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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杨阿姨来电话的时候，黄小烨正在停车，她在旁边高档小区租了车位，离家有些远。杨阿姨在电话里火急火燎地吼道：“你快回来呀，不得了了，他们都要把你妈妈抬出去了！”
黄小烨踩着高跟鞋都来不及换，拼了命地往家里跑。
刚到楼下，就看到楼下停了一辆挺旧的面包车，她急忙跑上楼梯，就听见家里传来阵阵哭腔。
“别搬了，这都是我女儿的东西……”
黄小烨推开门，就见两个看来凶神恶煞的男人正在搬着一个柜子，那个柜子正是黄小烨用来放名牌包的，但是上了锁，而且放在衣柜里，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想来也只能是她爸爸说的。
“烨烨啊，怎么办啊？”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谁让你们搬的？”黄小烨挡在门口。
那两个男人中一个高一些的，染了一头掉色的金毛，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皮肤黝黑，瞪大了眼睛指着黄小烨的鼻子骂骂咧咧：“搬点东西算客气了，明天就把你妈搬到房产交易中心过户！”
黄小烨冷笑：“你们敢？”
矮个子看起来也不是善茬，吼道：“父债女还，天经地义，再拦着路当心打死你！”
杨阿姨原本开着门在看，听了这话似乎被吓了一跳，默默将门缝合上了一些。
“也行，搬吧，”黄小烨往外让了一步，“等你们下去我就报警。”
那个高个子嚣张地昂起头：“报啊，你倒是报警啊，你看警察管不管，欠条和银行记录我们都有，欠钱不还还有理了？”
黄小烨双手环胸，平静道：“你到时候看看谁有理就知道了，谁欠钱就让谁还，他借钱的时候我们根本不知情，自然也没有我们需要还钱的道理。”
高个的继续撂狠话：“看来你们是铁了心不打算还钱，不管你爸的死活了？”
黄小烨笑了：“你们张口就要房子，人来了就要搬东西，有提过还钱的事吗？你们狮子大开口，还有什么好谈的，我们家已经这样了，我妈病成这样，我的钱都用来给我妈治病了，房子你们想都别想，绝对不可能过户的。我爸的话，随便你们怎么样吧，我又跟他不熟，记得帮我带个话，门锁已经换了，让他不要回来了。”
妈妈在病床上哭了一声：“烨烨啊，他是你爸爸啊……”
黄小烨充耳不闻：“你们爱搬就搬，一些包而已，和五百万比杯水车薪，但是抢劫罪这个数目已经够判几年了。”
“谁他妈抢劫了？”两人对视了一下，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矮个子拿着手机走了出去，高个子则耍着狠，目光狠厉地盯着黄小烨，“牛逼，冷血，爹都不要了，怪不得都说上海女人厉害。”
黄小烨也笑：“谢谢夸奖。”
很明显，这两个人不过是打手，真正放债的老大没来，那矮个子过了一会儿走进来，对着高个子摇摇头，那高个子就把柜子一推：“给你个面子，不搬了。”
矮个子一边上楼梯一边说：“咱们鹏哥说了，你不爱给钱也没事，我们讲法律的，肯定不硬来。听说你公司挺厉害，我们每天都去你公司那里坐会儿。”
黄小烨闻言，脸色一变：“你以为我会怕你们？”
“你不用怕，”矮个子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咱们肯定不进去，就在你门口坐着等，看看谁丢脸。”
这无疑戳到了黄小烨的痛处。
面子于她，实在是太重要了。
她费尽心思才伪装出的表象，如果被这样戳破，不仅会在公司名声扫地，而且于谨这样的金龟婿也必然会离她而去。
这样的话，她做的一切努力就都付诸东流了。
黄小烨说：“你们敢去我公司闹，那就一分钱都别想要了，我保证带着我妈人间蒸发让你们再也找不到，想要钱的话，让你们老大明天自己过来跟我谈。”
高个子不削一顾道：“我们鹏哥没时间跟你谈！”
矮个看了手机，给高个使了个眼色，高个子闭上了嘴。
他这才说道：“鹏哥说会给你打电话的。”
“知道了。”
高个刚要走，黄小烨又说道：“站住。”
“干嘛？”
黄小烨指着地上：“把柜子给我搬回去。”
等人走了，黄小烨的妈妈已经哭累了，抱着枕头唉声叹气。
黄小烨给她检查了一下，问道：“妈，没受伤吧。”
“没。”
黄小烨正打算去拿药，就听妈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管你爸了？他人其实不坏，就是……”
黄小烨移开视线：“行了，我不想听你们那些陈年旧事。”
妈妈想说什么，却也只能叹气。
她把药和水滴给妈妈，说道：“我还有事，晚点回来，你早点睡。”
黄小烨洗了个澡，换了一身红色的裙子，开了车出去。
她和周栋原本约在七点，但出了刚才的事，所以特地发了个消息过去推迟了一个小时，但晚上堵车厉害，现在开车过去也是够呛。
她打了个电话给周栋，对方笑眯眯地说不急。
等黄小烨到的时候，已经足足过了一个小时。
以她一贯的经验来看，这个行当的客户非富即贵，让客户等了一个小时，基本上这桩生意是凉了，更何况她约的餐厅，人没到齐前并不让进门。
远远看去，就看见周栋一个人坐在餐厅门口的庭院里，正看着手机。
黄小烨走过去，一脸歉意道：“真的非常非常不好意思，我家里出了点事。”
周栋抬头，视线在她脸上掠过，问道：“那么忙，那你还是回去吧。”
黄小烨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不耐烦，知道他已经兴趣缺缺，立刻说道：“一个小时，最多一个小时，如果你听了觉得不感兴趣，我就退出竞争。”
周栋看了看表，说道：“先吃饭吧，如果好吃的话，我愿意多给你一个小时。”
黄小烨选的餐厅是预约制，十分有特色。
只有预约的人才能拿到当天密码，需要以石锥敲击对应的石槽，说是为了强调隐私，其实就是个噱头。
但里面却别有洞天，走过小桥流水，来到包间，每一间都被屏风相隔，面朝的是黄浦滨江，夜景是一等一的美，却又因为不在外滩那一边，所以完全不会吵闹，有一种别样的静谧雅致。
汽笛悠扬，江面上五光十色，映着上海最美的夜景，近在咫尺，却又似乎离得极远。
即便是周栋，看到此情此景烨不免赞叹：“昨天去了外滩，人实在太多了。”
“外滩美是美，但只能远观，”黄小烨指着远处，“这样看就特别美了。”
周栋笑了：“还是黄小姐懂行。”
菜上了，头一道就是大闸蟹，一半是醉的，一半是蒸的，蟹黄取出熬制了又放回蟹盖里，摆盘在边上。蟹八件是改良过的版本，做得极简约好看，用布袋套着一摞搁在右手边。
黄小烨解释道：“上海本帮菜大多浓油赤酱，怕你吃不惯，我试着选了一些，你要是不爱吃就换别的。”
周栋说：“我很爱吃。”
说着他就盯着蟹八件看了许久。
黄小烨打趣道：“我之前爱吃蟹，找遍了圈内也没找到出自名家的蟹八件，JAZZI要不要试试？”
周栋说：“有兴趣，但受众不广。”
黄小烨接着话茬说下去：“JAZZI交给我，我可以让它不仅仅成为INS爆款。”
周栋点点头说：“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过尚小姐也提出了不错的方案。”
黄小烨问道：“她是不是说她手里有很多明星客户，只要一张照片，就能带起风潮？”
周栋笑了：“你很了解她。”
黄小烨说：“那她一定没告诉你，引起风潮以后，仿制品也会立刻横空出世，一万的花瓶，网购只需要一百，销量一个月就能破万，很快就成为烂大街的款式，再也没有人会购买，彻彻底底过气。”
周栋若有所思地将蟹肉挑了出来：“有点道理，你说下去。”
黄小烨笑眯眯地说道：“她年纪小，并不知道这些，我是看着外滩变迁的，看着她一点点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来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夸赞反而比过去少了。”
周栋问道：“为什么呢？”
“太多人喜欢，反而没有味道了，当今社会，都喜欢标榜自己的特立独行，谁会真心喜欢爆款？”黄小烨一边说，一边将蟹壳挟到了周栋的碗里，“考虑一下吧，至于点数，无论尚佳出多少，我都可以比她再让一个点。”
周栋啧啧称奇：“你对自己后辈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啊。”
黄小烨说：“换做是你，你会留吗？”
周栋说：“应该也不会。”
“那就对了，如果机会都留给她，那么我该怎么办？更何况机会本来就是靠自己争取的。”
黄小烨举起杯子，问道：“刚好一个小时，那么我们算谈妥了吗？”
周栋也举起了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