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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晚饭后,小岭和秦建民在房间摆弄弹弓。
小姑洗过澡,坐在床上老僧入定一样。
这是她早晨锻炼的时候跟金政委新学的招式。
金政委年纪大膝盖疼,是不去跑早操的,他每天早晨都在一块大石头上放一个蒲团,坐在上面入定,说这样可以排除杂念修养精神。
小姑看见以后就好奇,也过去学学。
老薛家的人好奇心都重,看到自己不会的感兴趣的只要人家教,就敢跟着学。
金政委说如果一个人能够在嘈杂的环境里入静,不受干扰,那就非常厉害。
他一开始怎么都入静不了,满脑子的杂念,一个月后才能坚持十分钟,现在可以坐半个到一小时,时间久了腿也不行。
小姑就跟着他学,至于金政委说的那些高大上的排除杂念的词汇她一个没听懂,就知道是不乱想,脑子里没有乱糟糟的念头。
她陪着金政委坐了一会儿。
金政委看有五分钟,还提醒她差不多,让她聊聊心得。
小姑就说很简单啊,就盘腿闭眼,一秒钟便专注进去,完全不受别人干扰,一点都不懂为什么金政委说入静很难,脑子里那些烦乱的念头要平复下来很难。
哪里难了?有什么烦乱的念头?
难道大家脑子不一样?
应该是金政委太忙的缘故,当然她是不承认自己像亲娘说得那样有点傻。
她这一招儿可把金政委稀罕得不行,这得多单纯多纯净的思想,才能没有杂念啊?
他问小姑有什么秘诀。
小姑就听他说的,自己哪里有秘诀,如果有什么是自己发挥的?那就是她左右拇指互相抵着,看谁力气大点,自己和自己较劲。
金政委听得哈哈大笑,回去后跟师长和参谋长显摆有些人就是生来淳朴。
薛老婆子在一旁给小岭和小姑钉扣子,这俩人的衣服动辄就扣子绷飞找不到,她瞅了闺女一眼,啧啧两声,“再这么下去,你成仙儿了啊,比二奶奶还神。”
小姑却没回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拇指较劲里。
秦建民在一边和小岭摆弄弹弓,一边瞅打坐的小姑,发现她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就真的非常专注,不受外界干扰。
这本事也没谁了,反正他不行。
他俩就厨子燎了汗毛那次聊过处对象的话题之后,他就没再提。
小姑在他面前依然没有半点害羞的样子,既没有要和他处对象的意思,也没有不和他处对象就失落的意思,和之前没区别。
看起来她对自己和老薛一模一样。
秦建民虽然有点遗憾,却也认命,比起和薛明春处对象,提心吊胆自己克她害她,他觉得这样更轻松。
大军正在看书,顺便做笔记。
林苏叶示意薛明翊抱着女儿出去散步。
薛明翊犹豫了一下,他想和媳妇儿俩单独散步。
他道:“外面有点冷。”
这都八月初四了。
林苏叶:“给她套上坎肩儿。”
莎莎听见薛明翊不想抱闺女,乌溜溜的大眼就盯上他了,现在她可还没睡呢,休想把她撇下不管。
薛明翊看她小手指勾着自己的衣扣不肯撒手,就拿了一件大人的衣服直接包住她,然后和林苏叶出去散步。
薛老婆子:“这孩子,长她爸身上了。”
真是个小懒虫,要被惯坏的。
夫妻俩抱着女儿出去溜达,林苏叶已经和这边的人很熟,见到都会互相招呼一声。
薛明翊还有点不习惯,他一个人的时候走路大步流星的,根本没时间和人招呼闲聊,顶多颔首示意一下。
现在慢悠悠地陪着媳妇儿走,对面路过的熟人面目就特别清楚,大家笑微微地看着他们,大声地招呼。
他也不得不招呼一二,还略别扭,不适应这样闲聊。
林苏叶看他这样就觉得好笑。
路过的其他人也觉得好玩儿,这段时间以前从来没见过薛团如此居家的情形,以前真的是来去如风,要想在路上抓到他说两句,那可不太容易。
薛明翊抱着女儿,林苏叶怕莎莎太重影响他左臂,就伸手托一下。
薛明翊力气大,根本不用她帮忙,反而还给她借力,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走得更轻快些。
最后就成了薛明翊抱着女儿,林苏叶挽着他的手臂,莎莎坐在爸爸怀里,小手还把玩着妈妈的一根手指,就非常享受。
又过了一会儿,莎莎就舒服得眯上眼睛,把脑袋歪在爸爸的颈窝里睡着了,小手依然攒着林苏叶的手指头。
林苏叶笑了笑,“这丫头,这几天又让你惯娇气了。”
闺女是个乖的,爸爸在的时候她就娇惯一下,等离开爸爸她又会变成妈妈的乖乖女,一点都不给妈妈添乱,特别好带。
她停下脚步,轻声道:“时间好快呀。”他们到军区转眼二十天了,原本说过来住十天就回去呢。
薛明翊声音透着不舍,“嗯。”
林苏叶:“我们也该回去了,家里正忙着秋收呢。”
今天已经八月初四,明天初五,就当十五中秋节过一下吧。
薛明翊沉默一会儿,“好。”
他下意识地把身体往她身上贴了贴。
林苏叶感觉到,就抱了抱他。
她吸吸鼻子,“有点冷,咱回去吧。”
还是老太太有先见之明,带了一堆衣服,这山里秋天就冷得很呢,跟平原大不相同。
回到宿舍,林苏叶把要回去的消息说一下,明天大家再聚一聚,后天就可以出发回家了。
小岭一听说要回家,原本没多稀罕的爸爸立刻又香得舍不得离开了。
他一把抱住秦建民:“大哥、干爸、秦叔叔,我好舍不得你啊,我也好舍不得我爸爸啊。”
秦建民打包票,“放心,两年后保管让你们全家随上军。”
不就是奶奶和小姑没有口粮配额和住房配额吗?他可以帮忙负担啊!
等两年后他和老薛升职来到师部,两家房子分在一起,哥俩跟着他过,那可太美了。
他已经想好以后住一起怎么分配怎么做饭了。
就想得很周到又美好。
如果没有变故或者其他调动的话,应该是这样的。
大军也怔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是把书合上,打算明天去还给参谋长。
他和小岭不同,小岭过得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你说二十天咱就走,那时间到了他也不会有准备。
大军却是从来的时候就知道半个月就要回去。
没有什么惊讶的,就是有些舍不得。
薛老婆子叹口气,是自己拖后腿了,要不他们一家五口是可以住在军区的。
小姑:“哎,只能回去带着懒汉上工了。”
主要是不能打,就很可惜。
第二天秦建民主动去给林苏叶等人安排车票事宜。
薛明翊每年有探亲假,路费部队报销,家属也有一次探亲机会,妻子和孩子的路费部队也给报销,探亲期间的伙食也免费。
小姑和薛老婆子的路费是不报的,自己承担,原本她们俩的伙食也是不免费,要自己出粮票和钱的,不过因为薛老婆子帮着喂猪、小姑去警卫连训练,所以后勤领导就做主给免了。
刘凤梅和宣传连连长张罗在食堂热闹一下,就当替薛明翊一家提前过中秋团圆节,因为之后林苏叶他们回家,薛明翊和秦建民也要离开军区一段时间。
老师长和参谋长两位不在师部,但是这一次金政委在,他和高主任过来聚餐的。
金政委送了小姑一件崭新的军大衣,是他发了没穿的,还和高主任一起送给孩子们一些文具,给了薛老婆子一些老人药,一副兔子皮护膝,给林苏叶的就是市面没有的雪花膏。
宣传连连长奖励给林苏叶一些画具,金丹给了莎莎一个自己很喜欢的布偶小狗狗,狗狗穿着她给缝的小裙子,眼睛是玻璃珠的,看着很可爱。
莎莎很喜欢,一下子抱住,“谢谢丹丹。”
然后送给金丹一个么么哒。
小沈送给大军和小岭一人一支钢笔,这是他在军部通讯员发电报比赛中获得的两次一等奖。
大军很喜欢,跟他道谢。
小岭却主动道:“小沈叔叔,君子不夺别人的笔,你还是留着自己写吧。”
给啥不好啊,给他一支钢笔,他是缺钢笔的人吗?他是缺爱写字的手啊!
小沈硬塞给他,小岭也只好收下,还得咧着嘴假笑,装着很高兴地样子道谢。
王小利却知道小伙伴的心思,送给小岭一把小木枪,送给大军五本小人书。
刘凤梅送给林苏叶一摞子袼褙,让她回去做衣服和鞋子,不许林苏叶拒绝,一定要她拿回去。她一定要给薛老婆子十五块钱,感谢她帮自己喂猪。
薛老婆子只肯要十块,多一分都不要,她虽然财迷,却倍有原则,觉得自己做那些天的活儿就值十块钱。
十块她就开心得不行,这可是自己赚的!可以随便给大孙子花,儿媳妇管不着!
李兰秀和其他妇女,冯政委等人也都有表示。
林苏叶忖度着关系远近,有的收一点,有的没收,毕竟自己不是来打秋风的,如果有人看刘凤梅送礼物,他们不好意思不送,她是绝对不会让人为难的。
她给李兰秀等几位聊得好的军嫂,也一人送了一副戴大红花的画像,这比拍照片还让她们高兴呢。
被燎了毛儿的炊事员带着另外俩炊事员,做了一些糖炒栗子,炒瓜子,砸了一袋子核桃,还给林苏叶做了一瓶子野苹果酱,一起装在布口袋里让林苏叶他们捎回去。
要给别人他们是不敢送这些的,人家也拿不动,这不是有小姑么?
一二团别说炊事班,就地缝里的耗子都知道薛明春的力气大。
最后秦建民只能找根扁担给小姑,让她到时候挑着。第二天下午薛明翊和秦建民分别开车送他们去火车站。
郑援朝帮薛明翊开车,林苏叶和莎莎坐上来,其他人都去坐秦建民的车。
莎莎知道要回去了,眼泪汪汪的,红润的小嘴憋了又憋,又黑又密的睫毛上就挂着水珠。
她坐在爸爸的怀里,耷拉着脑袋,抠着自己的小手指头,嘴里嘟囔,“莎莎,不哭哭,乖宝宝。”
林苏叶听见笑了笑,手指头勾她的下巴颏,“哎呀,哪个小闺女掉银豆豆了?”
莎莎:“哇~”哭起来,最后还要说:“莎莎,不哭哭。”又被林苏叶手指头挠得有点痒痒,忍不住咯咯笑。
又笑又哭的,还要说让自己不哭哭。
林苏叶亲亲她,“回家以后继续画爸爸,画着画着,爸爸就回来咯。”
莎莎又满脸憧憬,从自己兜里掏出要送给薛明翊的画,她这几天又画了好多爸爸。
嗯,画功依然没有多少长进,还是歪瓜爸爸。
薛明翊:“……画得挺好。”
他揣在自己口袋里。
傍晚时分薛明翊和秦建民把他们送上火车。
临时停靠站,火车停站时间很短,顶多三四分钟。
列车员举着大喇叭喊:“送站的旅客赶紧下车,赶紧下车,火车就要出发了!”
秦建民帮他们把行李都放在行李架上,然后和自己小兄弟、干娘、妹妹、大侄子的一一告别,最后想和林苏叶告别,发现她和薛明翊正四目凝望呢,就很识趣地没去打扰。
火车要开动了,薛明翊这才把女儿放下。
莎莎很乖,立刻就张开手臂抱住妈妈的脖子,然后很乖地朝着薛明翊摆手,“爸爸,白白。”
薛明翊看着林苏叶,张开怀抱把母女俩抱了抱,然后放开,又跟亲娘和儿子妹妹说再见。
薛明翊和秦建民下了车,望着火车渐渐远去。
秦建民做出抹泪的动作,“老薛,我舍不得我干娘,舍不得咱儿子,我都想他们了。”
薛明翊幽深的黑眸中还残留着留恋的情绪,声音却冷淡得很,“那不是你弟么?”
秦建民立刻夸张道:“哈,我就知道,你老早就想占我便宜了!”
火车上,莎莎紧紧地抱着妈妈,小脸贴在妈妈的颈窝里。
等火车走出去好远,她才开始抽抽搭搭,“妈妈,心痛痛,想爸爸。”
林苏叶拍拍她,“快看看爸爸照片。”
两次聚餐,小沈给他们拍了照片的,第二次的还没洗出来,第一次的却早就给他们。
林苏叶都拿出来,让大军小岭赶紧哄着妹妹认谁是谁。
薛老婆子和小姑也兴致勃勃地加入进来。
薛老婆子瞅着第一次聚餐那张照片,小姑在那里嗑瓜子被小沈拍了,嫌弃道:“就知道嘎巴嘎巴嗑瓜子,来了一趟部队,连个对象没混上。”
小姑也咧嘴,“诶呀,你说你这个老太太,来了一趟部队,也没进步,混来混去还是个喂猪老婆儿。”
莎莎原本还在哭呢,听着奶奶和姑姑斗嘴,立刻乐得哈哈大笑,学着薛老婆子喂猪的样子,朝大军小岭摆小手,“溜溜溜溜……”
大军:“…………”
小岭却很配合,立刻探着脑袋往莎莎身上拱,哼哼着找食儿吃。
莎莎哈哈大笑,其他人也看着笑。
车厢里,瞬间热闹起来。
林苏叶昨晚上没休息好,就盖着一件军装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山里冷,林苏叶带衣服少,薛明翊给她弄了一套小号的军装,后来金丹又送她一套新的。
小沈比小姑略高一点,他送给小姑一套新的一套旧的。
薛老婆子的是旧的,金政委送的,虽然略大点,她穿着却很美。
三个孩子也穿着薛明翊磨破的军装改的衣服,所以看起来一家子都穿着军装,所以在火车上大家对他们都很客气。
虽然林苏叶很美,却也没人敢骚扰,顶多就是偷偷地多看几眼。
不少人都凑过来和他们说话打听事,又不约而同地被三个孩子吸引,很快这里就聚集了好三个车厢的小孩子。
林苏叶很怕他们在给莎莎传染虱子,就让大军小岭护着莎莎,不要让那些孩子和她贴贴,要保持距离。
这些孩子稀罕莎莎,总想摸摸她,拉拉她的手,甚至和她抱抱,很容易传染虱子。
这一路上热热闹闹的,孩子们再也顾不得想爸爸了。
他们和来时候一样,在车上有人照顾,很舒服。
列车广播里有轻柔舒缓的音乐,列车员也分工不同。
有一个会表演节目,说快板、讲笑话之类的。
还有一个女列车员挎着小篮子,里面装着药包和针线包,过来问问有没有身体不适,头疼脑热都有药送,有没有人衣服破了,她可以帮忙补一补。很快小岭就跟列车员们混熟了,他一点都不怕羞地跟着那个列车员去表演,给人说笑话,表演好玩的,成功得到一个小针线包和一个小药包当奖品,他拿回来都送给薛老婆子。
薛老婆子乐得当宝贝,“这是纪念品,回去跟你大奶奶他们显摆。”
不过他们中间要在宏城火车站转车,火车不是那么准点也不是那么可人心来,总是要折腾很久。
林苏叶想背着莎莎,她却怕累着妈妈,在军区这段时间,自己吃得好多,都长肉肉了。
林苏叶就领着莎莎的小手出站。
薛老婆子死死地牵着俩大孙子的手,生怕给丢了一个。
每次出门人家看到老太太领着一白一黑俩漂亮男孩子,都忍不住回头看,爱说话的还会主动和她唠两句,夸她有福气。
薛老婆子就越发高兴。
不过今儿最吸引人视线的就是小姑了,她挑着扁担,每一头都是一个硕大的包裹,几个提包、布口袋捆在一起的,看着就很沉重,可她愣是挑了俩,还一副很轻松不吃力的样子。
有年轻小伙子瞅着,寻思里面估计都是衣服被褥,应该很轻快。
等林苏叶他们进了宏城火车站,就有小伙子想试试小姑的担子。
小姑直接把扁担一亮,这扁担可不是乡下挑水挑粪的那种,而是特殊的木材,吃力特别重,所以才能挑动。
小伙子瞅瞅,没接,而是去拎一下那个大包。
好家伙!
差点把他膀子扥下来!
服了。
林苏叶领着莎莎和薛老婆子找个位子坐下,又拿水壶倒水给莎莎喝,拿鸡蛋给孩子们吃。
小岭可坐不住,他拿起水壶,“妈,我去给你们打水。”
薛老婆子:“我和你一起,可不能一个人自己乱跑,外面坏人可多。”
小岭一亮自己的弹弓,“谁敢偷我?”
我只有三块钱外债,身上一分没有!
薛老婆子:“不是小偷,有拍花子的。”
不管啥年代,就算管得再严格,总有那些想拐卖妇女、偷孩子的人家。
林苏叶喂了莎莎一个鸡蛋,看小姑站在那里,就招呼她过来吃东西,“明春,你坐下歇会儿。”
小姑:“嫂子我坐着不得劲,站在舒坦。”
林苏叶:“行吧。”
她自己是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的主儿,体会不到好动人的感受。
小姑和小岭这俩人,仿佛不知道累一样。
这时候莎莎突然兴奋起来,指着一边,“妈妈,妈妈。”
林苏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禁一愣,哎呀,还真是巧,那边也过来几个穿绿军装的人,为首的一个妇女,个子和她差不多,生得也是白净漂亮,气质却比自己凌厉干练,看着像女干部。
这漂亮女军官怀里也抱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女孩子也穿着小军装,生得雪□□嫩,除了五官有差别,瞅着和莎莎很像。
女军官旁边也有一个老婆子,也穿着略大点的军装,老婆子手里牵着俩男孩子。
略矮点的看起来八/九岁,生得白净漂亮,带着一股子不符合自己年龄的冷傲,目中无人的神态。
要是稍微平和低调点,就和大军差不多。
略高点的那个竟然也是个黑皮小子,只是没小岭那么俊,和旁边白净男孩子模样也不同,但是剃着小平头,晒得比小岭还深俩色号的黝黑脸蛋,真是让林苏叶乐了。
这还不算,他们这一行人中也有一个穿着绿军装的女青年,二十岁左右,就是没有小姑那么飒爽干练,看着不像女兵,更像乡下人进城,目光有点畏缩。
这就显得那个女军官的气质越发突出,自带一股凌厉气场,她眼神一扫就锁定了林苏叶几个,也是一怔。
林苏叶朝她笑了笑,女军官也朝她微微颔首。
她回头说了两句,然后就带着一家人去后面空位坐下。
莎莎坐在林苏叶旁边,站起来探着头歪着身子往那边看那个女娃娃,而对面坐在女军官怀里的女娃娃也回身探着头看她。
俩女娃娃就咯咯乐,互相挥了挥手。
大军一直在看书,并没有什么感觉。
那边小岭和薛老婆子打了水,顺便还逛逛,宏城比他们省城还大的感觉,虽然他也没依据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逛了几分钟,他们俩就往回走。
小岭跑在前面,薛老婆子走不快只能跟在后面。
小岭瞅着一片绿的地方就过去,一屁股坐在白净小子旁边,顺手把水壶塞给他,“喝水吧,我装得正好的,不烫。”
白净小子瞪圆了眼睛,视线沿着水壶落在小岭的脸上,扯着嘴角一副要发脾气的样子,语气很冲,“你谁!不认人儿吗?”
小岭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挠挠头,嘿嘿笑道:“哎呀,不看人我还以为你是大军呢。”他又歪头瞅瞅,啧啧两声,“面对面看就不像了,虽然你长得俊,可不如大军好脾气。”
心里加了一句拽得跟抢着驴粪蛋子的癞子一样,你嚣张啥?小小年纪,劲儿劲儿的,一个不服两个不愤的,你要上天啊?
小岭站起来就要走。白净小子来气,一把抓住他的挎包,瞪着他命令道:“你给我坐下!”
小岭:“吆喝,你想打架……”说完他压低了声音,“我爹妈不让打架,你要讲道理我可不擅长,我和你说,我这人嘴巴笨,不会说话,学习也不怎么好,讲道理很不擅长,你要讲道理你赢了,我认输,对不起!”
白净小子不放手,非得把小岭拉得坐下不可,两人就在那里较劲。
林苏叶几个和那个女军官也注意到他们了。
林苏叶站起来,跟他们笑笑,“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认道儿。”她招呼小岭,“你走错地方了,快回来。”
那女军官跟她点了下头示意,又板着脸训那小子,“陆晏笙!你给我老实点,再不老实就给你丢在这里!”
她音色很好听,但是脾气很大,声音尖锐,出口就把林苏叶吓一跳。
这……虽然自己对小岭也凶,可也没当面说给他丢下啊。
她赶紧招手让小岭回来。
小岭原本还想和白净小子理论一下,结果现在听女军官要丢了他,顿时要打抱不平了。
他道:“阿姨,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他虽然脾气不好,没有礼貌,可也是你儿子对不?他要是不对,你打他一顿,罚他写检查,你怎么能说丢了他呢?你不知道孩子最怕爸妈丢了他吗?”
林苏叶:“…………”要了老命了!!!尴尬死了。
她赶紧给小姑使眼色让小姑把小岭逮回来。
她怕自己力气不够大,逮不住小岭。
这孩子本来就好事儿,好打抱不平,去了一趟部队自己就认证自己是小解放军,更愿意管事儿。
不当大管家都委屈你了!
薛老婆子在后面看到个热闹,瞅了两眼,结果就回来晚一会儿,正好碰上小岭说人家陆晏笙的妈妈。
女军官闻言一愣,看着小岭,倒是没生气,反而收敛脾气,哦了一声,“行,你们别打架。”
陆晏笙反而不乐意了,说小岭:“你谁啊,你就说我妈,你有资格吗?”
小岭:“嘿,你这人不识好歹,属猴子的,翻脸不认人!真是个野猴子!”
薛老婆子:“……”
林苏叶:“……”野猴子说人家野猴子,真是笑死人了,你快回来吧,别丢人了!
陆晏笙一张白净的小脸登时都黑了,“你骂谁野猴子呢?”
小岭立刻跳开:“我可不和你打架啊,免得你妈妈揍你。”
那边女军官噗嗤笑起来,然后又快速板起脸,对陆晏笙道:“对,这个词真是太好了!你就是个野猴子!”
陆晏笙气得小脸涨红,怒视着小岭。
小岭退后一步,你儿子是野猴子,那你不就是大母野猴子吗?
他不敢说出来,怕妈揍。
小姑直接给他拎着走了。
那个黑小子凑近陆晏笙,小声安慰他,“小笙,你别生气……”
“滚开,谁要和你个黑猴子说话!”
黑小子立刻瑟缩着躲一边,靠在老婆子身上了。
小岭:“嘿!没礼貌哎!”
他还想跟陆晏笙理论一下子什么叫礼貌,却被小姑拎着直接丢回来,让他坐在大军旁边。
大军瞥了他一眼,“话痨。”
小岭:“你看你,怎么就不兄弟友爱了呢?我被人欺负,你也不说去帮我。那小子小嘴叭叭的,我都说不过他,你要是和我一起,我保管……嘿嘿,我闭嘴。”
他看大军瞪他,便狗腿地帮大军翻了一页书,“薛司令,您请阅读。”
大军:“……”算了。
此时车站外面一群男人,聚在站前嘀嘀咕咕,最后分散开,围着车站溜达。
其中三人凑在一起,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拿出一张照片,“看好了,就上面这个女人,还有她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把那俩孩子给我抱过来。”
另外一人凑过来看看,“我说……脸呢?”
照片上女人的脸被扎烂了,怀里抱着个女娃娃,看着两三岁?地上站着个男孩子,看着七八岁?
男孩子白白净净的,倒是漂亮,女娃娃也好看得很。
这种孩子在人群里非常打眼,一瞅就能分辨出来。
另外一人:“她带了俩男孩子呢,哪一个?”
“废话,当然是俊的这个,另外一个黑不愣登的。”
“黑的拍照也是白脸啊,也俊。”
“闭嘴吧你,黑皮那个高一点,抓白的那个。”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