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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八月下旬, 黄昏, 太阳依然带着灼烧皮肤的热度, 晋衡提着箱子从火车站挤出来。
火车站出站口坐北朝南, 关旭明站在出站口等候区, 对着晋衡笑得咧开嘴，不断挥手，“晋衡，这里！”
他的影子在夕阳里拉得老长，声音和周围其他吵杂的声音混在一起，晋衡眯着眼，总觉得他的身影不真切, 声音也含糊。
他踩着关旭明的影子走过去, 笑：“你工作忙, 不用来接我的。这么点路, 我自己坐地铁去就行了。”
晋衡大学毕业本来找到了工作, 但因一直养他的外婆生病，他只好回家照顾外婆，外婆没被治好，过世了, 他办了外婆的丧事，准备再去之前找到的公司上班, 但那家公司因他错过培训时间不要他了，他只好回城里重新找工作。他的发小关旭明得知他的情况，就要接他去自己那里住, 让他慢慢找新工作。
关旭明一把抓过晋衡手里的箱子拉着，一手揽住他的肩膀，几乎是搂着他。
晋衡看了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总有一丝违和感，不由对关旭明斜了一眼，“怎么突然这么体贴了？”
关旭明笑着带他去停车场，“我不是一直这么体贴吗？”
“呵呵。”晋衡就差给他一个白眼，“你体贴？你体贴才怪。你难道以为我会忘了你小学时候抢我的文具盒，初中的时候抢我零花钱的事。”
关旭明还是笑：“但也给你吃过很多零食嘛。好哥们，计较这么多？”
晋衡伸出拳头，轻轻抵在他的胸口上，碰了碰，收回手，“不管怎么说，感谢你这时候收留我。”
“说什么感谢，这不是应该的？我有的，就会给你，晋衡，真的，我有的，就会给你！”关旭明说得非常真挚，拉着他过了马路，过马路的时候还护着他，不让人撞到他。
“你这是吃错什么药了？”晋衡发现自己被像公主般护着，是有点感动的，但又觉得关旭明更违和了。
“我吃错什么药？我什么药都没吃。”关旭明拉着他过了马路，却没往地铁站走，而是去停车场。
“地铁站在那边。”晋衡拽了关旭明一把，指了另一边。
“啊，不坐地铁，我开了车来。”关旭明理所当然地说。
“城里现在允许小电驴带人？”晋衡想起关旭明送快递会用的小电驴。
“什么小电驴？”关旭明不明所以，“我有小车呀。”
“啊，你什么时候买的？”
“一直都有嘛。”关旭明把他拉到了一辆不错的车前，开了车门和后备箱，将晋衡的箱子放进后备箱。
“咦，你这是傍上什么富豪了，居然敢开这种车。”晋衡上车时，不断感叹。
“难道你以为我一直要过苦日子，没有翻身之日。”关旭明笑着给晋衡拉了安全带，又帮他系好。
“啊，我自己来。”晋衡被他这么逼近，生出怪异的窘迫感，赶紧把关旭明推开。
这太怪了，晋衡想。
关旭明把车开出了停车场，一直往城市较中心的地带开。
“晚上想吃什么？去吃火锅？烤肉？日料？还是法国菜？”关旭明问。
“随便吃点什么就好，回去煮面嘛，我来煮，出去吃做什么，能省就省点。”晋衡回答，实在觉得关旭明怪异，又开始打量他，“你是不是中了彩票？感觉好像壕起来了。还要吃日料，吃法国菜？”
“这几年，我的确赚了些钱，可以让你过上好日子。”关旭明笑着说，还对晋衡眨了一下眼。
“呃，哦。”晋衡回忆着给外婆办丧事时，关旭明的父母来过一次，并没有说关旭明发达了，说关旭明在开小电炉送快递。
几年没太多联系，关旭明真是变了好多，晋衡很不适应。
“你……不会是进入了什么组织……你爸妈都不知道你有钱了呢，你是不是没把你在这里的事告诉你爸妈。”
“什么组织？”关旭明问。
“传销……非法集资……之类的。”晋衡说。
关旭明笑了起来。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其实只是跟着上面大老板做了些事赚了点钱而已。”关旭明说着，“你要不要来我们公司做财务。”
“不……”晋衡正要拒绝，又觉得自己的确应该监督关旭明，以免他做什么非法乱纪要去坐牢的事。
“呃，我可以去试试……”
“行。”关旭明说。
关旭明的住处，在一栋近市中心的高档小区，跃层大公寓，房内各功能区齐全，设置典雅，和晋衡印象里的关旭明一点也不搭。
关旭明把他的行李放在一间客房里，“以后你住这间房，想住多久住多久，饿了吧，我们先出去吃饭，这个小区外面，有很多吃饭的地方。”
“哦，好。”晋衡应了，心想有钱了的关旭明真是变了好多，变得不太适应了。
他随着关旭明离开房子时回头看了一眼宽大的客厅，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出现了另一个场面，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客厅，有一张简易小沙发，沙发前是小茶几，他之前就睡在那张小沙发上，腿不能伸直，伸直就要落到地上。
“晋衡，快点。”关旭明在催了。
“哦，来了。”晋衡拍了拍脑袋，把那些恍惚的景象拍出脑袋，跟上了关旭明。
两人去吃了火锅，饭后回家，晋衡洗了澡，爬上床睡觉，宽大的床反而让晋衡失眠。
黑暗里，大床对面墙上是一副油画，油画里是一片茫茫雪景，那大风雪后面，似乎有树，有人，有城，但什么都看不真切。
虽然不真切，但总觉得那雪景中不真切的人在看着自己。
“初境，初境，你在哪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叫，痛苦，急切，撕心裂肺。
晋衡瞬间惊醒，睁开眼一看，他在一间宽敞的大房里，天亮了，他想起来了，这是关旭明的住处，他来城里找工作，借住在关旭明家里。
坐起身来，床对面墙上挂着一幅油画，油画不小，里面是茫茫雪景，在风雪后面，似乎有树，有人，有城。
晋衡盯着那画看，里面的人，是个黑点，像是在对他挥手。
“初境，初境，你在哪里？”晋衡脑子里又响起了这个声音。
再看看那张画，里面的小黑点似乎都大了一些，那个人在对他挥手。
晋衡被吓到了，几乎是从床上滚下去，跑去一把拉开卧室大门，跑进客厅，关旭明已经坐在那里喝咖啡看pad信息。
“晋衡，你起来了。阿姨做了早饭，你洗漱好了就去吃饭，我一会儿带你去公司。”关旭明关切地说。
“好。”晋衡稳定了心神，又退回自己卧室，再去看那张画，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他进了卫生间，上完厕所，洗手完，抬起手的瞬间，他在他的手掌心里看到了一点红点。
“咦。”晋衡很疑惑，他的手掌心一直都是白白净净，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种红点，而且还正好在手掌心中间。
这是怎么回事？
他盯着那红点看，像是痣，这么突然长一颗红痣，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洗漱收拾完，换好衣服，他又去拿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护身符。
护身符里是外婆临死前给他的一个黑色小棍子，他是一个弃儿，被妈妈捡到时，手里握着这么一个黑色小棍子，看起来很奇妙，外婆说这个可能会与他的身世有关，虽然晋衡不以为意，却也把这个黑色小棍子装在护身符里了。
摸着护身符，晋衡又是一惊，他赶紧把护身符打开了，从里面倒出了两根黑色小棍子。
明明装进去的时候是一根，怎么现在变成了两根，一根大，一根小，大的那个是他原来那根，小的这个只有大的的一半，难道这个还能大生小不成？
真是太奇怪了。
他出门想去问问关旭明，这是怎么回事，但走到门口，他又放弃了，他身边的这些怪异，都是遇到关旭明之后才发生的，要说奇怪，最奇怪的就是关旭明。
“晋衡，还没好？”关旭明的声音从客厅传出来。
“好了，好了，来了！”晋衡去了客厅。
关旭明看了他的衣服，一套很简单的t恤和运动裤，他说：“先去公司，回来时，再带你去买两套衣服，正好上班穿。”
“哦，谢谢。只是我暂时没钱，你有钱可以帮我先垫上不，我之后有工资了还你。”晋衡笑得有点尴尬勉强。
“和我不要客气。”关旭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