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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家规贾母收财权,借东风姑嫂掌家务
探春哭声凄切,言语却是十分犀利,句句直指各人要害,众人据都触动。去看网--.7-k--o-m。贾珍贾赦起身安抚垂头丧气贾政,邢夫人尤氏且去安抚额头已经青紫王夫人。
最是贾母心里难受,她一向最喜欢宝玉至诚至孝,探春聪慧敏锐,觉得几个孙女除了元春贾母最为得意,余下探春最合自己心意,温柔中略带几分刚性,隐约有几分自己做姑娘神韵。探春那一句隔母隔肚皮话,也深深打动了贾母。是啊,换了谁会一心一意待承宝玉呢?
同时,贾母也想到了身为庶女,探春不易,贾母一时心酸不已,唉,好好一个丫头,为何竟然投错了胎呢!
两行老泪潸然而下,贾母弯腰抚摸探春头顶:“探丫头,起来说话。”说话间自己折身回坐。探春一见贾母姿态,知道事有转机,忙着磕头称谢:“探丫头谢谢老祖宗!”
贾母示意鸳鸯带了探春下去梳洗,转头看着磕头不止王夫人,仰天一声长叹:“二太太,你一向独自尊大,眼里除了你自己还剩谁呢?你扪心自问,你待别人可有几分真心?府里兄弟姐妹侄儿侄女,你可曾好生看待?更别提庶女庶子,你一向视如破烂瓦块了。你今日落难,是谁救你?如何只有探丫头挺身救你呢?
王夫人羞愧难当,磕头不迭:“媳妇愚钝,还望老太太教训媳妇。”
贾母一声冷哼:“你如今贵为贵妃之母,你为娘娘皇家办差呢,我一个老不死老婆子,如何敢教导你呢!二太太,说笑了哟!”
王夫人闻言连连磕头,声声哀求:“媳妇万死,老太太饶恕媳妇一次吧。”
邢夫人、尤氏被探春当头棒喝,也回过味来,知道这王夫人轻易休不得。
尤氏也算是乖巧,见机跪下来放马后炮,替王夫人求情:“老太太您消消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饶过婶子这一遭吧。”
邢夫人趁势一旁帮腔,乘机挖苦讽刺,连打带消,好一通发泄:“唉,虽说二太太这次做得委实过了,让人齿寒,若是凤丫头果真小产,我是绝对不会谅解,好在祖宗积德,佛祖保佑,凤丫头母子平安。嗳哟,一看在未来孙孙面上,二看探丫头也哭得可怜啊,我也就不计较了。嗳哟,珍哥媳妇说得很是道理,她婶子虽然作恶,幸亏没造成恶果,如今已经醒悟,银子也已经凑齐还上了,老太太就看娘娘宝玉面上,饶恕她一次吧。”
众人闻听都觉好笑,一个个复议:你这是骂人呢还是求请呢?
贾母忍住笑意,不露声色,板着面容,挖眼贾政:“老二?”
贾政被探春一哭,贾赦、贾珍一劝,已经熄了大半火星,可是心底到底对那王氏已经彻底厌恶,不想与她再做夫妻,同床共枕更是不能了,因走过来对贾母大礼参拜:“老太太,这个妇人不忠不孝多口舌,不仁不义不慈惠,儿子不欲与她再在一个屋里生活,既然休不得,那就析产别居罢,还求王老太太答应。”
王夫人原本见贾母态度缓和,以为立时就能解除危机了,心里暗暗松口气。不料想,贾政却想出这一折,析产别居,虽然保留了二太太名号,不必离府家去,却也根本否决了她家府主母地位,外人虽然不知,在贾府颜面却是荡然无存矣,这对王夫人这个大善人来说,比死还要难受,一时呆愣,竟然失心疯般‘嘿嘿嘿,哈哈哈’大笑起来。去看网.。
贾母闻言一声断喝:“胡说八道!”贾母这一喝,中气十足,吓得王夫人一个激灵,再也不敢疯魔傻笑了。
贾政还要分辨,贾母扬手一拐杖,狠狠敲在贾政膝盖骨上。这一下敲得,可谓‘精,准,很’,恰巧敲在贾政膝盖骨下软麻穴位,贾政腿杆一麻,贾母抬仗压顶,贾政堪堪跪地与王夫人刚巧跪了个平排。
贾赦贾珍邢夫人尤氏看戏似,一个个私底下叹服贾母这手玩得‘利索,漂亮’。
贾母一击奏效,张口开骂:“你好有脸面,身为一家之主,平素对妻妾子女,不闻不问,只要自己吟诗作画,附会风雅,夸夸其谈,纵容老婆胡作非为,事到临头祸临门,才来要打要杀,你不嫌晚了吗?你堂堂男子行事顾头不顾尾,还不如闺阁女儿看得清,我都替你臊得慌,你羞也不羞?”
贾政见贾母开骂,哪里还敢做声,唯低头赔罪不迭。
探春本来梳洗完毕,正要回来,却听着贾母臭骂贾政,是以不敢再进房了,她料定王夫人休不得,自己该做依然做了。剩下事情真听天由命了,遂悄悄自后门出去,自回房去歇息不提。
却说贾母这一番责骂,贾政不敢再提休妻析产,却是兀自不迭服,因道:“母亲责怪,儿子不敢辩驳,儿子平日疏于教导是有,可是我毕竟忙于外事,只道她些微跋扈些,也是身为当家主母,不得不为,也就没理会,谁料她竟然仗着娘家势力,公然无视祖宗族规,上不敬婆母下逼迫子侄,差点害了长房嫡孙,若不惩处,让儿子如何见人?如何自处呢?”
贾政这一番退而求其次,任是贾母也无话说了,论理,王夫人这番做法,完全可以让她自此幽居一隅,不见天日。可是,贾母想着眼下省亲别墅已经破土动工,银钱花费了大半,最重要是宫里那个孙女日盼夜盼回家一趟,因而这省亲别墅势必要完成方好。想王氏进门掌家近二十年,她不比自己单丝独线,一人独大掌家业,一心为公筹谋,反而是到处伸手贪索,雁过拔毛,纵是血亲也从不放过。
贾母估摸,王夫人这些年损公肥私,划拉到腰包银钱,应该不下数十万,所以眼下她还动不得。想到此处,贾母回头看眼那蠢蠢欲动邢夫人,心里只觉得好笑:想掌家?你有银子填吗?
贾母这一沉吟,王夫人吓坏了,以为贾母被说动了,行将反悔呢!忙着跪行几步上前磕头:“老太太,媳妇愿意将功折罪,除了如数退还祖坟堂银子,让琏儿马上去点齐数目,珍哥儿银子也不催逼了,由我垫付,任凭珍哥儿几时有了几时奉还,老太太您看可好,您开恩啊。”她是边说便磕头,唱做俱佳。
贾母嘴角噙起一丝讥笑,问道:“哦?这可是十几万银子,你有吗?你昨天不是还说什么来着,哦,是了,说修园子还有老大缺口吗?你要如何凑呢?这会不会太为难你?”
王夫人道:“媳妇能做得来,府库银钱三十几万,媳妇又卖了些府库里不用大件东西凑了十万,珍哥儿给了十五万,其他四房共凑了两万银钱,大伯给了二万,媳妇娘家兄长给了五万,媳妇另在亲戚家借了二十万,余下缺口约二十万,珍哥儿若承担五万债务,媳妇愿意承担余下银钱筹谋,望老太太准许。”
贾母知道这个亲戚应该薛家,因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到亲戚家借债,如何抵押?如何偿还?”
王夫人一窘,她私下已经答应了薛家母女宝玉亲事,这她可不敢说,一时间呆愣,想不起任何借口,因呐呐言道:“这个,这个,媳妇不曾想过?”
贾母淡淡一笑道:“我提前警告一句,你可别打父债子还主意,啊!”
王夫人浑身一颤:“媳妇不敢!”
贾母点头:“你能力有多大,我约莫知道,不过,你毕竟是**凡胎,渐上了岁数,又要修园子,又要当家理事,管理贾府一摊子家务事,实在有些劳累了,这样吧,自今日起,你就一心一意去张罗修园子事情,万不能让娘娘失望,家务事情就……”
贾母说着少顿一顿,抬眼看着两个媳妇,最终无视邢夫人殷切笑脸,反而看着王夫人道:“二太太管家多年,想必应该知道,这府里谁接任你管家最合适罢。去看网.。”
王夫人稍愣一愣,她没想到贾母今时今日还给她这样面子,继续当家管理省亲,虽然剥夺了管家之位,却可以指定继任管家,瞬间泪眼婆娑,磕头道:“要说管家人选,莫过凤丫头最合适,可是眼下她,媳妇……”
贾母马上一笑打断王夫人继续废话:“好,凤丫头产后继续管家,大太太,你有意见没有呢?”
邢夫人一愣,凤丫头管家?虽然有些失望,邢夫人一贯奉行只要不是王夫人倒霉就好,因勉强笑道:“全凭老太太做主。”
贾母点头:“嗯,这就好,不过眼下她不能理事,须得有人代管,她在后面长长眼也就是了。”贾母说着话,眼睛看着王夫人,示意他推举继任人选。
王夫人心下暗喜,忙道:“探丫头自小养在老太太身边,上次就跟着凤丫头料理过家务,有经验又聪明,不如就……”
邢夫人闻言不甘落后,忙着插嘴:“我们迎丫头自小也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得老太太亲自教养,后来又跟凤丫头学习管家理事,相比探丫头管家,应该更内行些,媳妇觉得,迎丫头比探丫头更合适些。”
贾母点头笑道:“嗯,大太太说也对,迎春今年十六了,比探春要大些,她理家似乎更稳妥些。”
王夫人一听就急了,忙道:“探丫头开年也满十二,不算小了,且姐妹几个,她更聪慧果敢,有担待些……”
贾母眼见邢夫人又要插嘴,忙一扬手道:“好了好了,迎丫头探丫头都好,这样吧,迎丫头探丫头一起当家理事罢。”
王夫人见大房二房势均力敌,大房还有凤姐背后出谋,且探丫头终究一日要出门子,算起来还是二房吃亏。
话说这王夫人真是利欲熏心,伤疤没好就忘了痛,濒临绝境还要算计,昨天想让薛姨妈再出三万银子,今天这样危机时刻,竟然又老病复发,想起了薛姨妈母女,虽然觉得她们这次不仗义,可是王夫人不准备放过薛家,薛家二十万银钱她压根没准备偿还,他暗算着修园子还要继续再钓薛家钱财,这就非得把宝钗拉进来不过,也只有宝钗这种无权势媳妇才好掌控。
是以,王夫人想让贾母见识见识宝钗本事,心里谋划,说不得贾母就看上了,大家就都好了。
因磕头言道:“要媳妇说迎丫头探丫头管家都还嫌稚嫩了,我外甥女儿宝钗管家可是一把手,薛家生意几乎都靠她出谋划策,打点管理。”
邢夫人闻言就跳脚了:“哎哟,我们贾家难道都死绝了,要借靠亲戚来撑门户了?”
贾赦一听这话说得不成话了,立时就暴跳了:“嘟,无知妇孺,不会说话就闭口,你邢家死绝了,我贾家却不会绝,再要哓哓舌辩,马上休你,你进门多年无子,今天又犯口舌,污言秽语胡咧咧,休你十次也够了。”
邢夫人闻言一愣,可是她天生不敢违拗贾赦,虽然气哼哼,还是老实归座不敢言语了。
无子休妻这话让尤氏也不自觉看了贾珍一眼,对邢夫人顿生同病相怜之心,心中暗地盘算,贾珍前几天跟自己要银蝶,唉,今天回去就允了罢!
尤氏眼角余光瞟眼贾赦方位,心里暗恨赦这个老不羞,自己做事不端,倒要时时来戳人家伤疤,记人家恶。
王夫人闻言立时闭口伏地不动了,此刻才想起自己身上枷锁犹在,顷刻诚惶诚恐起来。
正可谓,“休妻”大旗一扯出,所有女人都服帖了。
当然只除了贾母老太君,贾母此刻对两个儿子表现稍稍满意,见众人沉默了,她方才言道:“二太太言之有理。”
邢夫人心头一震,待要言语又不敢,生生打住忍得辛苦,想着薛家母女入府,满眼又是王家亲,一时间五官错了位,面容狰狞,异常恐怖。
王夫人闻言正在得瑟,却听贾母言道:“迎丫头探丫头确年青了些,那就还是按照凤丫头上次模式,让珠儿媳妇一起帮办家务吧。”
言罢这话,贾母慈眉善目一笑:“二太太请起来说话吧。”待王夫人起身,方又看着王夫人问道:“老二真写了休书呢,还是吓唬你呢?”
王夫人忙奉上休书:“休书在此,他是真要休媳妇,私章都盖好了呢。”
贾母接过去双手捧着,看了看,眉头跳一跳,暗里称赞贾政这条款罗列齐整,手指动了动,王夫人多么希望贾母几把扯碎了休书方好呢。可是贾母手抬一抬又打住了,随手递给鸳鸯:“处理好了。”
众人一愣,脸色各异。
王夫人一喜,危机解除了。忽而惶恐,这倒是什么意思?正在猜测纠结,就听贾母言道:“老二休妻之事就此了结了,今后谁人再提就是跟我过不去,说不得我老婆子真要请家法了,都记住没有呢?”
贾赦、贾政、贾政、邢夫人、尤氏,忙着起身答应下了。
贾母道:“请大奶奶、二姑娘、三姑娘、平儿一起过来。”
一时,李纨迎春探春平儿都到了,贾母便要王夫人邢夫人与几人交接账务与荣府对牌。
少时,又传齐贾府各管事媳妇,贾母亲自训话召告合家大小:“大太太二太太自今日起,专管修园子一滩事物,之前介入管家两方陪嫁,尽数退回原处当差,今后不得插手贾府家务,若有违者立时棍棒一顿,全家赶出府去。
贾府家务以及各家各户银钱往来,所有出息交接,以后都由大奶奶二姑娘三姑娘共同管理,待二奶奶产后交回给二奶奶打理。这期间,若有胆敢阳奉阴违,欺负幼主,一经发现,不问缘由,棍棒伺候,阖家赶出府去,奴籍不消,却也永不续用了。”
稍后遣散丫头仆妇,只留贾府主子,贾母再一次告诫三位新当家,其实也是惊醒在场各位老爷太太们:“你们自今日起掌管家务,上只对我与二奶奶负责,倘若有人指手画脚,干涉家务,索取日程生活以外非份银钱,一律挡回。府里一次开支二百两以上银钱,必须有两位当家同意方可,一次开支三百两不超出五百两,要三位当家同时同意方能开支,五百两以上,必须报给凤丫头与我知道,你们记住了?”
迎春、探春、李纨知道,这是老太太为自己们扫除障碍,焉能不答应,三人一起跪地磕头,脆生生应道:“记住了,谢老祖宗信任。”
贾母一笑:“叫琏儿。”
贾琏进门见过贾母,又与父亲贾赦见礼,再与贾政贾珍见礼,又见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
贾母便道:“琏儿,凤丫头可还好呢?”
贾琏回说:“托老祖宗福,好多了。”
贾母点头:“这就好,你先去跟你二婶子去提银子,至于何时动身容后再议,总要等你媳妇好透了再走。”
贾琏生恐日久生变,便照着凤姐交待言道:“孙儿已经与凤姐商议过了,家族事大,太平盛世,土地一日一价,晚去一日,恐怕失去先机,孙儿还照原计划明日动身前往金陵。”
贾母有些犹豫:“可是凤丫头哪里?”
贾琏一笑:“至于凤姐,孙儿相信,有老太太太太们照顾,只怕比我还要好些呢。”
贾母听舒心,笑道:“你倒会算计,自己媳妇倒推给我与你太太们,嗯,不过你知道宗族事大,不错!好,就这么办,你媳妇就放心交给老祖宗了,赶你明儿回来呀,准保还你个能干俊俏媳妇儿。”
却说三个新当家人自去议事厅与王夫人办理银钱账务交接手续。贾琏也借东风去提银子。
回头却说凤姐这里,因为贾母同时叫走了迎春与平儿两个,惜春犯困早回去了,就只剩了黛玉陪着凤姐说话消磨。
一时平儿回房,眼见王夫人被贾母剥夺了管家权利,还要自己掏银子贴补修园子,心里十分解气,便把邢夫人刚刚透露消息,还有自己各处听来零星点滴,竹筒倒豆子,一字不拉,不拉不拉说了一遍,只听得凤姐黛玉一惊一咋,仿佛是在听戏文。
丰儿春纤也不甘落后,两人争先恐后,又忙不迭宣布她们如何摸到王夫人房里,如何找寻小姐妹们探听消息,王夫人如何,贾政如何,三姑姑娘如何,薛姨妈母女如何为了与王夫人撤伙,如何撂挑子,吧嗒吧嗒一通添油加醋,连说代比划,嘻嘻哈哈,只把黛玉教养嬷嬷听得眉头打了结,因春纤不是林府丫头她们只干瞪眼管不得。
凤姐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引发了这大风波,心里顿时对贾母愧疚不已:“都是我来连累老祖宗!”
黛玉平儿忙着安慰一番,凤姐方才开怀。
凤姐对薛姨妈母女会过河拆桥并不意外,只没想到这一招竟然首先用来对付王夫人。
除了觉得王夫人罪该应得外,凤姐很快就抓住了平儿口里细枝末叶,总觉得鸳鸯处理休书一事上头,大有蹊跷。
心下暗自佩服贾母谋算,老而弥坚,不动声色之间,制敌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