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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拨开面上与颈间汗湿乱缠的发丝, 为了驱散周身的郁热、疏解内心的苦楚,掀开天鹅绒被,起身下了床, 披上一袭海蓝色丝绒睡袍, 推门而出。
木精灵们早已吹灯入眠,整个雾光城的第六层一片静谧,星临万户。
几只幻化成白雪睡熟了的雪精灵被开门声自梦乡中惊醒,变回可爱灵秀的精灵模样,从栖身的树叶上坐了起来,望着走出树屋的美人。
泉步履轻盈地走到树屋外的金栏杆边,孑然凭栏而望。
很小的时候, 母后在四柱床前念给他听的童话书上说,当一个心存真善美的人逝世后,他的灵魂会变成星星, 永远在夜空中闪耀, 注视着尚在人间的至亲与至爱。
那么现在, 这些如流萤般飘浮在雾光城里的星光之中,会不会有一两簇,就是他们呢?
艾格拉斯不是人类, 而是人与恶魔的混血,也会是其中之一么?如果不是, 他又会在哪里?
“我的泉。我的小王后……”
梦中温存时,艾格拉斯附耳呢喃的声音喑哑低沉,恍若呓语, 犹如月光一般穿透不饶人的光阴和薄如白纸的回忆,照进冰冷沉默的现实。
那个梦的最后,艾格拉斯抚摸着泉微微隆起了柔美弧度的白嫩小腹,轻咬着泉的耳珠,沉沉地笑着调侃,让他给自己生一个像他一样漂亮的小魔王,延续自己的血脉。
我不要延续你的血脉,我只希望你的生命能够延续下去。
徐徐拂过的夜风吹散了燥热,只剩满心酸楚。
“咚、咚、咚、咚……”
有什么东西砸在台阶上,顺着木头阶梯一级一级地弹跳了下来。
泉擦了擦玉颊雪腮上的眼泪,侧转过身子,只见一只小球缓缓滚到了自己的脚边。
那是一只镂空的木球,由生命之树的枝条编织而成,纵横交错的树枝内部似乎还装着什么,随木球的滚动滴溜溜地转。
泉弯腰将它捡起来,一抬眸,就看见一个男孩急匆匆地追下了台阶,注意到拾起木球的泉之后,他在台阶最后一级的阴影里停下了脚步。
“这是你的吗?”泉抱着镂空木球走上前,略微低下头,问身前的男孩。
男孩站在一级木阶上,头顶的高度大致和泉平直漂亮的锁骨齐平,由于驻足于阴影中,泉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见他柔软而偏短的碎发、尖尖的下颌与一双尖耳朵的模糊轮廓。
是哪一对木精灵夫妻的孩子吧,泉心想。
男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默然仰头注视着他,他们一个在暗,一个在明,阴影中男孩的视线如有实质,泉竟莫名生出了一种正被人端详品赏着的错觉。
伴随着“吱呀”一声低响,不远处一座三层树屋的门开了,一道窈窕的身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凝睇着泉的男孩似乎被开门的声音惊动,将双手伸出阴影,一言不发地接过了泉手的木球,继而重新隐没到黑暗中去,转身踩着木头阶梯,“噔噔噔”地跑远了。
“泉?”尤兰达的嗓音犹染淡淡睡意,略显沙哑,“是你在那里吗?”
泉收回微微颦眉望着男孩背影的目光,转向她:“是我,公主殿下。”
精灵公主今夜脱下了率领军队与恶龙战斗时,身上穿的轻便薄甲,换上了一袭象征生命之树的绿色及踝长裙,裙摆点缀着采摘自夏秋二季的花朵,宽松的轻纱下,女性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隐隐绰绰。
“怎么这么晚还待在屋外?睡不着么?是不是赛琳娜给你准备的树屋不够宽敞,床不够柔软,让你难以入睡?”
“不是的,”泉摇了摇头,“他们为我安排的一切都很舒适,我感到十分荣幸,也十分感激。”
“那为什么会睡不着?”尤兰达翩翩然来到了他的面前,关切地问,“是刚来雾光城,不太习惯么?”
泉垂下流洇着星光的纤长银睫,缄默半晌才答道:“想起了一个故人。”
故人?
女性精准的直觉与敏感的心理让尤兰达几乎立即就明白了,眼前美人口中的“故人”,多半已经不在人世。
这种时刻,一切言语上的安慰都是空洞而又苍白的,尤兰达并未试图宽慰他,而是侧过身,向着金栏杆之外伸出了右手,一个雪精灵飞过来,绕着她的手灵动地飞舞,逶迤拖曳出丝丝光华。
尤兰达的话音低缓似雾:“我的母后,美丽高贵的柯蒂莉娅王后,在我还不到七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被一个蛛魔所猎杀。”
泉掀起眼帘,凝眉:“我很抱歉……”
“你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尤兰达微微摇首,笑叹,“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快四个世纪了,那时候我太小,还不懂得悲伤,真正伤心难过的,是我的父王,记得那段岁月,他甚至不愿意见我,因为我的眉目跟母后太像,见到我,他就会想起母后,想起那位他无论如何也忘不掉、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精灵。”
“被留下的,往往才是最痛苦的。”尤兰达顿了顿,接着道,“半个世纪前,父王患上了一场重病,连精灵族最好的医师都没办法医治,生命垂危,随时有可能离我们而去。我对此无能为力,只有趁他还在时,尽可能满足他的心愿,他希望我寻回星之王冠,我便带领军队,去和尼德蒙特战斗。”
“你们人类以为我们精灵永生不死,青春永驻,其实并非如此,精灵也有生老病死,只是生命比人类漫长得多而已。木精灵信仰春神,信仰所有古老的植物,在我们口口相传的故事里,每个木精灵过世后,都会融入植物的根系,化为它们的一部分,你在路上见到的每一枝花、每一片叶、每一丛生满小刺的荆棘,都有可能是你曾经的亲人或爱人。当春天来临,万物复苏,树梢抽出新芽,各色鲜花开遍原野,那是他们在冲你微笑。”
雪精灵飞到一旁,摘下一朵洁白的小花,放到了尤兰达摊开的手掌心上。
尤兰达将它递给泉,泉伸手接住,置于鼻下,轻轻嗅了嗅:“好香……木精灵族的传说,倒是和我母后讲的童话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见泉的神色已不再像方才那般哀伤,尤兰达便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刚才我从树屋中出来的时候,你在跟谁说话?”
“一个木精灵小孩,”泉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
“木精灵小孩?可是雾光城第六层,并没有尚未成年的木精灵啊?”尤兰达疑惑地挑眉,旋即恍然,“哦,我知道了——你遇见的,应该是我哥哥尤金。”
泉微怔:“……哥哥?”
尤兰达点点头:“尤金是我父王年轻时,跟一个侏儒族女人生下的孩子,因为拥有侏儒族的血统,所以哪怕已经五百多岁了,也还维持着一百岁左右的少年模样。父王和族人们……不太喜欢他,他同他的侏儒母亲一样,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发明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性格可能古怪乖张了一点,你不要介意。”
“我当然不会介意。”
“那就好,”尤兰达笑起来,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暧昧不明,“泉,你真是个温柔的人,这世上,一定有很多生灵喜欢你吧?”
何止是“喜欢”?
精灵会将他写入诗篇;恶龙会将他锁在金笼里,视作最完美的收藏品;人类会为他而战,将他囚进巍然高塔;人鱼会想亲吻他的双唇,用妖娆甜美的歌声将他诱入深海;血族会想初拥他,赐予他被光明神诅咒的永生,抱着他在漆黑无光的棺材内做/爱,然后沉睡……
他是爱与美之神馈赠给世界的礼物、集祝福和诅咒于一身的美人、战争之子,没有生灵会不爱他,没有生灵会不想独占这份温柔。
就连尤兰达,都想为他戴上星之王冠,用一捆捆细韧雪白的丝线,将他绑缚到未来将会由自己继承的木精灵王座旁,那张用生命之树的枝干制成琴身的巨大竖琴上,缠裹如丝茧中的银蝴蝶,独属于她的美丽银蝴蝶。
然而她不能那么做,这只蝴蝶太过荏弱,若是裹进蜘蛛丝,或者剪断翅膀关进琉璃罩,很快就会丧失生命力,奄奄一息。
这样的蝴蝶,应当娇养起来,以情为露水,以爱为食物哺育。
尤兰达柔声道:“雾光城虽然没有冰霜,但更深露重,夜间还是很凉的,你身体不好,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们找回了失落已久的星之王冠,过几天还有庆功宴。”
泉温驯地垂了垂睫:“好。公主殿下也早些休息吧。”
“嗯,我知道。”
泉与尤兰达道别,独自回到树屋中,想了想,将被体温捂得温热的白花放到了枕头底下,声音轻柔:“无论你是不是艾格拉斯,都晚安。”
他脱掉鞋袜,褪下丝绒睡袍,赤/裸着重新蜷回被子里,枕到沾染了淡淡馨香的枕头上面,正要合上双眸,倏忽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乐声。
是尤兰达折下了一片绿叶,放置在丹唇之间,轻轻吹响。
婉转朴拙的乐声在寂静的雾光城内回响,如同孩提时期,老奶妈坐于床畔,嚼着烟叶的嘴里轻声哼唱的安眠曲。
在它的陪伴下,泉渐渐沉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私设侏儒族无论实际年龄多大,外貌上都永远是萝莉或者正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吧。别嫌正太矮,边——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