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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家茶楼人多且杂, 本就是个消息集中地,太后赐婚公主与孙家大郎的消息, 即刻便传到了此处。赵世?立刻便知道,洇墨讶异道:“孙家大郎那种下三滥的人, 还想尚公主?!”
赵世?压根没当回事,赵宗宁若能接受那才有鬼。孙太后真是有能耐,赵宗宁都敢去惹。
他脑中还是只有他的刀,恰在此时,窗边飞来一只鸽子。他一看,心中便是立刻一定,以为吉祥终于有了回应。他来不及细想其中的不对劲, 何以五年未有鸽子飞来, 偏偏是今日?
他匆忙从鸽子腿上解开纸条,打开看,待他看清纸条上的内容,他的面容立刻便阴下来。
“三郎?”洇墨叫他。
赵世?伸手抓住窗棱, 望着窗外忽然飘起的小雪。
他心中挣扎得厉害。
挣扎的时间看似很久, 其实很快,他忽然便下定决心,转身立即朝外走去。
“三郎!”洇墨叫他,他却未应,洇墨匆忙拿起衣架上的披风,上前为他披上,再问, “您要去何处?!”
赵世?走到院中,翻身上马,一句话未说,便朝皇宫赶去。
孙太后这个老东西,都这个份上了还不安分!她有什么能耐给赵宗宁赐婚?还将赵琮气吐血,气晕过去!
赵世?骑马迅速穿梭在人潮涌动的街上,脸色与天色一般,越来越阴。
风雪天又将来临。
宫中雪琉阁内,飘书听得消息,慌忙走进室内:“娘子!!”
钱月默本在看书,听她慌张,抬头看她:“你怎么了?”
“娘子!太后赐婚宝宁公主与孙家大郎!”
钱月默手中的茶盏立刻掉到地上,碎了满地,她不可置信地轻声反问:“你胡说什么呢?”
“婢子没胡说啊!已经有人出宫传旨了!”
“孙竹清怎配得上公主!!”钱月默这般文弱的人,气起来也很可观,她气急了,伸手猛拍桌子,手上的玉镯子即刻便碰碎了。
偏偏这时,又有另一个宫女进来,急道:“娘子!陛下被太后气得晕过去了!”
“……”钱月默再看她。
小宫女满脸焦急:“娘子您快去吧!陛下吐了好些血!”
钱月默既担忧赵宗宁,又担忧陛下,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穿着身上那家常的七成新的长袄便焦急地走了出去。
赵世?骑马骑得飞快,很快便赶至东华门,他也来不及感慨如今与从前,下马直接走至门前。
守门太监自是不让他进的,但见他穿得华贵,倒也不敢硬拦,只道:“这是哪位郎君?今日宫中有事,陛下无空见你们,郎君改日再来吧!”
赵世?当日自愿从此处离开,自知道此时想要回来并不容易,他早不是当初那位金贵的赵十一了。
且他当年不留只言片语便离开赵琮,赵琮找他找了这么久。
如今赵琮醒来不知会如何看他?怕是恨他恨得很。
他当年是装死离去的,走得痛快,也走得干净。
他又要编些什么话才能骗得赵琮相信?
赵琮亲政以来,威严日盛,怕是再不好骗。
但他已顾不得这些,他再度高估了自己。他此时仅担忧赵琮,他只想看赵琮一面,谁也阻止不了他。
五年已过,守门的小太监早就不知换了多少轮,赵世?直接自报家门:“我是魏郡王府的赵世?。”
小太监们纷纷愣住。
他们瞪大眼睛,抬头看着面前这位高大且俊俏过了头的陌生郎君。
赵世?再道:“正是那位小十一郎君。”
“……”太监们面面相觑,面前之人的气势骗不了人,但他们也不敢随意放人进去,尤其宫中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但若真的是那位小郎君,就这么打回去,日后陛下知道了也要气。其中一个太监便道,“这位郎君,小的们谁也没见过魏郡王府的小十一郎君,待小的进去通传一声。”
赵世?虽急,却能理解,他总不能在赵琮家门口杀人,只能点头答应。
小太监回去叫人,恰好碰到宫道上往崇政殿赶去的钱月默,他弯腰行礼。
钱月默没当回事,正要继续走,小太监却道:“淑妃娘子,宫外头来了位郎君,自称是魏郡王府的小十一郎君,小的——”
“什么?!”钱月默一向说话轻声细语,此时却也不由大惊,大声打断他的话。
小太监说了一番。
钱月默扶着飘书的手就赶紧往宫门走,远远地,她便瞧见了那位负光而站的高大郎君。她的脚步没有停顿,一直走到东华门内门边上,她终于看到了门外的他,与他的脸。
其实只一眼,钱月默便能确认,的确是那位小郎君。
有时候,年岁能带来许多改变,身量,相貌也能有些微变化。
但有些东西始终是变不了的。
她始终记得当年那位小郎君瞧她时的阴郁眼神,此时,这人身上笼罩着的,全是这样的气势。他的确是长大了,也长高了,甚至可以说是判若两人。他幼年时候就长得似个漂亮的小娘子,如今更不用多说。偏他身上还满是霸道的气息,那股阴郁也依然萦绕不散。
漂亮又霸道。
钱月默心中暗道。
“淑妃娘子,多年不见。”尤其,他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钱月默立即确认得不能更确认,此人的确是那位小郎君赵世?!
她没想到,此人竟然真的没死!
赵世?又道:“既已确认身份,我可能进宫去?”他不想令赵琮为难,语气已算很好。
太监回神,立即道:“小郎君请进!”
他们都知道这位小郎君在陛下那处的地位,此时毕恭毕敬得很。
赵世?径自穿过宫门,走到钱月默身前,问道:“他在哪里?”
赵世?未指名道姓,钱月默却知道他问的是陛下,不由就道:“陛下正在崇政殿,陛下——”她想说陛下被太后气晕过去了,更是被气得吐了血。赵世?却未听完,而是大步往前走去。他身量高,步子迈得大,且快,不一会儿便远离她们。
钱月默站在风雪中,望着雪花间那个纯黑的身影,心生许多感触。时隔五年,此人竟然真的没死,还回来了。他一回来,不知魏郡王府会如何?陛下可会看在他未死,并已回来的份上饶过魏郡王府?
可他若是没死,这几年又是在何处?为何不回来?
陛下会如何作想?
但这些显然不是她能参与的,她只不过心中独自思量。
且不知为何,她总隐隐觉着有些不对,这位小郎君对陛下的感情,似乎——她并不知该如何去形容。
而赵世?的身影很快便拐进宣佑门,消失在了宫道上。
钱月默叹口气,到底将心中一些怪异的想法推出脑外,带上飘书也往前行去。
赵琮这番吐血与晕倒来的实在太过突然,人都没来得及移回福宁殿,此刻就躺在崇政殿内,御医皆围着诊治。原本在外头的几位官员,也不敢离开,纷纷坐在厅内,皱眉等待。崇政殿内安静极了,谁也不敢说话,毕竟也再无任何事情能重要过这件事。万一陛下真是中毒,在场之人谁都脱不了干系,他们都有嫌疑。
偏在此时,外头又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小太监。
钱商等人都不由挑眉,此时怎还能如此行事?!小太监却已冲进了内室,不待他们抚平眉头,便见染陶竟又亲自从里头出来了!
萧棠见着染陶便有些激动,染陶一直避着他,今日实在是出了大意外,她也顾不上,才来到崇政殿。此时她出来,眼中却恍若没有萧棠,且她的脚步竟比方才那位小太监的还要慌忙!
她匆匆跑出去,急急穿过院子,走到殿门口,看到了殿外站着的熟悉又陌生的人。
与钱月默一样,染陶也是立刻便认出了他。
她也没想到,小郎君当真没死!此刻她正为陛下焦急,如今乍然见到他,突又似当年,立刻有了主心骨一般。
她这般看着赵世?,赵世?从她眼中瞧见许多情绪,终究有些不忍,朝她安抚一笑。
“小郎君!”染陶立刻便落下泪,并要往地上跪。
此时,仅这一声称呼,便述尽了这多年来的一切情绪。
赵世?上前扶住她,想了想,到底开口:“染陶姐姐。”
“小郎君!”染陶扶着他的手臂便开始落下泪。
尽管眼前的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瘦弱且身量不高的孩童,不仅如此,他还长得这般高,染陶却一点儿陌生的感触也无。她来不及去问他这几年的经历,更有许多疑问与诧异也来不及问出口,她急急便道:“太后要给咱们公主赐婚,陛下被气得晕了过去!吐了许多血!”
赵世?也不再多说话,而是立即迈进殿内,松开她的手,大步往内走去,染陶赶紧跟上他。
一进厅内,钱商为首的人纷纷站了起来,不解地看他。
染陶立即道:“这是我们小郎君!”
众人心中也满是诧异,此人不是死了吗!
赵世?略微扫了一眼,有几人他并不认识,但他也不在意,他着急往内室走去。只是快要走进去前,他回身看向一点,易渔匆匆垂下视线。
赵世?盯他看了几息,转身走进内室。
易渔这才又抬头看往内室的方向。他们这些人根本没资格进内室,即便陛下吐血晕过去,他们也不能进去。这位不知哪处冒出来的小郎君倒能随意进出,据闻曾经有个魏郡王府的小郎君很得陛下宠,甚至是养在身边亲自教养的。只是后来不慎落水身亡。
就是此人?
他不是死了吗?
而且此人极为阴郁,看起来更是有些凶悍,何以得陛下喜爱?
陛下那般霁月清风,喜爱的竟然是这般性子之人?
他心中好奇极了,但在场之人,无人敢议论这些,他又是官位最低的,只能低头继续等待。
赵世?来了没多久,赵宗宁也匆匆赶到。
太后指婚的旨意?
赵宗宁没等惠郡王到,直接将那纸张给撕了,扔到了宣旨的太监面上,笑道:“改日,本公主有空了再去给你们太后娘娘回话。”说罢,又朝澈夏道,“今儿本公主不高兴,将这些东西都拖下去,抽他们五十鞭,再放他们回去。”
“是!”澈夏带上人就往后头走。
稍后惠郡王赶到,她才知道哥哥吐血晕过去的事,她也以为赵琮是为她的事被孙太后所气,自然恨得很。
她立时便赶去宫中。
哪料到,宫中还有这样一个大惊喜,抑或大惊吓在等着他。
赵世?竟然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