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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巡并没能从姜皎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姜皎连吐数口鲜血后就立刻昏了过去。
终归是他手把手带了十九年的女儿,姜巡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大女儿会去害将她视如己出的妻子,可她遭到反噬又是他亲眼所见…姜巡心乱如麻的把姜皎抱回了房间,又让王阿姨帮她擦洗干净,这才一脸憔悴的坐在了姜皎的床前。
姜妗就站在离他不远处,沉默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巡沉涩的声音才缓缓响起,“这件事先不要让你妈妈知道,她身体不好,我怕她知道了会受不了。”
姜妗低低的“嗯”了一声。
姜巡看着这个让自己觉得格外陌生的小女儿,“妗妗,你跟我说实话,你的这一身本事到底是在哪里学来的?”
姜妗抿唇,姜巡又冷静道:“如果是要说那些自己偷看了书学会的谎话,就不必再说了,我也不会信。”
姜妗没说话。重生的事本就有违天道轮回,上一世她什么都没做姜家还是落得个人丁死绝的下场,这一世她又哪敢肆意妄言来给父亲引来业报。
见姜妗迟迟不肯回答,姜巡心下有些失望,“不愿意说就算了,你刚才施展的术法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蛊咒之术我在姜家的传书里也没见过,你妈妈那边…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上一世姜妗也是机缘巧合下才得了姜青莲的真迹,这些早该失传的邪恶蛊咒就记载在那本书上,现在书的下落不明,姜妗自然没办法解释给姜巡听,只能当做没看出姜巡的失望,低声道:“要用上两周的时间,应该可以把积攒多年的秽气驱除干净。”
却没敢告诉姜巡,崔兰九体内的秽气已经入骨太深,即使是她亲自出手,也不得不靠着自身的精血作为牵引。消耗自身的精血极损寿元,如果按照姜妗的做法连着两周连续施行,她这一生注定不会是长寿之命,可如果不这么做崔兰九少则数月,多则一两年就会因病厄丧命。
这就是这种蛊咒最为险恶之处,蛊虫以宿主的气血为食,虽然不会致命却会让宿主一生缠绵病榻。可一旦强行驱逐,就会造成足以致命的可怕后果。要不是姜青莲留下的手札中记载了解蛊的法子,姜妗绝不敢贸然的将姜皎身上的母蛊逼出绞杀。
“那这两周你就跟你妈妈住在一起吧,别让她发觉出异样,如果问起你姐姐你就说她出门去了吧。”姜巡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你先回去吧,让我静一静。”
姜妗低低应了声,不忍打扰一夕间像是老了十岁的爸爸,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姜皎的房间。
谁也没想到,姜皎的事还是很快就惊动了崔兰九!
当天晚上昏迷不醒的姜皎突然毫无预兆的吐起血来!姜巡连下了几副震魂符都毫无作用,半夜的时候人就已经快不行了,无计可施的姜巡只能让王阿姨赶紧把姜妗叫过来。彼时姜妗刚用精血给崔兰九驱完秽气,慌慌张张的王阿姨来叫人,自然没能避得过清醒着的崔兰九,听到姜皎出事,崔兰九立刻就穿上衣服赶了过去!
还没进门,一股冲鼻的血腥味就迎面扑来,崔兰九一推开门,就被眼前的场景刺激的眼一黑往后栽去!
“妈!”
“太太!”
紧跟在后面的姜妗和王阿姨忙接住了崔兰九软倒的身子,姜妗将事先备好的安神符摘了缠在崔兰九的腕间,又快速掐诀念了安神咒,崔兰九那口差点没上来的气才总算是吐了出来。
姜巡半边身子都浸满了血,姜皎了无生气的半躺在他怀里,地上床上俱是大片刺眼的鲜红,浓郁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房间,姜巡早已经是双目赤红,“妗妗,你快来看看你姐姐!”
姜妗也被眼前炼狱般的场景惊的心中狂跳,清醒过来的崔兰九却已经大力的甩开了王阿姨和姜妗搀扶她的手,飞快的扑向了床上的大女儿。
“还不快去叫救护车!你叫妗妗有什么用!不,不,吐了这么多血,救护车来不及了,快,快去开车,我们立刻送她去医院!”
说话间紧闭着双眼的姜皎头一歪,哇的一声又是一口猩红色的血!崔兰九看的心如刀绞,大哭着锤了姜巡一记,“你还愣着干嘛,快点啊!”
姜巡手抖的不成样子,“没用的,她这是术法的反噬,去医院没用的,也来不及了…”
崔兰九哭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反噬?皎皎平时最多就给人做做法事驱煞,哪来这么严重的反噬!”
却没有人回答崔兰九的话,连王阿姨也是躲躲闪闪的不看她,姜妗却对身边纷乱的一切充耳不闻,低声快速的询问着姜巡情况,知道连镇魂符都没办法稍作缓解后脸色立时有些凝重。姜妗微一思索,就迅速的从姜巡怀中接过姜皎,左手掐诀,右手以精血为引风驰电掣间在姜皎的额间画了个复杂的符篆。
“五鬼五鬼,奔逐忙忙,迷人藏物,搬运无常,我奉敕令,逐厉避荒,如敢有违,化骨飞扬!”
姜妗右掌呈半握状伏在姜皎的疾厄宫处,伴随着拗口的吟哦声,流动的符篆缓缓隐没在姜皎的印堂处。
“朱砂,标黄纸!”
这些玄术常备的物事姜皎房中自然不可或缺,王阿姨很快找了出来,姜妗右手不动,左手以指为笔,沾了朱砂快速的连书数个符篆。姜巡自然认得这是镇魄的符医之法,配合着姜妗掐诀燃了符篆,又拿了温水将符灰兑好给姜妗灌了下去,没一会儿,姜皎的呼吸终于隐隐平稳下来。
崔兰九抖着唇看看气若游丝的大女儿,再看看变了个人似的小女儿,她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出来他们有事在瞒着她,“谁能跟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姜妗一天之内消耗的精血太多,哪里还有精神回答崔兰九的疑问,她有些萎靡的靠坐在了床脚,默默运功调动先天之精滋养干涸的经脉各处。
姜巡一天之内心情也是大起大落,对上妻子惊慌又质疑的目光,根本不知道该跟她从何说起。崔兰九见这两个人都不说话,就逼问起王阿姨,王阿姨哪里是她的对手,崔兰九没问上几句就倒豆子一样把中午发生的事情全部复述了一遍!
等王阿姨讲完,崔兰九已经是怒火中烧,她气的脸色铁青,指着姜妗气道:“你姐姐怎么可能会害我!我是她妈妈!她害我图什么?还有你姜巡,姜妗不懂事你五十多年的岁数也长到牲口身上了吗?姜妗和姜皎都是天生异命,即使有天目她也看不到她姐姐的过往前程!她说的天目看到的东西是从哪里看的?做梦吗?现在把姜皎害成这样你们高兴了?满意了?这可是和你朝夕相处的姐姐,是你姜巡的女儿!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姜巡疲惫的解释,“妗妗没说从皎皎那里看来的,她是今天见了你才发现你中了蛊咒。”
崔兰九狠狠的擦了擦眼泪,“我中了蛊咒就要怪到皎皎身上?她是我放在身边养了十九年的女儿!就算是有人跟我说姜妗要害我我都会…”
“兰九!”
姜巡脸色大变的厉呵出声,被听到的事情气到口不择言的崔兰九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了什么,嘴一抿,终于不再开口。
姜巡强笑着对一直没作声的姜妗道:“我跟你妈妈在这边看着,你刚才耗用了精血,先回去歇歇吧。”
姜妗依旧没做声,沉默的站起来,王阿姨立刻上前扶住她,“你看你这脸白的,慢点儿。”
等两人出了门,还能听到姜巡隐怒的低声怒斥,“兰九你也是当妈的人了,以后说话前能不能先过过脑子,妗妗是咱们亲生女儿…”
“……”
王阿姨心疼的看着姜妗,安慰道:“你妈妈也是被吓坏了,你别放在心上。”
姜妗扯了扯唇角,“没事。”
她已经习惯了,上一世她经历过更为家人所厌弃的境况,这比起她曾经经历过的已经好上太多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姜皎的死因和姜家出事的原因越发诡异莫测。但无论怎样,上一世妈妈和她反目甚至把她赶出家门是因为姜皎的死对妈妈的打击太大,再加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她,这一世只要能解开所有的谜团,只要没人再出事,姜妗相信他们一家一定会平安喜乐的度过这一生。
现在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帮妈妈把身体内的秽气给尽数驱逐出体内,剩下的事情,就只能等着姜皎醒来之后再做打算了。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姜皎都欠她一个解释。
但显然事情并没有姜妗想的那样简单,接下来的几天妈妈寸步不离的守在姜皎的身边,无论姜妗怎么跟她劝说解释她都不肯再让姜妗给她驱除体内的秽气。姜妗急的嘴上都生出了好几个燎泡,想从爸爸那里入手让他去劝,却被王阿姨告知姜巡在姜皎吐血后的第二天早上接了个电话后就匆忙出了门,这些天一直都没在家里出现过,姜妗竟然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眼见着一周过去了姜妗不但没能见到爸爸,就连姜皎都没有转醒的迹象,姜妗想去看看情况都被妈妈挡在了门外,姜妗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多想,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在躲着自己,也在防备着她去见姜皎。
一周后的傍晚,风尘仆仆的姜巡终于回了家,身边还跟着穿着青灰色道服的两男一女。姜妗事先被妈妈支去了叔爷爷家,等她得了王阿姨偷偷跑来送的消息时,一行人已经进了姜皎的房间有一阵子了。
姜妗听了王阿姨的描述,脸色微变,“你说他们穿的青灰色道服后面还绣了黑色的朱雀?”
王阿姨点点头,“对啊,因为那朱雀的眼睛是白色的,第一眼看上去怪渗人的,我记得特别清楚!”
那是南地邱家的标志,因为千年来都有着玄术正统之争,南北两地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也从来不进行任何有关术业的往来。姜妗上一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接触到邱家的人,是在三年后。
姜皎猝死的那年。
南地邱家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家…
满腹犹疑的姜妗刚到了家,就看到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已经或坐或站了一群人,姜妗所有的疑惑,都定格在了视线落在客厅正中央原木桌子放置的东西的瞬间。
“妗妗。”姜巡悲哀的看着她,“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
姜妗怔怔的站在那里,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可笑。
你们,怎么敢,再一次的…
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