,就是个为爱疯狂的疯子,所以他杀了自己几次吧,芙宓还真没把这种事儿太放在心上,反正她又不是真死了。
但是现在么,芙宓看着容昳的眼神,分分钟想把他踢到悬崖下去,这混蛋为了他的乐子,居然杀了她那么多次。
分明就是上一个角色,扮演累了!
分明就是朝三暮四、贪图新鲜!
片刻后,芙宓的腰被容昳轻轻环住,半侧脸颊完全被容昳低头呼出的热气所笼罩,她听见容昳轻声道:“我出门几天。”
脸颊感受到一下温润的碰触,十分匆匆,略显敷衍。
芙宓看着容昳在虚空里消失的地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是不是所有孕妇的魅力都会大打折扣呢?连孩子都有了,不该做的,该做的都做过了,毫无新鲜感可言。
芙宓远眺无边无际的星空,歪了歪头,什么神秘?什么浩瀚?看久了枯燥又乏味,就跟她当初万年修行幻化成人之前一样,再漂亮的莲花看久了也就像一只破碗,什么纯洁啊、清丽啊不过是心情的穿凿之说。
对他们这样的人和妖来说,爱的确不值一提,过几十年什么都看淡了。
永恒的生命让爱情的颜色显得那样浅淡,他们不停追逐的只是“有趣”二字,若是再也找不到“有趣”,那就彻底消失吧,一如当初的混沌初神。
芙宓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明明切切地感受到了上面的倦怠和敷衍,这让原本可以选择离开的她开始迟疑了。
容昳这混蛋这样欺负她,居然还可以随时抽身而退,反倒弄得她跟个怨妇似的,芙宓想想就不甘心。何况,她不得不承认,容昳带给了她不同的感受,让她也觉得十分有趣呢。这么久居然还没把他拿下,的确是十分有趣的人,芙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就这样放过这个混蛋,芙宓想想就不甘心,再说了,她可不想还没成亲就当孩儿他娘。她怎么也得把容昳攥在手心里搓圆搓扁才行。
容昳的出门几天最终变成了半个月,芙宓开始的时候还有点儿耐心,末了在普天玉璧上天机子专栏里看到容昳和一个略显眼熟的女子的影像。
芙宓摸了摸下巴,这女子仿佛有点儿像第一世自己养的一只小灵猫修出的人形,可惜女大不中留,要不是这小灵猫泄露她的机会,当初的神魔大战她可未必输呢。
好吧,其实事实是,从一开始她就打不赢容昳,但是这丝毫不妨碍芙宓迁怒那只生得十分漂亮的猫。
芙宓摸了摸肚子里的小冬瓜,站在露台上往外扔粉色的纸鹤符。
彼时容昳正在织女的宫殿里跟牛、郎的老婆讨论事情,“用霞光云做一套黄昏时的礼服,她喜欢叠纱的样式,款式最好飘逸一些。”
织女愉快地点了点头,“可是一天换十二套衣服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会,她挺喜欢显摆的。”容昳道,他走到布料堆里,摸了摸那墨黑色的“星辰纱”,“用这个做一套亵衣,要合身一点儿。”
黑色的合身的亵衣,衬着雪白的肌肤,格外的完美。
容昳正想象那个画面时,就收到了粉色的纸鹤。
“容昳,小冬瓜叫你回家做饭。”
“容昳,你儿子要饿死了。”
“容昳,我要吃红烩灵猫肉。”
“容昳,你这混蛋死哪儿去了?”
“容昳,你的清一殿被炸毁了。”
“容昳,你老婆已经饿死了,赶紧回来烧纸。”
……
容昳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了下来,唇角的微笑让织女看得心儿扑通扑通跳,连牛、郎是谁都记不住了,她只听到自己心花怒放的“啪啪”声。
俊成这样的确容易让人找不着北。
容昳回去的时候,是芙宓发出纸鹤符之后的第三天。
芙宓咬着牙道:“您老这腿是得多短啊?”
容昳挑眉一笑。
“我要吃红烩灵猫肉。”芙宓道。
“猫肉是酸的,不好吃。”容昳慵懒地回应,一点儿要起身进厨房的意思都没有。
“我饿了。”芙宓道。
容昳抛了颗王母仙桃给芙宓。
芙宓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你不下厨么?”
“累。”
累个屁啊?活塞运动做多了吧?“你不是说出门几天么,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去织女殿给你订婚服去了,当初不是答应了等你大比完就娶你过门儿吗?还是你想当单身母亲?”容昳道。
订婚服?骗鬼吧!但是芙宓绝对不能在容昳面前表现出吃醋的迹象,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哦,真有趣。”
“的确有趣。”容昳也笑了笑。
两个心怀鬼胎的男女,不约而同地约好了,绝对不能告诉对方自己爱他(她)。
一个是只要她不离开,一切都好。
一个是先攥入手心再言折腾不迟。
唯独,我心,是不能自欺欺人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