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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一家人一起逛街, 江宁负责提东西,江怡就爱这么挽着她, 一家三口融洽美好, 相依为命的日子里连架都少有吵过。因为那时候家里缺少了父亲这个角色, 郑云对姐弟俩的教育格外重视,一旦有什么事, 从来不会打骂, 而是沟通讲道理。
有时即便闹了矛盾, 也不会有隔夜仇。每每江怡做错了事, 就像现在这样挽着她讨好撒娇,郑云一想起眼睛就红了。
她抽出手,说道:“你别挨着我。”
还是那个态度。
江怡满不在乎,挽着不放,剥了橘子送到她手里, 说:“今晚不吵架, 行么,你刚刚出差回来,本来累得很, 咱先歇一晚,明天再说其它的。”
避重就轻,弱化出柜的存在。
不知想到了什么,郑云一言不发,更不吃她的橘子,这法子不管用。
陈于秋忙剥了两颗龙眼递过来, 说了几句好话。
但他这不是支持江怡的意思,只是为了家庭和睦,他自个儿四十多岁头婚,没有亲生儿女,在传统的思想里,他跟江怡差不了太远,都是一路人。直到现在,陈家那群老倔头还在劝他生孩子,跟谁生无所谓,只要是亲生的就行,老倔头们的想法就是姐弟俩毕竟是别家的,将来老了没保障不说,还要分走陈家的大半家产。
他都当这些是屁话,四十多快五十了要孩子,真是老不羞,真要生一个,等将来小鬼头上幼儿园了,在别人看来就是爷爷辈的爸爸,简直没眼看。况且他就一个妻子,哪可能跟别人生,听那些老倔头的就是脑子进了水,拎不清。
郑云吃了龙眼,一瓣橘子都没碰。
橘子最后还是陈于秋吃的。
江怡这是打算走迂回路线,一晚上都跟在郑云旁边,就跟小时候一样,郑云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直到上楼睡觉为止。
郑云仍旧心狠地说:“你别想这样就管用,江怡我跟你说,以后有你受的。”
“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江怡赶紧打住,一个劲儿服软,“你别气着了,今天晚上先休息。”
郑云哪能不气,看见她在面前都来气。
不过现在只是红了眼,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一提起来就落泪。
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从小带在身边养到大,那些过往的心酸和回忆,跟现在一对比,想想就堵得慌,在这件事情上,一开始愤怒懊恼,控制不住脾气,眼下逐渐转变为思考、衡量,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能接受了。
认清不可改变的事实,这是很难跨出的一步。
“别跟着我。”她说,进厨房热牛奶。
江怡在厨房门口杵着,叹了口气,冲着背影喊道:“妈,我不喝牛奶。”
郑云背着她抬了抬手,当做听不见,等热了端出来,却不给她,而是自己端着走。
“我管你怎么样,懒得管你,反正你也不会听,你现在年轻有资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过一天算一天,等我们不在了,有你后悔的。”
江怡听着,一句都没回。
郑云现在就是太压抑,心里憋着难受,不说两句不行。
等上了楼,牛奶也没给江怡。
陈于秋走在后面,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
等进了房间,发现郑云又在抹眼泪,热牛奶就放在一旁搁着,他过去坐下,问:“要不要我给她送过去?”
郑云摇头:“给她送什么,放着。”
陈于秋就没动,抱着她的背拍了拍,“好了好了,成天都在哭,有什么用呢,回来之前不是说了么,要好好谈一谈,怎么一回来就闹上了。”
这次说是出差,其实就是出去散散心,陈于秋给她做心理工作。
夫妻俩在这件事上费了许多心思,由于不是很懂,周围更没遇到过,就只能在网上和心理医生那里寻求帮助。这一深接触,发现同性恋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恼火一些,骗钱骗睡骗生孩子,什么奇葩事都有,当然,这些事不论同性恋异性恋都会有的,半斤八两而已,只是网络的夸大作用太可怖,那些案例看得郑云心都紧了。
这要是发生在江怡身上,她都不敢想。
陈于秋劝不要担心太多,段青许不是这种人,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能坏到哪儿去。
可郑云听不进去,埋怨地说:“她家当然不担心,江怡那个性子就吃亏,将来要是被骗了都还帮着数钱。”
过分钻牛角尖了,当初段青许送礼物、手术过后来探望时,她还老是夸人,说将来谁娶了段青许肯定很幸福,还说想要这样一个女儿之类的话,现在就全都不作数了,把说过的话往肚子里面吞。
陈于秋不好说,自家的是女儿,段家的也是女儿,谁吃亏都还说不准呢。
他没敢把话往气头上引,总之劝就是了。
郑云有气没处撒,最后说:“她要真有心就该跟江怡一条线,可都这么久了,连人影都没见到一个,全让江怡一个人受着,能有什么心?”
段青许不过来,只是想给母女俩留空间,等她们冷静下来了再说。
谁成想因为这个被误会。
后天下午,江宁坐飞机回到a城,公司事情繁杂,江怡负责去接他。
这小子给家里带了不少特产,还给段青许带了礼物,他一路絮絮叨叨地兴奋讲着那些旅行途中的趣事,不时问起最近家里怎么样。
“挺好的,跟以前一样。”江怡搪塞道。
江宁什么都不清楚,以为真是这样,倒还放了心。
“段姐姐人脉真广,”他突然说,“我们在西藏那边遇到事儿,跟她提了两句,后面就是她朋友过来帮忙的,不然都走不了。”
江怡一愣,没问什么事,疑惑地说:“你跟她有联系?”
江宁点点头,如实说:“一直都有啊,她帮了我好多忙,这次填志愿也是段姐姐帮着选的,录取了以后她给我找了好几个建筑系的师兄师姐,还有一个姓孙的老师。”
“孙易?”
“对,就是他。”
建筑系的副院长,跟法学系那边走得很近,没想到是段青许的熟人。
江怡都不知道段青许私下里做了这么多事,默了片刻,问道:“你找老师做什么?”
江宁被问得一头雾水,傻愣愣地说:“没找啊,就认识了一下,都没联系。”
她一时语塞,看着自家的傻小子,最终只提醒道:“回家了别跟妈说这些,特别是她帮你选志愿的事,知道不。”
江宁疑惑,没整明白啥意思,走之前段青许跟郑云关系亲着呢,怎么就不能说了。
但还是听话应下。
下午家里没人,晚上九点左右夫妻俩加完班回来,一家四口围一桌吃晚饭。江宁再迟钝也能感受到气氛不对劲,可他没敢乱说话,憋了一晚上跟鹌鹑似的,夹在中间受气。
陈于秋和江怡偶尔会问问旅行方面的事,郑云不怎么说话。
他是第二天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都傻了,劝谁都不是。
且这天晚上段青许上门了,原本家里还算缓和的气氛,霎时变得很不对劲,郑云冷冷的,从头到尾都没看段青许一眼。
还是陈于秋客客气气把人带进来。
段青许过来替齐叔送特产,齐叔老家又寄了茶叶,他让拿一些给陈于秋。
江怡站在一旁,偷偷看着她。
郑云脸色十分难看,忽然生出一股子无名火,但憋住了没做出过分的事,只让江怡上楼,不想她俩同时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没见到时嫌人家不出现,见到了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