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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夫冷笑一声道,“老爷确定这是从府外头找来的处子?”
只要仔细去瞧,便能发现,庄正气的眼神有些闪烁,只是话到底是说得极满的,“这是自然!须得从府外头细细挑一个德才兼备的处子呢。”
“哼!”她听得火冒三丈,拉着庄因洁就往里头去了。
当她真是个傻子?夫妻情分到眼下这地步,真是连假装都没有必要了。她也不管那被撇下的庄老爷老羞成怒,谁乎呢!
她坐自己女儿的绣阁里,看着这木讷的女儿,好些话到了嘴边,吞了又吐,终于叹息道,“小洁,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什么都不懂呢?”
这些日子,她明显清减了许多。原本寻常的一张脸,一瘦下来,更是仅剩的风韵都没了。只是显得眼大大的,看着可怜。
“晓得爹做的事,让伤心了。他不是女,不晓得名声对女来说有多么重要……等过了这段时间,母亲一定帮找个好好的夫婿。什么葛明峻,咱们不把他放心上!”
她的母亲,还以为她的难受,是为了被葛家拒了三次婚。
庄因洁抽了抽麻木的手指头,只是慢慢地摇摇头。
“这孩子!”庄夫急道,“被葛明峻拒了三次婚又怕什么?是他们家没有眼光!咱们家的女儿,只要肯陪了多多的嫁妆,哪个好男不愿意娶?”
“娘!”她站起来,瑟瑟发抖地倚着床沿。只见她面色惨白,整个身子斜靠着多宝格上,哀哀地叫着,“娘,不想嫁。这辈子都不嫁了,好不好?”
“啊呀,乖女儿,”庄夫也站了起来,去扶她,却被她尽力地甩开,“可不能因为葛家的这档子事儿,就失去了对男的信心啊。这世上,好男还是有的,的好姻缘,还后头呢。”
“好姻缘?”她嘴唇惨白地蠕动着,“好男兴许是有的。可哪里会喜欢呢?看中的嫁妆的男,算得什么好男!”比如……比如那王三哥。她想起他的时候,既甜蜜又痛苦。
“怎么这么自轻自贱?”庄夫气恼起来,“哪个姑娘这个年纪的时候,不是心高气盛的,想嫁个世上十全十美的好丈夫。倒是好!这样,对得起,为娘的一片苦心吗?”
她眼里头也有泪花。
她嫁给庄正气算是低嫁。当初好歹也是个翰林家的女儿。却抵不住那庄正气的苦苦上门求婚。当时家中二老见他心诚,又是新科的进士,生得一表才,为了女儿的终身,终于松了口。她的女儿,可不会重蹈她的覆辙!
“娘!别管了!”庄因洁捂住脸抽泣起来,“让出家做了姑子得了。活着有什么意思啊!不是同置气,是真的想去落了头发。求娘成全。”
庄夫愣住,整个都直直地站这里,“别同开玩笑?”
“同您开什么玩笑呢?”庄因洁把头发弄得凌乱。一张脸很是通红,看上去皱巴巴的。
“就,为了那葛明峻?”
“谁为了他!”她尖叫起来,“谁为了那么个男!,为的是……”
“为的是什么?”庄夫忽然也拔高声音。女儿以前也常常赌气说去做姑子,她总以为她玩笑,可是今日听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仅剩的女儿的这个决定,快要击倒她了。
“为的是的心!”她文绉绉的来这么一句,惹得庄夫怒气反笑起来。她不是傻子,电光石闪之间,忽然想起了一个。她一边冷笑一边说道,“的心,不会是为了王叔衡那个吧?”
是啊,他不喜欢她的女儿。
这段时间的失魂落魄原来都是来自这里啊。
年轻的时候,最惨重的伤害,往往来自自己喜欢的。
她自然不会告诉她的女儿,她早就见了好几次王叔衡,告诫他不能对她女儿痴心妄想。她的确拆散了他们——可若是真正的感情,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拆散呢?
她的女儿,都十六岁了,却还是什么都不懂。
她一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岁。
“刚才爹爹说从府外头找女儿来,养的名下,送给英王……可还不知道他吗?”庄夫心中一阵酸涩,“他外头养了好几个外室呢。从不去管,但里头养了几个不知道什么野女生的女儿,也是正常的。他倒是打的好算盘。不晓得从哪里来的野种,居然要跟抢嫡女的身份!娘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
“扑通——”
庄因洁愣怔地坐到了地上。
“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会知道?”她都想伸出手去拧她的耳朵了。手到伸到耳边了,到底只是轻轻地摸了摸鬓边,“真是……”女儿娇憨,是为娘的保护太好了。可是这时候,她却感到了深深的苦涩了。
“不说王三哥这个,就单单说王伯母这个。真的觉得,日后想要这么一个婆婆吗?”
想到王钱氏那刻薄的嘴脸,庄因洁抖了抖身子,可还是眼神清澈地点点头,看得庄夫心里头特别难受,她呆呆地瞧着这个自小被她当做掌上明珠一般的女儿,凄婉地笑道,“那三哥呢?他喜欢吗?”
“啊——别说了!”庄因洁忽然恼怒地抱住头摇起来,还将身子侧对了她娘,“娘别说了……他不喜欢,这样好了吧!”
王叔衡整日里都忙着温书,就要下场了。因此诸事都不理的。王钱氏对这唯一的儿子还是极为疼爱的,也尽量不去打扰他。
只是他不理别,别哪能不理他?庄正气今日就表示要召见他。明日就是下场的时候,王叔衡着实不想去。他看着他母亲一眼,王钱氏也踯躅起来。咬咬牙,想想还是儿子的前途比较重要,终于对来回了话,说这就不去了。
虽然知道庄正气肯定不会就这么完了事,但哪里晓得他居然能做出那么缺德的事情!第二日一切妥当就要出发的时候,家门口忽然停了几个衙差,见了他便皮笑肉不笑的,“王秀才,咱们办事呢,打扰了。”
办事就办事吧,他绕了路想走,却偏偏被堵住,他怒目相视,家也笑眯眯地回话,“王秀才,咱们办公差呢!”如此几回,王叔衡脾气再好,也气极了,“的公差就是堵了的路,不让去赶考?”
她说起庄正气的语气熟络,殊不知这也是他儿子郁结于心的原因之一。
他强忍住怒气,拉着她母亲往旁边低声说道,“娘,他们拦,未必拦,去搬救兵,去王宅找淑华妹妹……”
“什么,找那个死女?”她瞪大了眼,声音都拉大了,“拎不拎得清啊?就算去找庄正气那小也不去找她!”
那领头的居然笑眯眯地默认了!
这样下去,到正午都赶不到考场了。
想到淑华妹子赠的银子,想到王家的血海深仇……想到王家男丁只剩了他一个,他就感到郁结于心……这庄正气,是要逼死吗?
他恼怒道,“们这庄大,可真是威风得很!”
连王钱氏也气冲冲地走了上来,“有什么话让他来对说!他居然敢不让儿子去赶考,他想死了不成?”
王叔衡的心中抑制不住地失望……他的母亲,怎么还搞不清状况呢?那几个衙差冷笑着,更像是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难道他辛苦那么久,就要打水漂了吗?
多年的隐忍,血海深仇……还有淑华妹妹,她的期待与信任,也都变作东流水了吗?
他握紧拳头,狠狠地往路边的柳树上砸去。手竟不晓得痛的,因为心更痛。
不过是几个衙差,居然令自己这么无力……为刀俎,为鱼肉,那种感觉真的差劲透了。
“衡儿,哎,怎么自戕呢……”他的耳边都是嗡嗡声,忽然,远处有马车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哟,这衙门都搬到这里来了?这么多官差,这里干吗呀?”
是她!
她慢慢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包裹,另一只手却提了一个食盒,有些吃力地跳了下来,笑吟吟地对王叔衡笑起来,“怎么,哥哥还不去赶考?需要将这些苍蝇赶掉吗?”
她忽然端正了面容,“难道不是为了好吗?是的母亲,难道一切都不是为了打算吗?一生所出唯有二子一女,大哥已经死了,二哥也不敢指望了,只有,是娘的希望啊!”她笑得咄咄逼的,“以为王三哥家是什么好家?跟着他,小心连小命都丢了!”
她忽然抓住庄因洁的手,“必须给振作起来,好好地给打扮自己,整理自己,一定给找个好好的夫婿,整个崖城里都找,找不到就到外面去找。一定给寻个如意郎君来!”
“至于的王三哥!”她忽然满脸的厉色,“最好给收收心!只要还活着一天,就别想!还有什么说做姑子的话,最好也给收回去!做梦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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