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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里吊丧,也不晓得收敛一些。银枝唾了一口,“亏得大爷生前为了这种女人跟主子生分!”
银枝扶着王翠蓉死了吗?”王翠蓉笑眯眯地看着她。但笑的是脸,那笑意没有丝毫到了眼底。那眼底的寒意令萍茹打了个哆嗦。
萍茹点头,却被王翠么都不肯说……因为他是为了你死的……他多伟大,然后你好好地回来了,自己死了……”
“不是的!”她自然要辩解,她可不要戴这样的高帽子!
可怎么辩解呢?怎么说呢?
王翠蓉心中已经有蓉一把揪住,“我叫你跟着他,不是叫你好好照顾他的吗?怎么你好好地回来了,他却死了?还有其他人……我听说,这次一起去的人……除了你,全部死在了海上……”
“我只是个弱女子……我,我什么也不晓得……”
她死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人都死了。
紫苑忽然急匆匆地跑回来,焦急道,“老太太,二奶奶来了……”
王翠蓉扶住她的手一顿。
吴老太太也明显一僵。屋子里静默得可怕。像是一切时间都窒息了,许多,她才挥挥手,道,“你,从我的箱子里给她拿上五十两银子,让她走吧,以后她就不是咱们吴家的人了。”
紫苑有些奇怪。吴老太太素来都是刻薄寡恩的,怎么今儿个如此大方?兴许是儿子死了,忽然一下子人就变了。只愿她不要恢复过来的时候,大吵大闹,骂她没有拦着她就好。
紫苑领了命出去了,王翠蓉也想出去见见那传说中的二房,却被吴老太太抓住,气若游丝的声音带些哀求,“不
活不肯说出海上航行的真相,翠蓉隐隐约约懂得了一些了。
“难道他永远都跟一只要打仗的公鸡似的。可她又对儿子极好,疼得要命。家里的母鸡下的蛋,家里再穷,她都要煮一个给儿子吃。一边吃一边抹眼泪,“大郎啊,娘养你,真是太不容易了!那隔壁的戚贱人,居然要偷我的鸡蛋!都是欺负娘死了丈夫,你没有爹啊!”
稍稍长大一点的翠蓉,也懵懂晓得,大约寡妇的日子是很难过的。有时路人来讨一杯水喝,都会被她拿着扫帚打出去,“居然敢讨老娘的便宜!滚!”
她从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一个人就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守着吴景他短命的爹留下来的一点东西……有时候看着吴家,便会泪流满面,“看我的儿子养得多么好,我这辈子也是值得了。”
吴景对翠蓉的一分好,被她晓得了一点点,都要拳打脚踢在翠蓉的身上。她深深地觉得,这个贱人是来破坏母子间的情意的是为了你死的?”那外头和尚道士们吟唱着的“早登极乐”的哀乐,在这时候忽然显得有些可笑,“所以你什了答案,便渐渐地放开了他。
“随便他……他就是个那么风流的人……死也要死在女人上头……随便他……”口里说得云淡风轻,眼泪却不可抑制。
那不是一条狗,一只猫。那是你曾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那个人,他曾经承诺要一辈子对你好。就算分开了,也希望他过得好好的。谁晓得他就算死,也要死得风流香艳又绮丽,不给人留一点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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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龛上檀香袅袅,有一种陈旧腐朽的味道。整个屋子都是那种味道——那种衰老的,死亡的,无可避免的味道。
王翠蓉坐在床边,心里百味陈杂。
“咳咳咳咳……”老太痛楚地,绝望地大叫了起来。怎么会这样?一切都是好好的,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我对不起大郎……”她凄然地滚下眼泪,“我也对不住你。你们小夫妻好好的,也不至于到了今日。我真是……真是猪油蒙了心……”
吴老太太在咬牙切齿,王翠蓉的心思,却飘向了极远极远的远处。
王翠蓉第一次见吴老太太的时候,就不喜欢。那时候她八岁,其实也不算小了。就算不懂事,潜意识里头,也晓得这个女太咳得昏天暗地,像是要死了一样。紫苑连忙递上痰盆,里头却有了血。
王翠蓉听着自己的声音低低的,“老太太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那老人伸出僵硬的,瘦骨嶙峋的一只手,似乎想要攫住她,又似乎想要推开她……可是在空中挥舞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紧紧地握成一个拳头。那无力又绝望的样子,她看着也有些心酸。
“他要是在天有灵,也希望老太太好好的。”
“我的儿呀……”吴老太太人是不好相与的。第一回见面,连那王钱氏都要败下阵来。
“二两?”
“一两,要不我现在就走!”
她的眼睛里头,有着对生活不如意的极大怨愤。瞧着王翠蓉的眼神,都跟打量牲口似的。她付了银子,紧紧地捏着她手,恐吓道,“以后,我儿子就是你的夫,你的天,你什么都要听他的,以他为主!怎么不回话?嗯?”
“我不要去……三婶娘……爹爹……娘……”
她却恶狠狠地揪住她的头发笑道,“你已经卖给我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娘!你知道?”
不管不顾她的哭闹,甩了两个耳光,就认为她老实了。
她走路的时候极快,也不管小女孩子在后头能不能跟上。王翠蓉好几次被她带得一个踉跄,然后一到她的家,就一脚踹过去,“屋子后头的木桶里有衣服,你给我去洗干净!要不然打死你!”
王翠蓉喉咙都哭哑了,狠狠地瞪着她,得到的却是又一记耳光,“给脸不要脸啊!你以为你是谁?还是什么小姐啊?给我滚!”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让她喜欢?
多么强势起身子,笑着,“还不是二奶奶你昨晚害的。”
“呸——”那女子笑骂道,“别闹了,刘爷等我呢,你给我快些……”
那车夫“哎”了一声,利索地套上马,那马车很快就远去了。
今日来吴景这的手,轻轻道,“主子,咱们也走吧。”
王翠蓉低头“哎”了一声,却吩咐道,“萍茹还是我的人。就将萍茹送去庙里吧,也算给大爷积点阴德。其他的人,咱们不该管,也管不着。”
她想要心硬,可想到吴老婆子,还是觉得惆怅起来,“这吴家现在这样子,横竖都是要散的。我瞧着老太太那人,也已经没有什么精气神了,日后做主的,恐怕是李春宜那货了。你也找人替我看着,日后表姑奶奶要是苛的她啊。好像——要不然,她的儿子怎么将鸡蛋省下来给小媳妇吃,却不晓得给她吃呢?虽然吴景让她吃过,她舍不得吃。
那时候多么热闹啊。一点点小事都要闹成那样……
……
吴老太太忽然大哭起来,“大郎啊,娘要来陪你了!”说着就要往床头去撞,王翠蓉忙一把拉住,又是气恨又是恼怒道,“你何苦寻死觅活的?”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她一张老脸跟树皮似的,“我二十三岁死了丈夫,四十八岁死了儿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喃喃道,“我对不住大郎……我的命根子……吴家也没有后了……我真是个没用的人……”
现在要……”
她眼眶里头还有未干的泪水,“不要……去。其实,这个二奶奶,是我做的主……大郎他,从来都不愿意去看她。我当时想着要气你,谁知道没气到你,却气到大郎了……他都不愿意将她接到主宅来。想必他在天上,也不愿意见到那个女人……”
她言语殷殷,跟平时大不相同。
王翠蓉心中难受,侧过头去,“我都不晓得,你安的是怎样的心……”
她言语这样直露的,吴老太太却反而觉得好受。
“你骂我吧,横竖我也没多久好活了。大郎死在外头也好……他要回来知道你被我休出门了,也不知道心里头还有没有我这个娘。可怜我养他一场……很快就去地底下陪他了。”
人命如草芥一般。飘舞的白帆……凌乱又偶作狰狞状。王翠蓉出来的时候,却在侧门见到了那个骄傲又娇艳的女子。虽然身上也披麻戴孝,可脂粉极浓。那孝衣也做得又收腰又露胸,看上去俏丽又风情。她扭着身子正要上马车,正骂着那马夫,“浑身上下没有三两力!都不晓得力气哪里去了!”
那车夫嘻嘻地直待她太过了,咱们就管一管。”
“主子太过心善了。”
“心善吗?”她微微地笑了,“我不是心善……我只是不想他不安心。”
到此刻,她才愿意承认,当初是真真正正地爱过,纵然他伤透她的心,她也依然深深地喜欢过她——这种感情,再也没有办法给与别人。
纵然他变成了一捧灰,他也依然活在她苍白而孱弱的梦里,那卑微的渴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