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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家人推着唯一的家产:独轮车,带着一肚子屈辱上路了。﹏吧_ w·w-w·.家已经不再是家,希望在南阳府而不是这里。郑家臣和梅玉茹头也不回往前走。郑封心情沮丧,推着独轮车,不甘心的频频回。
郑封也不是眷念这个家,而是盼望看到那人来送行,那个人却一直没有出现。清兵抄光家产他岿然不动,没看到那人反而满心失望。黯然垂下头一步一挨往前走。屡次想与父母说一说心事,却还是没有讲出来。郑封小时候就知道父母一直不喜欢他,他也不想把这件事主动讲出来。
现在是多事之秋,家中遭遇的事比他遇到的事更重要。
郑封知道,父亲表面平淡,内心却如翻江倒海怒涛冲天。昨晚损失的不是一片砖头一片破瓦,俯身一捡漫山遍野到处都是,而是祖孙三代人辛苦积累起来的丰厚家产!
自从清兵打入关内起,郑封的父亲郑家臣就知道万贯家产将要竹篮打水。一帮商户不听劝告,一生的积蓄落入贼手,命也赔了进去。所以郑家臣和郑封商量以后遣散三百余名工匠,遣散家中一众奴仆。与其六神无主被动慌乱,还不如趁早着手:败也要败得有风度,不能让清兵小瞧大明子民。
天杀的清兵还不了解中原情况,不知道南阳府也是冶铁古城。8 w-w`w-.=只要到了南阳府,随时随地可以重操旧业。想让人屈服哪有如此容易!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活得很欢快,活蹦乱跳的给他们看!
做出到南阳府去的决定,郑封的父亲郑家臣也是关起门躺在床上,思考一天一夜才做出的决定。
据说宛城山区虎狼遍地,不是人住的地方。但到了那里,他精湛的打铁技艺才有用武之地。留在大名府种地,拿惯锤子的手恐怕拿不起锄头。大名府距离京师很近,被剃头似的一茬又一茬盘剥,倒不如远离繁华之地,到人烟稀少的山区重操旧业,兴许可以再次铸造辉煌。
以前收集铁矿石的时候,郑家臣听同行人讲,宛城山区藏有大量黑石和大量的玉石,还有丰富的铁矿,只差有经营头脑的匠人去捡宝了。至于宛城是否有丰富的煤和铁,他并没有亲眼见过亲手试过。因此去宛城其实与命运打了一个赌。
郑家臣不愿弃商归耕,也有儿子郑封的原因。
从八岁开始,郑封就跟着父亲学习冶铁打铁的技术,郑家臣还经常指点他管理几百名奴仆的统御之术。到十六岁成年时,郑封听了一个人的建议死活不做铁匠,决心做什么农民。郑家臣留在大名府做农民,不就等于向他低头认错?做父亲的怎么能向儿子低头认输?在郑家臣的眼里没有这个规矩!
郑封不愿做铁匠,偌大的家产必须有人继承啊?毫无办法下,年近四十岁了,郑家臣呲牙咧嘴全身冒冷汗的又让老婆怀孕了。﹎吧 w-w·w`.=
根据老婆怀孕后爱吃酸东西的情况推测,怀的大概是个男孩,得知消息后郑家臣又笑乐了。美好的生活正在面前徐徐铺开时,清兵入关了!打断了他的全部计划。现在所有的积蓄一夜成空,只好两手空空去外地,郑家臣恨清兵,也有些讨厌大儿子。
这些杂事缠身,还要照顾怀孕的妻子,把他折腾的心里乱乱的,根本没有注意郑封还藏着心事。
郑封当然一肚子委屈。他们有个邻居是农户,家中有一名漂亮的女儿,二人从小青梅竹马,感情日益胶着密切。
成年礼那天女孩把郑封拖到无人的地方,俯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告诉他,只要他不做铁匠做农民,她就用一生的温柔呵护他一辈子。
原来女孩也有自已的小心事。
自古以来无论哪个王朝,都不许商人参加科举考试。商人几乎没有出路,没有任何地位。在明朝时商人虽然可以捐一个监生,可是徒有监生的虚名,仍然没有脱离贱名贱籍。在士农工商的四民社会,商人处于最低层,垫底受欺负,根本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而她不想让她和郑封的儿子,一生受人欺负没地位。
商人冒着风险存了一些钱,一场小小的灾祸就使万贯家产打水漂。做商人也不是稳赚,而是有赚有赔,不稳定,不安全。而她想要一个安全的窝,属于自已的温暖小窝。
郑封被女孩的话点醒了,答应她不做铁匠。郑封回家给父亲讲明不做铁匠。郑家臣鼻子都气歪了,差一点把他赶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
无论父亲如何打骂,郑封矢志不渝死不改口。从小时候起,父母都不喜欢他,十几年中无论他如何努力,父母对待他的态度都没有任何改变。时间久了,他也淡然了。要活给自已看,而不是别人!要用自已的努力,向父母证明,自已可以的!
打铁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么?打铁可以改变子孙后代的命运么?打铁可以改变重农抑商的皇朝统治么?若想改变命运,必须离开打铁行业!只有不打铁才可以活出新滋味,还比父母活得更好。
通过长时间的观察和反复思考,郑封现做农民也不行!太多农民固步自封,没有远见。至于做什么可以改变命运,郑封暂时还没考虑清楚。
正在艰难选择走哪条路时,家中遇到这场劫难,一下子击碎了郑封的梦想。现在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从零开始。这使郑封尤其郁闷难眠,只有邻家女孩才可以安慰他一颗忧伤的心。
现在,一家人流放南阳府,她竟然没有赶来送一程。郑封的心里像系了一块千斤巨石一点点往下坠,低着头谁也不看只管认真推车。
后来,拖着大肚子的梅玉茹走累了,坐在独轮车上,由郑封推着。
郑封听父亲说,母亲怀的大概是个男孩,不久就会有一个弟弟,可以继承父亲财大梦的弟弟。有了弟弟以后,兴许父亲就放任自已去做想做的事儿?天才知道。
一家人走了一天,五六次遇到清兵,清军每次都命令停下来检查。郑家臣每次拿出那张曲曲折折的通行令,所有清兵看到以后一律和气的放行,无人阻拦。
通行令还非常有用!
落日含晖,飞霞满天时,远远望到前方有一处小镇。郑家臣停下脚步,转身让郑封停车,然后趴在尘埃里,厥着肥硕的屁股蛋子,在独轮车下捣鼓一阵子,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根金条,在落日余晖下熠熠生辉。
坐在独轮车上的梅玉茹和推车的郑封看呆了,一脸不可思议:车下还藏的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