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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太子换下威严的朝服,只着便衣坐于书房内,隽秀的眉在看见某个拿着苹果咔嚓咔嚓啃的弟弟时,不由得微微拢起:“十弟,你此番回京似乎愈发不着调了。”
这般样子若是被父皇看到,又少不了一通斥责。
莫长歌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剑眉微抬:“臣弟向来如此,皇兄理应习惯才是。”
“算了,”太子却是习惯了他这副调调,也没动怒,“随你进京的这户人家,便是收养峥儿的?”
他总算是知道,为何那日自己下令格杀时,十弟会百般阻挠,甚至据理力争说服自己将峥儿留在那贫穷的小山村里,说什么峥儿回京会成为靶子,想来也仅仅是原因之一,其中还有一个未曾言明的原因,怕是那户人家中,有迷了他心的姑娘吧。
“不错,四哥的人已查到王家村,臣弟思来想去,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之所,若峥儿回到京中,有太子与臣弟保护,性命应当无忧,为了确保万一,明面上皇长孙也回到东宫,此事臣弟做得滴水不漏,那婴儿与峥儿相差无几,只要峥儿在臣弟的别庄不再露面,相信四哥不会有所察觉。”莫长歌说得十分自信,他说服白灵儿上京,正是为了保护峥儿,以及王家人的性命。
只有将在乎的人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能万无一失。
“你敢保证峥儿不会出现在人前?”万一那户人家将峥儿抱出来,此计便会失败,四弟也会下杀手,永绝后患。
太子身居东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事他不得不百般思量,算无遗漏,因为他每走一步,一旦行差踏错,不仅是他要死,就连附庸他的朝臣一党,也将遭受灭顶之灾。
“四哥不过是知晓峥儿在王家村,未曾亲眼见过王家人,即使人出现在他面前,相信他也认不出来,皇兄大可把心放回肚子。”若未考虑周道,他怎敢轻易做出决定?
“不对,四弟的暗卫曾去过王家村,还险些得手!”此事太子在不日前已然得知。
“皇兄大可放心,臣弟说了,不会有人认出他们,便绝对不会有闪失,皇兄只管信臣弟一回。”莫长歌笑眯了眼,好似在算计着什么。
太子原先还没想明白他这话是个什么意思,担当第二日深夜,四皇子莫谨严府中入贼,且两名隐卫在与贼子的打斗中,身中剧毒,当场丧命后,他方才知晓,莫长歌今时之语是何含义。
为了保证没有闪失,莫谨严手下见过白灵儿样貌之人,无一活口,自然不用担心峥儿的行踪会因此暴露。
莫谨严因着两个属下的惨死,大发雷霆,着令大理寺彻查。
他有怀疑过此事与东宫有关,可想来想去,他也想不出太子对付随云随风的理由。
莫长歌在人前多年的伪装,让他成为了最没有可疑疑点之人,莫谨严也未曾怀疑到他身上。
当然,莫谨严的心思,也在莫长歌的预料之中,他做事向来谋定而后动,又怎会草率到惹祸上身?
这些暗潮,白灵儿一无所知,她在看过京城中几处宅子后,总算找到了一所价格合理,环境清幽的大宅,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五百两白银的价格,将宅子买下来,并且当天就更改了房契,在上边写上白祁耀的名字。
“灵儿,娘知道你有钱,可有钱也不是这么用的啊。”王氏乍一听说她一出门就用光了这么大一笔银子,吓得够呛。
白灵儿吐吐舌头,撒娇道:“娘,咱们现在可不比以前了,再说了,我这也是想让你和爹过上好日子呀,放心吧,相信灵儿,用不了多久,灵儿会连本带利把银子给挣回来。”
她信誓旦旦的话,让王氏颇为无奈,食指用力戳戳她的脑门:“你啊。”
“嘿嘿。”白灵儿故意卖萌,总算是把王氏安抚好,住的地方搞定后,一家子便向黎叔辞行,莫长歌昨儿个离开别庄,就没回来过,听说一大早就去了宫中上朝,白灵儿也找不着机会当面向他道别,只能委托黎叔帮忙知会他一声。
“姑娘,就算要搬走,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啊,再过一个时辰王爷就该下朝了,不如等王爷回来,你当面向王爷辞行,如何?”黎叔苦口婆心的想把白灵儿劝住,给自家王爷制造见面的机会。
白灵儿有些动摇,告辞这种事还是当面说比较有诚意吧?
见她态度松动,黎叔再接再厉:“姑娘和家人都还没用膳,不若先到厅里吃点饭菜。”
“娘,等十王爷回府再走吧?”白灵儿扭头向王氏看去。
王氏想了想,也答应了,十王爷对他们家有恩,于情于理她也不能不卖些面子,除却心头对十王爷与大闺女之间关系的担忧外,对莫长歌,其实她倒是有几分好感。
黎叔赶忙把人引入厅中,随后溜到屋外,朝奴仆挥挥手,附耳吩咐:“快进宫去告诉王爷,姑娘他们要走啦。”
“是。”奴仆当即出门,一路策马扬鞭赶往宫门。
莫长歌在朝堂上被帝王夸赞办事有功,赏了对玉如意,退朝后,他与几名六七品的官员说说笑笑顺着百丈浮云梯下去,身侧,被刑部尚书及工部侍郎簇拥的四皇子莫谨严与之擦身而过,竟是连一个正眼也不曾投落在他的身上,活像没看见他一般。
“四皇子近日来气焰愈发嚣张,朝堂上党羽分作两派,支持他的与支持东宫的,分庭抗挣,已是不相上下了。”任职翰林院副学士,从六品的新晋官员低声叹息。
“党羽之争与我们无关,且让他们斗去吧。”莫长歌眸光轻闪,笑吟吟地将这个话题揭过。
在所有人眼中,十王爷莫长歌玩世不恭,从不站位,虽说与东宫兄弟情深,却曾在帝王面前表态,绝不会参与到争权夺利的党派斗争里,以至于没有人将他归为太子党,只当他是可有可无的中立皇子。
踏出宫门,远远的,莫长歌就瞧见了树下焦急踱步的奴仆,挥手同官僚道别后,这才快步上前:“何事?”
“王爷,黎管家差奴才前来禀报,府中贵客已有去意,如今正在府中等待辞行。”仆人毕恭毕敬地说道。
莫长歌并不意外,他知道,到了京城,白灵儿在自个儿府中留不了几日,以她要强的性子,自是会找寻落脚处,及早搬离别庄,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的速度会如此之快,仅是短短两日,便心生去意。
白灵儿刚用过午膳,放下瓷碗,莫长歌的身影就从院子里疾步走来。
他没有做任何挽留,反而吩咐府中奴仆,帮忙将行李装上马车。
“日后若是想来此处小住,本王敞开门欢迎。”他站在府外的青石台阶上,眉眼弯弯地开口。
“哎呀,十王爷,这怎么好意思呢?”白灵儿故作难为情的垂下头。
“你我乃是良友,店铺的事,本王已命陌影去办,相信很快就会找到合适的地段。”莫长歌柔声说道。
白灵儿心尖猛地一颤,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双眼合上,将心头那些翻腾不息的情绪压下,待到平复好心情后,她才再度睁开眼,佯装镇定:“那就拜托王爷了,你是京城的地头蛇,这里你比我熟悉,到时候店铺赚了钱,按咱们当初说好的,给你分红。”
她不会亏待对自己好的人。
莫长歌眼里极快掠过一丝不悦,他的真心付出,却被她以这样的方式巧妙化解,心头既无奈又骄傲。
无奈的是,她不知自己的心意,骄傲的是,她灵敏迅速的反应。
“好,一言为定。”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她还小,他不介意慢慢培养这份感情。
黎叔在一旁看得暗暗着急,王爷的情意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咋个偏生正主没有丝毫的察觉呢?
莫长歌未亲自送他们前往新家,而是吩咐隐卫跟上,待到徐徐前进的马车消失在静谧的青石板路尽头后,他才拂袖转身,准备进门。
“王爷!”黎叔满脸惆怅,“多好的机会啊,你怎么能轻易答应白姑娘走呢?”
这么好的机会,要是抓住了,说不定就能促成一桩婚事。
王爷已到了该成家的岁数,看看别的皇子,如今哪个家中不是女眷一大箩筐?每天争风吃醋,后院不宁?甚至好几位皇子连子嗣也有了,偏偏自家王爷却一点儿也不着急,皇上昔日明里暗里提过好几次他的婚事,都被王爷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黎叔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王爷心仪的姑娘现身,可这事儿还没定下呢,人又给走了,他能不干着急吗?
莫长歌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纤细的手指轻轻扯着衣袖:“黎叔,还不到时候。”
“再等些日子,说不定人就被旁人给定下啦。”黎叔提醒道。
“本王看上的,什么时候被他人夺走过?”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却如醍醐灌顶,黎叔蓦地反映过来,对啊,从小到大但凡是王爷想要的,几乎没有得到的。
王爷如此自信,心里肯定已有万全之计。
黎叔安了心后,这才低头道歉:“是奴才逾越,请王爷恕罪。”
莫长歌怎会罚他?罢罢手,没打算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