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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折衣和鬼王两人近来的氛围有些怪——可以归功于诡明的单方面冷战, 陆折衣倒还是没心没肺的浪.荡模样,每日遛鸟逗笔, 活像个纨绔公子。
他们提前到了几日, 待众人终于陆续赶来,大能云集时,魔修集宴才将将开始。
陆折衣收了柬贴, 正准备赴约,鬼王才张口,说出了这些天的第一句话。
“手好了没?”
诡明不提这件事,陆折衣都快忘干净了, 被折断的右手仍旧隐隐作痛, 或是因为阴气作祟的缘故, 总是好不全。
红衣魔修的指尖摩挲着伤处, 他唇边笑意如同新绽的桃花,诱人得很。眼睫像是蝶翅般轻轻颤着,遮住那乌黑瞳孔,看不出一分不对劲处:“早好了。”
……
陆折衣高坐于山峰顶端,云雾泅湿他的袍角、亲吻着他殷红的唇畔,看上去便如同随时要羽化登仙的天君般, 陆折衣却是微微叹息一声。
鬼王就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旁。
红衣魔修手中掌握十只白色棋子,而俊峰下方,丛山围叠处,是一块极大的荒地,上面赫然摆着数枚巨型棋子。
他总算知道, 为何魔修集宴对修为的最低要求也是出窍以上了,正是因为每次开始交换宝物时,都要玩一场宴饮时的游戏。
这既是“游戏”,也是“考验”。唯一的输者便会被赶出集宴,今后再不得进入,不仅关系了利益问题,这对一名魔修大能的脸面也是极大的折辱了。
而今次的题目便是“下棋”。
魔君们的棋子,当然不是在棋盘上以智斗取胜的花样,而是蛮横的力量冲突、直面的撞击强勇,充分体现了平日里魔修们的画风。
手上的十枚白棋,催灌魔元,便能控制场下荒地中的巨型白棋。白棋们如傀儡般冲锋陷阵,若是它主人催灌的魔元不够强大,很容易便会被其他魔修碾压作尘,崩塌成为灰烬,直至拼杀到最后——谁手上一颗棋子也没有了,便是出局了。
规则看上去简单,考验的是魔元的深厚程度,以及一心多用的能力,但也暗含陷阱,关乎取舍。
如果要十颗棋子都控制,分薄在每个棋子上的真元必然稀少,很容易便被逐个击破;但一上来便舍弃几颗棋子,容易显得心虚,并将自己置于众矢之的的处境中。
这一场角逐开始时,身旁云雾涌动,仿佛山雨欲来的前兆。陆折衣看不见其他的魔修,甚至不知道参与集宴的大能有多少人——当然,他后来数了数棋子,场上一共有十三种样式的棋子,都是十枚。
皆是满数,没有人放弃棋子。
这其实也是应当的,所有智计都有一破法。
“以力破之”。
在场的魔修大能既能修炼至出窍以上,怎么可能是怯懦之辈,恐怕各个轻狂,坚定自己十枚棋子照样压过他人。
“是我多想了。”陆折衣微微弯唇,开始抚弄手中的白棋,那荒地之中的巨型白棋也随之发出轰隆巨响,加入战局之中。
红衣魔修同样是满数棋子,他的功法虽有欠缺,但是离识修为却是实打实的,魔元浑厚,控起棋子来绝不会输给别人。
场下战局瞬息万变,陆折衣垂着眼睛,神情难得有些认真,衣袂被凉风吹的招摇,修长的十指擒着白棋,不断往其中注入魔元。
“嘣——!”
白棋碰撞的声响,沉闷巨响贯彻天际,连上面斗法的魔君们都听见了。
陆折衣的白棋被撞碎了一角,正簌簌往下面落着粉末。红衣魔修微微蹙眉,像是很苦恼的样子——他的魔元消耗得太快了,而此刻场下十三方胶着,尚未有谁出现劣势。如果非要说谁落于下风了,那就是他了。
寒清因为巫情的事,好像对红衣魔修尤为关注。
此刻他一边控制着棋子,一边却还分出余力,将魔元凝聚于眼中,遥遥看着红衣魔修。
他好像还没觉察出不对,不断地往棋子中注入魔元。因为灵气的大量流失,陆折衣脸色有些苍白,此刻紧抿着唇、站在风中的样子,摇摇欲坠的如同柔弱美人。
那样尽失血色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疼,连寒清这样讨厌他的人,都觉得心里像扎着刺般不舒服。
陆折衣背后英俊的黑袍男人,却只是盯着他,迟迟不动作,没有因为红衣魔修此刻虚弱的模样产生一分怜惜之情。
寒清心里像是燃着火焰一般。他撤了眼上魔元,以嘲弄的语气讽刺道:“蠢货就是蠢货,连在针对你都看不出来。”
这句话用了灵力扩散开来,传的极远,在各座山峰之间回荡,自然也会到陆折衣的耳中。
寒蛰皱眉,看向他,声音冷淡至极:“寒清。”
“我就是看不惯他,反正这幅样子,也没法翻盘了吧——”寒清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从这场角逐开始,便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默契圈套。
魔修们固然是十分骄傲的,但他们也是人,而且都不是好人。
就如同每个人修的劣根性,他们向来欺生排外。
此次来魔修集宴的新人只有两个,一是陆折衣,二是寒清。但是寒清有个老手的兄长,而陆折衣虽有离识修为,却是众人眼中的肥肉——将一个离识魔君淘汰,说出去也是极好看的战绩了。
看上去是十三方乱斗,实则十二人都在排挤着新人魔修,刻意冲撞使他时时刻刻维持着每一棋子的魔元输出。
而破法也有,便是新人魔修自斩羽翼,只控五颗棋子甚至更少,反正是受众人针对,他以离识修为尚有一拼之力,未必不能改变局势。
可是以离识魔君的高傲,见每人都是满数棋子,怎么可能退让?
便成如今局面了。
寒清的话看似是在嘲讽陆折衣,实则却更像是破坏规矩的提醒。就算是再愚钝之人,现在也该知晓中计了,从而挣扎着改变局势。
但陆折衣没有。
场上沙土横飞,巨响贯天。由陆折衣所控的棋子依旧是整整十枚,不少分毫。
寒清简直气得牙痒痒,不想管他了。其他的魔修大能们更是觉得好笑至极,莫不是这新人魔修傲气惯了,到现在还想着垂死挣扎?
不过毕竟是离识魔君,的确有傲气的资本。
诸人心思各异。
晏血欲躺在软榻之上,手中捏着的是黑棋,他随意摆弄着棋子,魔元也是有一阵没一阵的输出,一幅在划水的模样。
他对这样的小玩意也的确没什么兴趣,因此表现的并不突出——反正谁被淘汰,都绝不会是他。
但是这么看着荒地棋斗看久了,晏血欲目光突然一顿,不自知地直起了身子。
或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荒地中,那些由棋子划动构成的痕迹,竟是拼成一个非常玄妙的图案。
甚至让他想起了在桃花屿时,看着那个红衣魔修,以符笔绘制的蓝色符文。
但是两者差别太大了。
那荒地中的图案就像是小孩信手涂画般,粗糙极了,怎么也和符阵那种精妙之物构不上关系。
棋子上的魔元充盈,连着划痕都溢散出灵气来。
陆折衣的唇角微微上翘,他此刻冷静极了,眼睫静静垂着,指尖把玩着白色棋子。成算自在心间,在巨型棋子的碰撞中,一点点将他预划好的符阵拼画完成。
他曾问婆娑笔,是否万物皆可成符?
小桃花生来就是符笔,所以他不清楚。但现下却证明了,既有灵性便能成符。
十颗巨型棋子岌岌可危,颤着往荒地中掉着粉末,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土崩瓦解。但它们已经归于符阵之位,承当阵眼,不过刹那之间,万千灵气喷涌而出,强烈的光芒使时刻关注局势的魔修大能们都避让片刻。
“哄——!!”
符咒的巨大压迫力几乎要冲向云霄,魔君们心下一紧,纷纷下意识地捏起法决,护住周身,还以为受到了突然的袭击,哪还有闲心去关注棋子会怎样。
那符咒爆破之力并不强大,伤及不了大能们的皮毛,偏偏场上的巨型棋子们,已经被碾的连灰都不剩了。
唯有十枚白子、十枚黑子健全。
白子是陆折衣的。
黑子皆为早有防备的晏血欲所布。
此刻晏血欲盯着那光秃秃的荒地棋盘,竟是吐出一口浊气来。
而红衣魔修含着恶劣笑意的声音也传遍各座山峰之间:“啊,看来没有被淘汰的,只有我和另一位道友了。”
魔君们要被气晕了。
能修炼到这个境界,自然不会连符阵之力都不认得。
一魔君道:“你这是用符阵作弊!”
陆折衣纯然无辜:“我这符阵以棋为笔,以棋盘为纸。不是只要用棋子将其他人的棋子毁了便好吗,哪有作弊之处?”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也没有这种毁法啊。那魔君隐隐觉得不对,恶狠狠斥道:“这种毁法不合规矩!”
许久,竟是听见那新人魔修笑了。
极悦耳,让人听了便耳朵发热的笑声。
“规矩?
“我本是正道堕魔,还想看看这魔道与正道有什么不同,原来这天下之大,也没什么不同。
“修魔便是肆意妄为,便是立道为我。天圆地方桎不住我,规矩礼法梏不住我!”
好好的魔修大能,讲什么规矩啊。
那魔君一下子反应过来,面色顿时通红,甚至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修魔便是肆意,还真要和正道修士一样,讲什么酸腐礼仪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21/30
[晏血欲:好险,差点和猪队友一起丢脸
寒蛰/寒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