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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胭思索着轻叹一声,上一世自己自幼跟随母亲信奉佛教,对于鬼神之说一向是心怀敬畏,自从重生以后,自己越发认定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如嘉和帝之流,平白断送这样多少女子的青春,又让多少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日后阎王殿前,三司会审,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生前作恶分毫,死后悉皆受之,王侯将相无一例外……
薄胭默默颂了声佛号,一叹后,强撑起身子打起精神来安抚了众人几句,宫中人最会察言观色,眼看着薄胭虽然年纪轻但派头十足,就知道这不是个软柿子,只得乖顺的点头应下,心中也微微纳罕于薄胭的气度,哪里像一个十六岁刚出阁的姑娘。
各怀心思的寒暄几句表面上倒是一片和乐。
眼看着时候也不早了,薄胭打了个哈欠无心应付众人便想要将众人打发了去,刚一抬手,却见门外来一小太监禀报说是齐嬷嬷求见。
薄胭半抬手的动作一顿,有些疑惑的看向来人:“齐嬷嬷?”一面说着一面环视一下众人齐刷刷看向自己的模样,默了片刻这才想起来人口中的齐嬷嬷是谁,这个嬷嬷自己有些印象,她原是太子赵雪言生母的贴身丫鬟,在先皇后离世后便自动成了赵雪言的嬷嬷,可以说赵雪言是她一手带大的感情自然不一般,可是在薄胭的记忆中这位齐嬷嬷在自己进宫前几日便辞京还乡了,怎的如今竟然是在宫里呆的好好的?自己重活一世,果然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同上一世不一样了……
“宣。”薄胭轻轻抬了抬手。
齐嬷嬷身着藏蓝色圆领长衫,虽然是嬷嬷的衣着样式,但是料子却是上好的月华锦,宫中秀女都不见得能穿得上,足以见得齐嬷嬷在宫中的地位。
其实齐嬷嬷本名齐萱,虽占着嬷嬷的职位,但年纪也不过三十岁刚出头罢了,生的杏眼桃腮,眼角带媚,典型的江南美人。
薄胭眉头一挑,万万没想到齐嬷嬷竟然是这样一个俊俏女子。
齐嬷嬷立在下首,对着薄胭款款一福:“参见皇后娘娘。”虽是问安,但也只是腿弯了弯而已,敷衍之意十足。
“嬷嬷免礼平身。”薄胭看着齐嬷嬷的动作不由的轻轻挑了挑眉头,她……这架子端的有些大了吧。
下首的宫妃皆是在宫中浸淫之人许久之人,互看了一眼旁人的颜色,勾唇一笑,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回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有事耽搁,今日便不来给您请安了,特来禀报。”齐嬷嬷道。
“哦?有事耽搁?可是身子不爽快?”薄胭询问着。
“并非,只是太子昨夜玩的晚了些,今晨不愿起身罢了。”齐嬷嬷说的云淡风轻,语气中甚至有些挑衅的意味。
轻飘飘一句话引得众人一齐抬头,互换的眼色中满是幸灾乐祸,齐嬷嬷这话分明就是挑衅:太子身子好的很,就是懒得来见你,你能如何?
看来太子对于这位后母并不满意啊。
众人如是想着……
薄胭执着茶盏的动作停顿片刻,轻轻瞥了一眼下首的齐嬷嬷,眼中变幻了几种色彩,又扫了一眼众人看戏的表情,勾唇一笑:“太子年幼,懒床也是有的。”一席话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拿眼睛盯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似能盯出一朵花来一般。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不敢置信,对于齐嬷嬷与太子的无视薄胭就这样算了?区区一个奴婢都敢如此对待皇后,难不成这薄胭真是个软柿子?
齐嬷嬷轻轻挑眉,显然也没想到薄胭竟然这样好说话,他是比自己想象中的沉稳,还是当真懦弱可欺?齐嬷嬷一时有些看不明白了。
“初见总要送些见面礼,太子也不缺什么,本宫进宫之前亲自去大昭寺求了一枚平安符,大昭寺的平安符咒一向灵验,如今太子不在,便劳烦嬷嬷代为转交吧。”薄胭一面说着一面叫佩瑶将早就准备好的平安符递了上去。
齐嬷嬷一愣,只得接过平安符谢恩退下,薄胭微微一笑,不再谈此事。
打发走了宫内的一种莺莺燕燕,薄胭叹了口气,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今日赵雪言不来见自己实在是自己始料未及的,而齐嬷嬷的态度也是有意思的很,上一世自己与她无甚接触,难不成她当真是这样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她对自己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不过有一点自己可以确定,这一世要让赵雪言甘心认自己为母,恐怕有些难了。
其实对于这个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的便宜儿子,薄胭是十分疼爱的,上一世劳心劳力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他,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心中有太多的事情说不出,赵国未来的皇上这个身份给了他太多有形无形的东西,上一世,在这偌大的皇宫中,只有自己与赵雪言相依为命,那样的日子今生的赵雪言记得不了,自己却是实实在在的记得,上一世自己离世的时候赵雪言才不过二十四岁,曾经那个只到自己腰间沉默寡言的男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一头了,弥留之际,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赵雪言哭的那样伤心,而自己离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赵雪言……
“你退下吧,哀家有些乏了。”薄胭皱眉道。
佩瑶一惊,连忙看顾左右上前一步焦急道:“皇后!万万不可乱说,那两个字可不是……”
薄胭一愣,这才缓过神来,自嘲一叹,无奈笑笑,哀家哀家,那是太后的自称,一时晃神把上辈子惯说的话说出来了,不过也不急……这个称呼,自己也快用到了……
齐嬷嬷回到宝坤殿将平安符交到了赵雪言的手上,赵雪言看着手中的平安符又一瞬间的怔楞,无论是谁,送给自己的物件无不是价值连城,这位新来的皇后倒好,这平安符自己却是第一次收。
“听说母后不过十六岁……今日我未去见她,她是否恼了?怎的还送我东西?”赵雪言道。
齐嬷嬷尴尬一笑,怪就怪在她并没有发难,属实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太子可要擦亮眼,她不过十六岁却甘愿入宫伴驾,说句不敬的,她看重的不过是荣华富贵,这样的人心机最重,可莫要让这些小恩小惠蒙了眼,细想想,这宫中的妃嫔全算上,哪个向您示好的不是图些什么,您只需记得,这太子的位子是您的,谁也动不了,旁的……人情冷暖不必奴婢多说了吧。”
赵雪言闻言暗淡了眸子,他自幼丧母,母亲的形象在他心中是模糊的,从出生到现在,他看惯了皇宫中的人情冷暖,更觉除了齐嬷嬷无甚会真心对待自己。
“嬷嬷说的,必定是对的。”赵雪言喃喃道,将手中平安符扔到了桌上。
齐嬷嬷满意一笑,点了点头。
诸国前来道贺的使臣也在赵国停留多日了,嘉和帝供着众人吃喝玩乐之余算算日子也该将众人欢送一下了,于是乎便挑了个日子将众位使臣尽数叫到宫中举行了一个小宴,还顺带着让朝中正三品以上的官员携家眷出席作陪。
宴席设在御花园,申时开宴,今日天公作美,虽是晴空万里但伴着些许微风,嘉和帝携着薄胭出席,一帝一后,白发配红颜,分明是祖孙两代,怎么看怎么别扭。
今日的宴席因为又别国使臣在场,其中更有如同锦安这样的一国皇子之流,所以并不怎么拘谨,与其说是宴席不如说是茶话会,众人也不拘着,氛围轻松的很,宴席过半便各处小聚去了。
薄胭也推说身子乏了,撇下嘉和帝朝一旁的凤仪亭走去,刚刚绕过一丛牡丹,便听到远处叽叽喳喳的声音,薄胭脚步一顿示意身后的一众宫女停下,思索片刻,朝前方探了探头。
不远处的凉亭中共立了三个人,两个背对着薄胭看不真切,另一个面对着的薄胭却好似没见过。薄胭疑惑挑眉,看三人的装扮应该是今日同邀进宫的官家女眷,既然是官家女眷又怎会有自己没见过的人呢?刚这样想着,却听那边人又开了口。
“撞了人就这样一走了之?这便是你严家的家教?”泰庆伯府长女柳西婉盛气凌人道。
严六娘紧紧抿着下唇没有作声。
一旁的柳西婷嘲讽一笑:“怎的,人是瘸的,嘴巴也不灵光,难不成是个哑巴,连句话也不会说?”一面说着一面与柳西婉嬉笑起来,眼中满是嘲讽。
严六娘听了这嘲讽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作势便要离开,却又被二人拦了下来,虽然她仅仅走了一步,但是还是能看得出来她的左脚有些不灵便。
薄胭见状,略一思索,了然挑眉,柳西婉与柳西婷自己是认识的,听她们二人的言语,再看如今的情景自己基本可以确定,眼前之人应该就是严家那身有残疾,不受宠到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人的六小姐严六娘了,薄胭依稀记得,这人好似和严七少是一母所出,在严家的地位都是不尴不尬的。
“方才若非是你撞过来我又怎能碰到你。”严六娘握紧拳头尽量隐忍。
“呦,这话说的轻巧,我撞过去?我撞过去你就不会让开?非要跟个死人一样立在那儿!”柳西婉眉头一挑,面上满是刁钻。
严六娘紧抿着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辩解什么,只是倔强的挺了挺身子。
“姐姐,罢了,说到底是个瘸子,姓严又怎么了,不过是个妓女生的下贱胚子,咱们同她争什么,平白的辱没了咱们的身份。”想来是逗弄够了严六娘,又或者是忽而想到此刻身处皇宫不宜张扬,柳西婷冷冷一笑摆了摆手,准备将此事就此作罢。
严六娘挺直脊背,脸已经白的如同宣纸一般,抬步想要越过两人离开,却没想到刚一走动便被柳西婷抬腿绊了一跤,严六娘重重倒地,柳氏姐妹相携着笑的花枝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