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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安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忙劝说道:“老太爷,您别生气,我家夫人其实就跟你一样,脾气坏了些,可是其他方面,那是没的挑,您可千万别提休妻一事,不然主子肯定一辈子都不想看见您!”
“啥?一辈子不想看见老夫?那个臭小子,翅膀硬了,敢跟老夫对着干,不管,反正他现在已经不待见老夫了,过个年,连个人影都瞧不见,老夫现在要见他一面,比见玉皇太帝还难,还有啥可顾及的,你,你叫什么!”赫连明德吹胡子瞪眼,又把矛头指向宁九九。
宁九九不说话,只会冷漠似冰的眼神瞅着他。
何安冷汗直滴,“老太爷,夫人姓宁,名九九,昨儿才办的喜宴,连皇上都去了,您别再这个时候挑刺哎!”
“谁挑刺?你小子欠揍是不?还敢说连皇上都去了,他能请皇上地观礼,却都不请老夫,皇上比老夫亲吗?这个逆子,逆子哟,哎不对,她怎么姓宁,你可别人告诉我,她是宁家老头的孙女,我告诉你,要是他家孙女,老夫一掌把她拍娘胎里去!”
“不是不是,您千万别误会,我家夫人跟这个宁家可没关系,她就是姓宁,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们宁家一个姓宁的,您老别动气,原本今儿主子要带夫人回老宅的,可是呢,这不是军营临时出了状况,明儿一准去,”何安一面绞尽脑汁的想点子哄他,一面又在心里偷偷抹冷汗。
主子哎,您大喜的日子不请老爷子,的确是说不过去,也难怪他老人家不乐意了。
听说这女娃不姓宁,赫连明德稍稍的怒气消了些。
他怒气消了,宁九九却不爽了,“我是哪家的孙女,也轮不您把我拍肚子里去,年纪大了,往后别动不动就发火,您该晓得,笑一笑十年少,气一气,少十岁,您这年纪,再少十岁,可就得立马嗝屁了!”
何安捂脸想遁走,他这劝了半天,刚劝的老爷子怒气消了些,姑奶奶您怎么又来搅局了呢?
“你,你们听听,这臭丫头敢咒老夫,这还了得!”
年轻小贩讪讪的伸出手,挡在两个中间,“那个……你们二位这……”
“闭嘴!”
异口同声的两个字,一个是宁九九,一个是赫连明德。
大飞跟何安齐齐挑眉,这一老一小,还蛮有默契的。
年轻小贩被骂的愣住,他也火了,“你们到底要不要买了,不买的话,麻烦你们站一边吵架去,别挡着我做生意,小本生意见,可经不住您二位的折腾!”
“谁说我不要,这马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你说多少银子,我现在就付给你,”宁九九攥着东西,铁定了不让。现在让了,以后还指不定要让什么呢!
赫连明德白尾一挑,又扛上了,脸红脖子粗的,上去就要抢,“什么叫你先看上的,明明是老夫先瞅见的,老夫不过是回去拿银子,便叫你这个臭丫头霸上了,岂有此理,尊老爱幼你懂不懂,我是你长辈,一个物件而已,你还不够资格跟老夫抢!”
宁九九原本也不是太在意,这个屁点大的小马,可谁叫现在扛上了,再加上赫连明德,竟要鼓动东方楼蕴把她休了。
她是东方楼蕴的娘子,跟你一个老古董有关系吗?
宁九九冷冷一笑,就是不松手,“没人做证,你说你先看上的,谁信呢?我当然晓得尊老爱幼,可经不住有人为老不尊,您也说了,一个物件而已,您至于费那么大心力去争吗?”
她死死攥着马,两人一人攥着一边,拉扯上了。
赫连明德见她不松手,暴躁了,“死丫头,你敢跟老夫做对,这主母的位置,你一辈子也没别想做的稳!”
宁九九嗤笑,却没有像他似的暴怒,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样,说道:“您老操心太多了,看您这架势也活不了几年,我坐不坐的稳,估计您也看不见了,呃……既然您想要……那便给你吧!”
她坏坏的笑了,突然放手。
哐当!跨擦!
漂亮的五彩马,碎成了一地渣渣!
除了宁九九,所有人都傻眼了。
那年轻小贩也不管生意了,扑到他俩跟前,捧着碎片,嚎啕大哭,“我的五百年五彩马儿,这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你们怎么能把它摔碎了呢,你们得赔我银子!”
赫连明德也不怒了,手一缩,撇着老脸,“那个,孙媳妇啊,既然是你要的东西,我老人家怎能跟你争呢,都给你了,老夫先走了,哎哟,我才想起来,老伙计找我喝酒呢!”
宁九九见他想溜,差点爆笑了。虽然这老头嘴巴坏了些,脾气更坏,不过……倒也蛮可爱的。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为难,“您让我赔,那我便让东方楼蕴来赔,嗳,你这东西要多少银子啊?”
赫连明德一听,她说要找东方楼蕴来,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但是没回头,悄悄听着身后的人说话。
那小贩见她要赔钱,也不哭了,胡乱抹了把眼泪,站起来,眼珠子转了转,手一伸,“我也不跟你多要,这东西是货真价实,刨出来的,年头我刚才也说了,几百年了,独一无二的东西,怎么说也得这个数,”他伸手三根手指。
何安瞪着他黑乎乎的手指,试着猜道:“三两?”
那小贩一脸被打击的表情,狠狠摇头。
大飞飚怒了,“啥?你要三十两?一个破瓷马,你敢张嘴要三十两,信不信爷把你这摊子给掀了!”
那小贩狠狠心,再次摇头,“三十两怎么可能买到五百年前的五彩马,是三百两,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你们要是不付银子,我便去官府告你们!”
赫连明德真想破口大骂,黑心的小贩,他来问价时,明明只说要十两银子,现在摔碎了,居然管人要三百两,这不是敲诈嘛!
可是他为毛要管,这小丫头对他不尊敬,不仅出言顶撞,更可恶的是,还敢跟他抢东西。想他往日枭雄,难道现如今,要落的个被孙媳妇欺压的下场吗?
他不急,何安急了,“你这人疯了吧,竟然漫天要价,你知道我们是……”
宁九九从后面揣了他一脚,止了何安后面的话。
大飞卷起袖子就要揍他,“主子,这种人你跟他废话,简直是浪费口水,先揍一顿再说!”
“打人啦,打死人啦,欺负人啦!”
在大飞手还没伸过来时,小贩就嚷嚷起来,扭着头转来去的喊,配着撒泼无赖的动作,一时间,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远处,一辆碎花红顶的轿子,渐行渐近,瞧着大街上围的人,轿里的人,挑起帘子,轻声软语的问:“外面发生了何事?”
“禀小姐,好像是有人跟小贩起了争执,若不然,咱们绕道走吧,”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婢女上前回禀。
“嗯,”帘子正要放下,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你去瞧瞧,是谁在吵架,我怎么听着耳熟。”
“是!”
赫连明德拢着手,笑眯眯的看起热闹来了,他倒要瞧瞧,他家大孙子选定的媳妇究竟有啥过人之处,至于先前她的不恭敬,暂时先搁到一边,等有机会了,再找她算账!
宁九九拍拍大飞的肩,示意他让开。
“哼,”大飞卷起的袖子还没放下,何安过来把他拉到一边去了,直戳他胳膊。
莽夫一个,只会动用暴力。
大飞不爽的瞪他,无声的暗语:真以为就他一个暴力呢,如果不是碍着人多,宁九九早一棍子把那人敲晕了。拿个假玩意,狮子大开口,把别人都当傻子呢!
宁九九戳了戳小贩的肩膀,指着地上的碎片,笑容可掬,“我问你啊,你张嘴要三百两银子,原先就这么卖的吗?也就是说,三百两,买一个五彩马是吧?”
小贩眨了眨眼睛,没从她话里听出问题,便点点头,“不错,都跟你们说了,我这五彩马埋在地底好几百年了,肯定得值三百两。”
“哦,的确是好东西,我再问你一遍,三百两买一个半年前出土,并在地底下埋了几百年的五彩马,是不是这个意思?”宁九九笑的更加和蔼可亲了。
小贩不耐烦了,“是是是,我都说了好几遍,不要老重复了,你们到底要不要赔钱,如果不赔钱,我是要到衙门告状的!”
“我们不是赔钱,我们是买你的东西,你们也都听见他说的吧,我要买他的五彩马,”宁九九看向大飞跟何安。
他俩会意,起哄呼吁:“听见了,都听见了!”
虽然不知道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该附和的时候,还得给主子捧场啊!
赫连明德看的越来越有兴趣,好玩,太好玩了。
宁九九指着地上的碎片,字字清晰的说道:“我给你三百两,买你的五彩五,可这些碎片是个什么东西,你把五彩马还原,三百两银子即刻给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小贩傻呆了,这什么情况?
“你,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东西是你们打碎的,自然是你们来赔了,我又怎么能把东西还原给你们呢!”
“我胡搅蛮缠吗?可是刚才我说的清清楚楚,三百两,买一个出土半年,五百年前的五彩马,你也是同意了的,我并没有说,要买你的碎片哪!”
“我!你!”小贩哑了,指着宁九九,半天憋不出话来。
宁九九靠近他,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赫连明德只看见那小贩脸色骤然一变,再不敢吱声了。
宁九九从口袋里掏出一钱银子,“这是我赔你的碎渣,一个仿劣品,只值二钱银子,另外的一钱,找那个老头要,东西是在他手上摔掉的,我赔一半,已经很够意思了,大飞,咱们走!”
扔下一钱银子,也不看老太爷气的胡子直颤抖的表情,三人扬长而去。
何安觉着不对,走了两步,又跑回来,给他老人家顺气,“您老别动怒,夫人刀子跟豆腐心,还有还有,她做饭可好吃了,有机会,您也去尝尝啊,小的先走了,不然夫人该生气了!”
“嗨,我说你们几个混账货,敢把老夫一个扔下是不是?”老太爷哪忍受得了被人奚落到这般地步,当下便要跟上去。
小贩见他要走,冲上去抱着他的胳膊,找他要剩下的一钱银子。
“给给,你个贪心的毛小子,下回别叫老夫再碰见你,一个仿品,也敢找老夫要两银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赫连明德一把推开他,抬脚便追着宁九九三人去了。
小贩被他推的后退好几步,差点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年纪这么大了,还风风火火的,也不怕闪着老腰!”
看着手里的二钱银子,小贩忽然想到刚才那女子在他耳边说的话,顿时,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另一边,赫连明德追上宁九九,又是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
“小丫头,老夫还没走呢,你就走了?真没礼貌,真没教养,还很抠门,是不是晟儿没给你零花钱,所以你连三百两银子也掏不出来,你早说嘛,老夫这儿有的是,我们赫连家的人出门,哪个不是揣着几千两银票,你呀,乡下小娃,只怕连一百两的银票都没见过吧!”
“嗳,老夫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能不理老夫,赫连家的主母,怎能是如此做派,你站着,你别走那么快,老夫得好好教教你,别尽给赫连家丢脸!”
老太爷说的起劲,前面的三人,除了何安偶尔回头安抚他一下之外,另两人像是完全听不到,只顾往前走。
说来也奇怪,这老头居然也不嫌烦。
“臭丫头,你在那小贩耳边说了什么话,能把他吓的话也不敢说,也说来让老夫听听!”
还是没人理他,宁九九连头也没回,大飞悄悄把手背在后头,对着赫连明德竖起大母指,只不过母指是倒着竖的,大头朝下。
眼看时辰不早了,宁九九急着要回府,至于后面跟着老顽童,她倒是不在意。看的出,东方楼蕴跟这老头关系不好,还不是一般的不好,是很差很差。
对于亲人之间的关系,能解开,还是得尽量解开,总不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吧!
再说了,她看这老头,还是很在意东方楼蕴的。
在快要拐过街角时,一顶轿子拦下了他们的路,轿子放下,一位小美人走了出来。
“岚儿见过赫连爷爷!”恭恭敬敬的行礼,规规矩矩折称谓,笑不露齿,行不露足,端庄又娴熟。
听到这一声称呼,赫连明德总算找回了一丢丢的面子,“好,好,还是月岚丫头懂事,你这丫头,好好跟人家学学!”
宁九九眸中风云涌动,斜睨着老太爷,“我便是我,为何要向她学,学她的做作矫情?还是内骨风骚,外骨庸俗?呵,幸好我家夫君没有遗传到您看人的眼光!”
何安差点要拍手叫好,说的太给力,既骂了,又赞了。
赫连明德老脸皱纹毕现,愠怒道:“你这丫头,果真是无可救药,月岚头丫头好端端的,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如此诋毁她,一个女娃名节最重要了,你如此说,是要毁她名节?”
老人家这回是真真的怒了,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身上多年积攒下的,属于上位者的气势毕现。连何安都禁不住心肝儿颤颤。
宁九九不退反笑,“她还有名节吗?”
这话吊炸天,瞧瞧宁月岚一脸的死灰,便知道效果如何!
何安憋着笑,慢声道:“老太爷,我家夫人跟宁家二小姐之间的事,您不太清楚,之前二小姐可是一心想嫁给我家主子,只可惜主子看不上她,来京城的路上,二小姐身边的婢女还企图刺杀夫人,您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有眼神不好的时候,看人……不太准了。”
赫连明德老眼一眯,摸着胡子不再讲话了。态度是一回事,可是若涉及到伤人,这性质可就不同了。
赫连家有个传统,很护短,护自家人的短。
喜欢也好,讨厌也罢,那是关起门来,自家人的事。打开门了,还得一致对外。
宁月岚见赫连明德,神色不明的看着她,心底也慌了,柔柔弱弱的看了眼宁九九,委屈的说道:“夫人对我怕是有些误会,我从没那样想过,京城里的闺秀有几个不对殿下暗中爱慕的?您不能因此便污蔑于我,还有婢女的事,她虽是我的婢女,可我也不能左右她的思想,赫连爷爷,岚儿是什么性子,您最清楚了,我自小连只鸟儿都不敢伤害,又岂敢伤害人呢!”
宁月岚长的不错,这样站在街上嘤嘤的哭着,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还有几个年轻学子模样的人,对着几人指指点点。
一看这情形,很难不让人瞎想。
一边站着哭哭啼啼的弱小姐,另一边呢,站着一个双手抱胸,一脸笑意不善的女子,身后还着两个家丁,表情跟主子的一毛一样。
这不是光天化日,一欺三的戏码?
大飞跟何安齐齐鄙视这个女人,也太会装了。
“夫人,咱要不要考虑把她毒哑了,我这儿好像还有点哑药,要不给她惯下去?”一路跟着宁九九,她的腹黑毒舌,何安学了个七七八八。
再说,他也很护短的,跟赫连明德一样,不管心里怎样不满,可打开门,也是一致对外。
大飞撇嘴摇头,“不如干脆割了舌头,一了百了,岂不更省事?您的锅铲,呃不,湛卢呢?好久没见血了,偶尔也得给它喂喂血,否则会钝的!”
“你说我的湛卢哦,在这儿呢,”宁九九手伸手腰间,随手一抽,“不会钝的啊,我前两天才用磨刀石磨过,很锋利的,不信拿你脖子试试!”
大飞把脖子一捂,“我信,我当信了,估计她不信,你拿她试!”
他抬手指向宁月岚,三人也同时看向宁月岚。
宁九九看了看宁月岚,再看看她的湛卢,然后悻悻把锅铲往腰后别,“她脸皮太厚,我怕伤了我的湛卢!”
噗!
何安跟大飞愣了一下,接着两人捂着肚子爆笑。
就连赫连明德也差点没绷住,笑喷了。毒舌,太毒舌了。
他们几个笑的肚子都疼了,宁月岚却是一脸的铁青,孤零零的站在那,接受众人异样的眼神。
她身边的小婢女站不住了,“你们,你们怎能如此欺负人,小姐,你别生气,别跟他们一般计较。”
宁月岚死死掐着手心,若不是这样,她早忍不住,要冲上去撕烂他们嘲笑的嘴脸。
宁九九看着宁月岚拼命隐忍的模样,似乎还觉得不够,转头喝他们两个。
“有什么可笑的,就算人家脸皮厚比城墙,就算人家处心积虑想嫁入襄王府为妾,可是连个妾都混不上,已经够可怜的了,你们这样笑话人家,太没公德心,还记得我之前跟徐夫人是怎么说的吗?”
“知道,”何安深吸几口气,红着站直了,“您说谁敢打王爷的主意,赵念云就是她的下场,就是她的明天!”
宁九九很满意的点头,“人贱不要紧,可也得贱的有份量,否则太跌脸了,老太爷,您说是不是?”
赫连明德看戏看的正过瘾呢,一个没防备,又被她拖欠下水。
“呃……这个……善妒不好!”他自认说了一句,在他看来,很公平的话,却招来一记万剑齐发的冷眼。
“哦,原来您老人家喜欢热闹,明白了,何安,改日给老太爷纳几房小妾,他不是说了善妒不好吗?告诉赫连家的人,都不许妒忌,咱们庆贺,大摆喜宴,他若是敢收入小妾,本夫人便敢让东方楼蕴纳小妾,如何?”她冷笑道。
早了解过,赫连家的老爷子也是情种一枚,一辈子只娶了一个夫人,也就是东方楼蕴的奶奶。十年前,老伴去了之后,也没想过续弦,谁给说,都不要。
所以啊,己所不欲的事,何必施于人呢?
“胡言乱语,老夫何曾要纳妾了,臭丫头,现在讨论的是晟儿纳妾,看你这小身板,只怕生一个就得要命了,我赫连一脉,岂能人丁稀少,一定得广散枝叶,枝……枝繁叶茂才行,”说到一半,瞥见宁九九脸色不对,饶是赫连明德,也难免心虚。
宁九九的态度也愈发的冷了,“如果您一直是这个态度,往后有没有人丁都不干您的事了,何安,大飞,我们走!”
在红过宁月岚身边时,她又停下步子,轻蔑又傲然的瞄着她,“连宁清扬我都不放在眼里,你又算得了什么,送你一句话:不作不会死,越作死的越快,看清你家婢女是怎么死的了吗?杀人于我,就是杀鸡那么简单,而杀你,比杀鸡还简单。”
彼时,她眼里迸发出的杀意,令宁月岚如坠冰窖,仿佛身处极寒之地。
三人又走了,又把赫连明德留在原地,老头子又发飙了。
“你这个臭丫头,咋能又把我老人家丢下呢,太没道德,太不孝……”老头子一边骂,一边追了上去。
三人对身后的谩骂声,无动于衷。
何安也算出来了,别看老太爷脾气暴,跟主子说不了三句话,爷孙俩就得翻脸。
可这世上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叫一物降一物,一物克一物。
夫人虽说自打见着他老人家,就没一句好话,处处跟他顶嘴,处处跟他作对。
可是呢,还真别说,这法子挺管用,老爷子还就吃一这套。
明是被气的半死,可还是忍不住想跟上来。
话又说回来,老太爷平日在家也够孤苦的。
他刚才有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赫连家人脉单薄,每一支出只有一位嫡出的男丁。
东方楼蕴是,东方楼蕴他爹亦是。
赫连老爷子这一辈,只有个庶出的妹妹,延续下来的这一支,倒是有不少子嗣,有的在御林军效力,有的在外打理赫连家的产业。
总之,活跃着的赫连家之人,都不是主脉,这让赫连明德如何能不担心。所以,他才愁着,绵延子嗣的问题。
宁九九走在前面,想着晚上烧什么好吃的。
何安提议吃酸菜鱼,说是好久没吃了,或者吃烤鱼也成,现在想想,烤鱼的味道实在太好了。
冬季,街市上贩卖的鲜活鱼也不少。想吃鱼,那是最简单的了。
宁九九直摇头,“还没吃够鱼吗?嗳,你们这儿能抓到黄鳝吗?若是能捉到黄鳝,用咸肉烧成干锅吃,肯定九九。”
大飞光是听她说的,就饿了,搓着手,俩眼放光,“那个……主子啊,黄鳝是不是黄色的,是鱼吗?”
“算是吧,何安,这附近有水田吗?或者池塘也得,你再弄几根铁丝,我说,你们俩做,看看能勾多少,对了,还得挖蚯蚓!”
何安知道她说的吃食,肯定差不了,便积极的找地方,找东西。
蚯蚓容易找,就是铁丝,比较的难,可再难,也难不住何安。
京城是他的地盘,如鱼得水啊!
大飞关心的是,怎么弄,“主子,那钓鱼我在行,这捉黄鳝,是怎么个捉法?我不会啊!”
“我现在说了你也不晓得,等回头到了地方,示范给你看了,你自然就晓得了。”
“你们要捉什么东西?”赫连老太爷很有兴致的凑上来问。
何安不满的滴咕,“我们要去水边,您老人家还是回老宅去吧,外面风大,可别把您老吹伤风了。”
“哎,你这小子,看不起老夫是不是,老夫当年带兵打仗时,你还在娘胎里呢,不就是捉鱼嘛,等下老夫教你们看看,啥叫硬朗!”赫连老头不服气的反驳。有好玩的东西,居然敢不叫他,天理难容啊!
宁九九也斜瞄着他,“不是捉鱼,也不需要下水,小安子的担心也不无,万一走半道上,您老走不动了,要我们搀扶,怎么办?您要真想蹭饭,就先回府里等着,我们很快很就回来了,小安子,你再找个水桶,快去!”
赫连明德又跟她扛上了,白眉一挑,脖子一梗,不服气的嚷道:“小丫头,你又小看老夫,当年……”
“行了行了,您当年的英雄事迹,我都听过啦,知道您英勇,知道无敌!”
赫连老头表情一变,“老夫的事,你都知道,是不是晟儿那小子告诉你的?”
宁九九摇头,捣碎他的期望,“是红叶说的,您老人家的事,全京城的人都晓得。”
赫连老头蔫了,一瞬间像是老了好几岁。
宁九九看他满头银发,略有不忍,“您不是要跟我们去捉黄鳝嘛,那就走吧,别耽搁的晚了。”
寂寞的老人家,人老了,若是没有儿孙绕膝,欢笑满堂,即便有再高的功,再多的财富,再显赫的身份,又能如何。
这也是为何皇帝,都喜欢自称寡人,孤家寡人嘛!
何安也瞄到老爷子心情不佳,便跟着起哄,“快走了,大飞先一步去挖蚯蚓了,老太爷,捉鱼这一方面,您是好手,待会可要教我们几招!”
赫连明德收起不愉快的心思,总算笑的很和蔼,“你们几个小娃,哪懂的抓鱼,这里头技巧可多呢!不练个几年,绝对是不行滴!”
宁九九看他又恢复了精神,便继续调侃他,“可是我没说要捉鱼,我说的是捉黄鳝,黄鳝长在水塘边,你掏是掏不到的,所以您的抓鱼技术,肯定用不上,待会空手而归的话,我们也不会笑话您!”
“老夫会空手而归?笑话,不可能,丫头,咱俩打个赌,你说敢不敢?”
“打赌?如何打?”何安带着他们往外城东边去了,说是不远,只有二里路的距离,一路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无聊嘛!
“老夫跟,跟大飞比,”赫连明德一路指着三人,最后盯上了走在前面,挖好了蚯蚓的大飞。
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大飞纳闷的回头,“你跟我比啥,一把年纪了,我赢你也不光彩。”
赫连老头脸颊肌肉抽抽,“混小子,你笃定一定能赢老夫吗?哼,那咱就比,丫头,老夫若是输了,往后再不提让晟儿纳小妾,也不提让他休你一事,如何?”
宁九九忽然觉得这小老头好玩极了,明明是在找台阶下,“成,就用这个做堵注吧,大飞,听见没有,为了本夫人往后的日子能清静,你一定得好好表现,否则克扣伙食!”
大飞的表情跟憋了屎似的,“明白,不管是钓是抓是逮,我一准赢就对了!”又拿伙食说事,唉!她都不嫌烦吗?
赫连老头卷起袖子,干劲都起来了,“呵呵,老夫一定让你们这帮小娃输的哭鼻子!”
大飞在他大笑的时候,忽然把装蚯蚓的布袋子递给他,面色十分镇定的对他说道:“待会串蚯蚓的活,就麻烦您老人家了,记得要从头穿过去!”
赫连老头瞥了眼,袋子里蠕动的蚯蚓,这回笑不出来了,别扭的表情,如同吃了十只苍蝇似的难看。
四人走了约摸一柱九九的时间,才到何安说的那处水塘。
说是水塘,其实也没多大,四周散布着杂乱的水草,都枯萎了,水塘的另一边,有十几块连片的农田。
“这里的水那么浅,连鱼都少,能有你说的黄鳝?”何安看着浅显水塘,有点后悔跑那么远了。
宁九九也不理他,沿着塘岸,边走边在岸边淤泥平面上瞧。
水退掉之后,塘边形成平缓的淤泥地,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淤泥中间,有很多小洞。
宁九九朝他们直招手,“谁说这里没有,这一片好多黄鳝洞,现在是冬季,他们在洞里藏的深,等到春季到夏季,会更容易抓。”
三个凑到宁九九说的洞前看,大飞跟赫连老头,恍然大悟。
赫连老头活的久,见的也多,行军打仗之时,什么没见过,那玩意多的时候,满田梗爬的都是,他们只当蛇一样,捉了烤着吃。
宁九九教着他们把铁丝做成钩状,串上蚯蚓,再去钓黄鳝的话,便是一门技术活。
前世野外训练时,这种把戏,玩的最多。
方法教了,她跟何安便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着,看那一老一少,蹲在那掏黄鳝。
大飞看宁九九铁勾子一勾,黄鳝就给拖出来,本以为很简单的事,可他将铁钩子伸进去,半天也没勾到。
里面滑不溜丢的,看不见也摸不着,全凭着感觉跟经验。
可他有个毛经验哪!
赫连老头比他也好不到哪去,几回掏不到,就急了,把大棉袄一脱,甩开膀子干。
宁九九拔了个根枯草根把玩着,“小安子,老爷子跟你家主子到底有啥不可调和的矛盾,你也跟我说说呗!”
“呵呵,这个事,夫人您还是不管的好,以前的事不管如何,都已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这样也挺好,我看的出,也知道您的心思,这样蛮好的,”何安绕着圈圈说话,就是不肯接她的话。
他不肯说,宁九九也不勉强,只道:“人老了,也怪可怜的,年轻时追逐的东西,如今回想起来,觉得那么的不值,再说了,就这么一个孙子,他能不想着嘛!”
说话间,赫连明德欢呼着举起铁丝,听见上面勾着一条扭动的黄色东东,“老夫钓到了,丫头,你就等着认输吧!”
大飞正要嚷嚷,让他小点声,别把他的猎物下跑,忽然感觉到了铁丝下的蠕动,试着往外挑,“爷也钓上了,瞧瞧,比您那个还大呢!”
老爷子已经将黄鳝取下了,看看大飞铁丝上勾的,再看看自己手里抓的,又蔫了。
好吧,他得承认,他抓的,比大飞那个小了三圈,简直不能搁一块比。
宁九九跟何安也被两人逗比组合逗乐了,很耐看哟!
有了第一回的经验,接下来再钓黄鳝就简单多了,再加上两人都会武功,钓黄鳝也不是难事,甚至还抓了十几条泥鳅。
太阳快落山时,拎着半桶收获,四人打道回府。
大飞跟赫连明德为了图方便,刚才都光着脚,临走了,才把脚洗干净,穿上鞋袜。
在走到路口时,赫连明德看了眼襄王府的方向,忽然不走了,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个……老夫还是先回宅子了,你们……回去吧!”
嘴上这么说,可他精光矍烁的眼睛里写的却是:还不快挽留,快啊!
宁九九三人都无语极了,老人家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最终,这话还得宁九九说。
“黄鳝是您抓的,哪有不请您吃的道理,一同回去吧,再让柱子跑一趟老宅,通知老宅的人。”
“这个……也好,”赫连明德捋着胡子,状似很为难的点了下头,越过他们三个,走在了前头。
何安嘴角抽搐,大飞心疼他的吃食,宁九九忍着爆笑,为了给老人家面子,肯定得忍啊,否则老爷子的面子里子都得丢了。
还没到襄王府门口,远远的,就瞧见刘烨尘跟烨枫,蹲坐在王府的台阶下,抽着下巴,眼巴巴的望着路口的方向,吴青则抱着手臂,依靠大门站着,眼睛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个啥。
刘烨尘第一个发现他们回来了,欢呼雀跃的爬起来,便朝他们跑过去。
“大姐,你们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烨枫也奔过来,气呼呼的撅着嘴,“姐,你出去玩咋也不带我们,害我俩在家里都快急疯了,咦,这位老爷爷是谁?”
刘烨尘这时也注意到了,“哇,您的胡子是真的,还是假的!”说着,还好奇的伸手要去摸。
“不能摸,”何安急忙挡下他的手,生怕触怒了老爷子,“这位是我家老主了,你们要跟主子一样,叫爷爷!”
同时又给赫连明德介绍,“这两个是我家夫人的弟弟跟妹妹,这个叫……”
“我叫烨枫,他是我弟弟,叫刘烨尘,”烨枫一眼就看穿,这位老大爷,属于强撑场面的,否则她家大姐也不会提前一步回府了。没错,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宁九九跟大飞一同先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