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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桐呆呆眨了眨眼睛, 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仍然伏在对方身上,两人的嘴唇也紧紧贴着。
陆霄怔然望着他,神色仿佛做梦一般。
秋雨桐猛地回过神来, 脑子“轰”一下空白了, 而后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手忙脚乱地试图爬起来, 可是山洞的地面实在太湿滑了, 他脚底下接连打了两三下滑, 还是没能爬起来,对方已经哑声道:“别走!”, 而后狠狠一拽, 又把他给拽了回去, 不要命一般狠狠吻了上来!
“呜呜呜……”秋雨桐被亲得连气都喘不过来,胡乱扑腾着想躲开,却被对方死死扣住了后脑勺,根本躲不开。
陆霄还不满意一般, 猛地一个翻身将他牢牢压住,一只修长的手如同铁箍一般, 将秋雨桐两只手腕都锁在头顶, 而另一只手则紧紧扣着他的后脑勺,发疯一般掠夺着他肺里仅存的一点空气……那种姿态,简直像一头干渴到了极点的濒死猛兽,终于找到了活命的甘甜水源……
怎么回事?这小子忽然发什么疯呢?秋雨桐脑海一片空白, 整个人都稀里糊涂的,完全忘记了反抗……头昏脑涨间,他忽然猛地一个激灵,整个人陡然清醒过来,狠狠一把推开了对方!
陆霄闷哼一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这……这个孽徒!秋雨桐瞪着他,惊魂未定地喘着气,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抬手一看,满手鲜红粘稠的血迹——他方才胡乱推拒,正好推到了陆霄的胸前伤口上。
他整个人都慌了神,一下扑了上去:“霄儿!”
旁边呆愣着的徐冬青,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赶紧凑过来,仔细摸了摸陆霄的脉搏:“应该没事儿,只是有点发热。书上说,伤后发热是正常的。”
“呼……”秋雨桐长长松了口气,而后几乎后悔到了极点,陆霄明显已经意识不清了,让他亲两口摸两下又不会少块肉,自己怎么就那么粗鲁……就算要推开他,也该稍微轻柔一点。
徐冬青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呃,你的衣服。”
秋雨桐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低头看了看,前襟果然一片凌乱不堪。他窘迫地拉了拉衣襟,又稍微理了理头发,忽然又有些担心:“那个,他好像不太清醒,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徐冬青沉吟道:“嗯,我记得书上说,发热时出现幻觉,也是常有的事。他方才那个样子,明显是出现幻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你不用太担心,应该没问题的。”
“哦,这样啊。”秋雨桐略微放了些心。
他想了想,又站起身来,出洞胡乱拔了一大抱茅草,抱进洞穴堆成一堆,又招呼道:“二庄主,到草堆这边睡吧,稍微暖和一些。”
他一边招呼着徐冬青,一边试图把陆霄抱到草堆上。
徐冬青走过来,摸了摸草堆,忽然轻轻“嘶”了一声:“好痛!这,这什么草?”
“就洞外的茅草啊……”秋雨桐愣了愣,轻轻放下陆霄,“怎么了?”
徐冬青拈起一根茅草,借着洞口的月光仔细看了看:“这草的边缘太锋利了,有点儿割人。呃,对了,你的手没事吧?”
秋雨桐这才感觉到了什么,赶紧低头望去,只见细嫩的双手掌心,被割出了许多细小伤痕,只是他这晚实在太心慌意乱了,方才竟然没注意到。
徐冬青轻轻叹了口气,拿了药膏给他敷上:“你是不是没怎么出过门?”
秋雨桐垂眸看着对方给自己上药,心中忽然一阵酸楚:“也不是,我去过很多地方。只是那时……”
当年他带着小陆霄,师徒二人在民间颠簸流离了许多年,后来陆霄长大了一点,非要去边境立军功,他也跟着去了,一呆就是好几个月……只是当年那些日子,所有的琐碎事情,都被陆霄一手打理了,根本用不着他操心,最艰难的时候,陆霄都没让他吃过苦,他又怎么分得清这些乱七八糟的茅草。
这些年来,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不合格的师尊……还一直自鸣得意,觉得自己教了个好徒弟。
徐冬青轻声道:“童公子?”
秋雨桐回过神来:“你说什……”
他微微一顿,忽然想了起来,自己和陆霄出门在外的时候,一直自称“童语秋”和“萧路”,可如今这个情况,继续欺骗徐冬青确实不大好,但也不能全部说出来,毕竟他和陆霄的身份都很敏感。
秋雨桐略微想了想,含含糊糊道:“二庄主,其实我不姓童,我姓秋。你叫我阿秋吧,叫他……阿霄就好了。”
“哦,原来如此。是了,你是秋雨桐的儿子嘛,自然姓秋。对了,你也叫我冬青好了。至于二庄主这个称呼……”徐冬青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这世上再没有药王庄了,自然也没有二庄主。”
他神色十分暗淡,秋雨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点了点头:“嗯,那我就叫你冬青吧。”
徐冬青沉默了片刻,又道:“对了,你们是师徒吗?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朋友来着,可今天我听他叫你师尊?“
“嗯,我们是师徒。我们是出来……历练的。”
两人乱七八糟地聊了一会儿,徐冬青也累坏了,不知不觉间便靠着洞壁睡了过去。
秋雨桐望着那堆割人的茅草,努力琢磨了片刻,从洞外扯了一些芭蕉叶子,仔细铺在茅草堆上,而后轻轻把昏睡的陆霄抱了上去,摆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又脱了外袍盖在他身上。
做完这些,秋雨桐已经十分疲惫了,但还是硬撑着走出山洞,借着月光在附近山林里摘了些果子。这样的话,如果明早陆霄醒了,觉得渴了饿了,也有果子充饥解渴。
回到山洞的时候,陆霄和徐冬青都已经睡得很熟了,呼吸沉静而绵长。秋雨桐蹑手蹑脚地把果子放在茅草堆旁,又轻轻摸了摸陆霄的鼻息,指尖那点微弱温暖的气息,让他的心稍微镇定了一些。
当秋雨桐终于躺在草堆上的时候,整个人几乎累得散了架,可还是不敢睡,强撑着直往下耷拉的眼皮,竖起耳朵值夜。
但他实在太累了,不知不觉间便迷迷糊糊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见一阵低低的嘟哝声:“师尊,好热……”
秋雨桐猛地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赶紧翻身向陆霄望去:“霄儿,你醒了?”
陆霄紧紧闭着眼睛,双颊一片酡红,额头上面满是细密的汗珠,显然并不清醒。他的神色十分不安,薄薄的嘴唇轻轻蠕动着,一会儿低低地叫着“师尊”,一会儿又喃喃说“难受”。
秋雨桐焦灼不已,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心头不由得微微一颤——太烫了。
是了,徐冬青曾经说过,熊胆丹参丸的药性很猛,本来陆霄已经在发烧了,再加上这味猛药……他得给陆霄降温。
秋雨桐犹豫了一会儿,又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徐冬青,还是扯开衣襟,从背后抱住了浑身滚烫的小徒弟。他这具身体一直体温偏低,此时用来降温倒是再好不过,只要在陆霄醒来之前放手,就行了。
即便在重伤之后,陆霄的肩背仍然显得强健而结实,和昔日那个病猫一样的孩子,已经完全不同了。可是此时此刻,在秋雨桐心中,他的小徒弟和当年并没有什么两样,仍然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
“叽叽喳喳……”山林中的鸟儿,总是起得很早。
秋雨桐晕头晕脑地翻了个身,抬手捂住耳朵,想要躲开那烦人的鸟叫,可是叫声依然很吵。
他低低“唔……”了一声,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却正正撞上了陆霄几乎有些惊恐的漆黑眸子。
秋雨桐微微一愣,赶紧翻身坐起,拉好了散乱的衣襟,又轻咳一声,迅速转动着脑子。这可怎么解释?虽然这小子平日不喜欢旁人亲近,但昨天是紧急情况,陆霄一向拎得清轻重,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反应吧……
陆霄看起来比昨晚精神健旺了许多,但脸色却愈发苍白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秋雨桐的唇角,薄薄的嘴唇轻轻颤抖着。
就算不喜欢和人亲近,这反应也太大了吧?难道烧傻了?秋雨桐心中疑惑,正想摸摸对方的额头,陆霄已经极其艰难地开了口:“昨晚,我是不是……我,我……”
秋雨桐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被啃得破碎的嘴角,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有些尴尬。陆霄的目光缓缓移到他布满淤痕指印的手腕,脸色更加难看了。
两人相对无言,秋雨桐又是窘迫又是无奈,他也没有法子啊,谁让陆霄不愿意吃药呢,而且他还被乱七八糟地啃了一顿,也很吃亏好吧。
“为师也没有办法,谁让你不肯吃药?再说了,之前你不也是这样喂我的,犯得着这么惊讶吗?”他微微一顿,又抿了抿破碎的唇角,“至于你昨天……看在你是个病人的份儿上,又发着烧稀里糊涂的,估计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言下之意是,大家互相抵消,谁也别嫌弃谁了。
陆霄愣了一会儿,而后终于明白过来什么,闭了闭眼睛,轻轻吁出一口长气,又有些隐隐失望的样子。
秋雨桐正莫名其妙,陆霄忽然轻声道:“原来如此。可是我给师尊喂药的时候,师尊说……很恶心。”
秋雨桐看着他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简直哭笑不得,当时他就那么随口一说,这小子居然一直记恨到现在!太小气了吧!
秋雨桐很想骂陆霄两句,可看着对方那副苍白模样,到底骂不出口。他憋了好一会儿,又努力提醒自己,这是个病人,这是个病人,不要跟病人斤斤计较……
他自我教育了许久,终于和颜悦色地转移了话题:“我看你既然好些了,要不要吃果子?”
“果子?”陆霄疑惑道。
“唔……什么果子?”徐冬青低低嘟哝一声,也醒了。
秋雨桐站起身,把昨晚摘的一大堆果子都抱了过来,心中不由得略微有些得意:“这些果子,都是我昨晚摘的。”
“……”徐冬青瞪着那堆花花绿绿的古怪果子,整个人都沉默了。
陆霄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那堆果子,过了片刻,又抬头望向秋雨桐。
秋雨桐充满期待地看着他:“霄儿,你先挑。”
“……这么多,还真难挑啊。”
“没关系的,你随便挑,想吃多少都可以。不够的话,我再去摘!”
“呃,够了。”陆霄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又犹豫了许久,才十分艰难地挑了一个看起来相对正常的紫色果子,狠狠咬了咬牙,便要往嘴里送。
徐冬青眼明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是不是疯了?这些果子……这,这一看就有毒啊!”
“怎么可能?”秋雨桐微微一愣,拿起一个绿色果子,试探着想咬一口。
陆霄一把夺下果子,动作比昨天掷剑杀人还快:“别吃!”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靠,真的有毒。
徐冬青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这么大的果子,又花花绿绿的这么惹眼,居然没有半个虫眼……这简直一看就有毒啊!”
“……”秋雨桐瞪着那堆颜色鲜艳奇形怪状的果子,无言以对。
陆霄忽然插嘴道:“这种果子叫毛虫果,本来就什么颜色都有。虽然它确实有一点毒,但也可以吃,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因为只有一点毒,所以你就要吃?!”徐冬青不敢置信地看着陆霄,“我一直觉得,你特别聪明,特别冷静,特别靠谱,怎么就……”
秋雨桐默默抱起那堆果子,扔到了洞口。
洞内一片寂静,气氛十分尴尬,最后还是徐冬青从罗无垢的乾坤袋里,翻出了一点点灵食,三人才勉强裹了腹。
秋雨桐感觉丢了大脸,连话都变少了,吃了东西之后,就在旁边默默打起坐来。
他闭着眼睛,努力引导着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在奇经八脉缓缓运行了三个周天,而后又一小股一小股地汇入丹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轻叹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浑身舒畅清爽到了极点。
陆霄漆黑的眼珠愣愣地望着他,睫毛轻轻颤了颤,而后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秋雨桐扬了扬眉:“怎么了?”
陆霄沉默了片刻,才涩声道:“师尊,你修行得怎么样?”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还行吧。之前在药王庄洗了髓,吸收灵气的速度快了许多,灵脉也畅通了不少。对了,你是不是还有点糊涂?昨天在庙里的时候,你一直说胡话呢,让我剜了你的心,再洗一次髓什么的。”
“我……我确实糊涂了。”陆霄低声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徐冬青一边翻着罗无垢的乾坤袋,一边好奇道。
秋雨桐笑道:“霄儿他担心洗髓汤没效果呢。”
“书上说,易经洗髓的话,洗三天就可以了。我听说哥哥给你洗了整整七天,还额外加了什么心头血,然后又泡了三天大补汤,应该没问题的。”
秋雨桐心道,前七天是驱蛊虫呢,后三天才是洗髓,看来徐大神医果然是一位信人,答应自己之后,连弟弟也瞒着。
“原来如此。”陆霄轻轻抿了抿唇,看起来终于松了口气,神色间又有些隐隐失落。
徐冬青翻弄着罗无垢的乾坤袋,忽然道:“咦,这是什么?”
“怎么了?”秋雨桐抬眼望去,陆霄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徐冬青神色有些疑惑,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你们看。”
他手中是三枚拇指大小的淡青色玉牌,上面弯弯曲曲地用血色小篆纹着两个字——“血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