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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它就会将那一对蛐蛐吐出来。”舒无隙淡淡地回他。
“哦……”路小蝉呼出一口气。
这时候,路小蝉听见了窗外有人在喊“救命”的声音。
路小蝉一听,立刻从榻上坐起来,他本来就没有脱鞋子,直接跑到了窗口。
是个打更的,他连滚带爬,口吃都不清楚了。
两边本来灭了的灯火亮了起来,有几户人家把窗子支开。
“喂!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明明打更的人身后也没有凶神恶煞在追他,他却吓的满脸煞白,摔趴在了地上。
“小二哥没气儿了!他那样子和陈家少爷死的时候一模一样!赶紧去看看!”
“哈?什么?”
“小二哥死了?还和陈家少爷一模一样?”
“快!快让老刘头去看看!”
老刘头就是镇子上的赤脚大夫,平日里看个头疼脑热的倒还行,但真有什么疑难杂症,他就没办法了。
“唉!我们鹿蜀镇最近是有多晦气!先是来了个神棍骗吃骗喝,砍掉了我们百年老槐树!”
“又招来了什么邪灵!把胡涂给生吞活吃了!虽然那个胡涂也是罪有应得吧!”
“是啊是啊!陈家的少爷在老太爷头七还没过的时候,就在家里胡闹,死于马上风!听说老刘头进去给他验尸的时候,他衣衫不整,两颊凹陷,瘦得跟杆儿一样!”
“走走走!我们也去看看!”
路小蝉咽下口水,转向舒无隙的方向,露出眼巴巴的表情来。
“不是说好了,不看热闹了吗?”舒无隙不紧不慢地说。
“这不是看热闹!是小二哥出事儿了啊!”路小蝉这回真着急了,“没有小二哥,我这个瞎眼乞丐早就饿死了!”
“他现在也已经死了。”
“他只是没气儿了!万一掐掐人中啥的又有气儿了呢?”
路小蝉急死了,摸着了舒无隙放在桌子上的竹枝,胡乱地敲着地,差点被凳子给绊一跤。
舒无隙抬起了路小蝉的竹枝,轻轻一滑,握上了竹枝的另一头。
“不管他是生是死,这都是你在鹿蜀镇的最后一夜。”
舒无隙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他这回是认真的,不会再由着路小蝉胡来了。
“我听你的!我真的听你的!”
舒无隙起了身,拉着路小蝉走了出去。
小二哥的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一开始还有几个大妈大婶儿,她们一见小二哥什么都没穿,四仰八叉躺在那里,赶紧叫着什么“不知羞耻”之类的跑了出来。
老刘头摁了摁小二哥的人中,又为了一小片山参在他嘴里,他这才呼出一口气来。
路小蝉和舒无隙就在小二哥的屋门外听着。
“他没死。我们可以走了。”舒无隙说。
屋子里的,不只是老刘头,还有江无潮。
江无潮皱着眉头,身负长剑,仔细地看着小二哥。
“老人家,你确定之前陈家的少爷断气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仙君!我确定!我确定!虽然老头我医术不精,但是这人精气全无,阳元都没了……不就是纵情肆欲吗?”
路小蝉一听,眉头就蹙了起来。
王大勇被“冲冤”附体,跑到无肆酒坊里闹腾的时候,小二哥好得很,翻墙逃跑都那么利索。这才三天都不到,就能放纵到虚弱至此,连口气儿都喘不上来?
而且……鹿蜀镇就这么大,女人就这么多,和小二哥相好的人是谁?
不只是路小蝉,江无潮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这不可能。小二哥相好之人是谁?这才几日便阳元耗尽?”
舒无隙拉了拉竹枝。
“此事,江无潮就能解决。我们可以走了。”
“要江无潮解决的……难道说小二哥是邪灵附体了?就像……就像屠夫王大勇那样?”
是不是老槐树被砍掉,那个什么太凌清源咒破了,什么邪灵欲魔都能到鹿蜀镇来好吃好喝了?
“对,也不对。被邪灵侵体的不是小二哥。”
“那是谁?”
舒无隙已经转身走出了两步。
“你若是不肯回去,那就在这儿一直看热闹吧。”
眼见着舒无隙就要松开竹枝,路小蝉赶紧出声:“无隙哥哥不要生气!我……我不看热闹了……”
江无潮的本事那一日自己见识过了。
假若真的是邪灵作祟,他的鸣澜剑一出,路小蝉的耳朵受不住,又得吐个稀里哗啦。
小二哥的命也保住了,自己又不会驱邪伏魔,留在这里也没有用。
还是乖乖跟着舒无隙回去吧。万一舒无隙真的恼他不守信用,扔下他走了,他就亏大了。
路小蝉乖乖地跟着舒无隙走出了小二哥住的巷子,却听见高处一声“二位,请留步。”
江无潮不知什么时候追出来了,无声地立于巷子口的屋脊之上。
他轻身一跃,落在了舒无隙的面前。
“前日,有修为极高的前辈千里传音,通知在下鹿蜀镇有邪灵作祟,晚辈这才赶来驱邪伏魔,不然鹿蜀镇必然会被邪灵‘冲冤’所屠。敢问这位前辈可是公子您?”
问得好,问得妙,问得呱呱叫。
路小蝉也特别想要知道舒无隙的身份。
到底是哪方仙门?有多少年的修为?有没有仙号?
只是舒无隙的嘴巴严的很,要他开口,比登天还难。
“你挡着我的路了。”舒无隙回答了他短短一句话,就拉着路小蝉要从江无潮的身边走过。
路小蝉立刻失望了起来。
舒无隙这个人虽然寡言,但是路小蝉知道他不屑说谎。
他不否认,那么千里传音的多半就是他了。
江无潮握着鸣澜剑,挡住了舒无隙的去路。
“敢问阁下可知这连夺两人性命的邪灵,是什么来头?”
两人性命指的就是陈家的少爷,外加小二哥。
“你三百年修为,都看不透这邪灵什么来头,只能说凌念梧的弟子一个不如一个。”
江无潮愣住了。
那日舒无隙带着路小蝉坐在屋顶上,江无潮一瞥而已,就发现舒无隙周身上下看不到一点灵气,相貌也是平平,但转念一想,发觉自己竟然记不得舒无隙的样子,这说明舒无隙用了“一叶障目”之术,敛去了自己的容貌。
如果只是修为一般的人,根本不需要掩饰自己。只有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样貌已经随着修为让人过目难忘又不想引人注意,才会用“一叶障目”之术。
此刻,舒无隙竟然直呼凌念梧的名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凌念梧在舒无隙的面前也是“晚辈”。
只是修为高过凌念梧的,五根手指都能数出来。
江无潮却一个都和舒无隙挂不上号,因为这几位早就是不出世的高人,除非上古邪灵混沌再次作乱。
江无潮立刻收回自己的剑,低下头来向舒无隙作揖。
“是晚辈唐突冲撞了,望前辈海涵。”
舒无隙目不斜视,连个“嗯”都没给他,就拉着路小蝉走了。
回到客栈,已经过了子时。
路小蝉虽然有无数的问题,但是一句都不敢问,只能抱着那只药壶,摸着上面的乌龟解闷儿。
这时候,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了女人调笑的声音。
婉转娇媚,让人心跳加速,连骨头都要软了。
接着是男人着迷的声音:“别走――别走――我看你去哪儿!”
路小蝉的听力本就敏锐,衣衫尽褪的声音,床榻摇晃的声音,女人拽着床幔的笑声,就像千万只手,在路小蝉的心头上挠痒痒。
他浑身燥热无比,下意识侧过脸,发烫的耳朵蹭着自己的肩头。
“舒无隙……你有没有听见……听见什么动静?”
路小蝉口干舌燥,只有舒无隙开口说话才能缓解。
“没有。”
舒无隙的声音响起,冰凉的玄夜将炙热的沙漠倏然间包裹了起来。
怎么会听不见呢?
那么大的动静?
还是舒无隙心如止水,靡靡之音对他来说也是风过无痕?
路小蝉呼出一口气来,不爽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墙面。
“小点儿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女人调笑的声音反而更加肆意,如同一浪接着一浪,路小蝉取出小药壶,拔了壶盖,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酒水路过他的喉咙,却像是着了火一般。
路小蝉忍不住了,他可怜兮兮地问端坐在那里连呼吸都没变过的舒无隙说:“你可不可以帮我到一旁去说说,让他们小点声!”
墙的那一头吱吱呀呀木头摇晃的声音,闹得人脑壳子都要裂开了。
路小蝉并不指望舒无隙能让他们停下来,但舒无隙离开哪怕一小会儿,路小蝉至少可以慰藉一下自己。
舒无隙起了身,并不是出门,而是在路小蝉的身边坐了下来。
“小蝉,定神。”
路小蝉就快哭出来了,白净的脸早就涨红了,几缕碎发汗湿了贴在脸颊边,双手紧紧扣着那只药壶,两条腿也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