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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斯特愣了下,摇摇头:“没有。”
他所受的教育是,真正的绅士无论何时都要维持温文尔雅的风度。即使与对方意见不一致,可以温和委婉地提出自己的看法,但不得与对方激烈争执。万一碰到无理取闹、秽言谩骂者,最大程度反映对其不满的方式便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以高雅的绅士风度和礼节反衬出其的低劣粗俗,以不屑交谈隐晦地暗示出自己鄙夷的态度。往后对这种人当然是列入黑名单,退避三舍不予交往。
“你从没和朋友吵过架?一次都没有?”钟琴讶然睁大眼。
阳斯特略思索了下,淡淡一笑:“正确来说,认识钟琴你之前我没有朋友,也没和任何人吵过架。生气,因为公司事务倒是曾经有过,但是,犯事的责任人,自有人事管理人员与他交涉、将他解雇,无须我亲自接触。另外。”阳斯特迅速瞥了钟琴一眼又移开视线,道:“真遇到令我生气厌恶的人,我会尽可能避免与他接触。若不得不接触,我会维持礼节,但不会尊重和亲近。”
后话好象若有所指?钟琴心中一动,却实在想不出那会是谁人。但,认识自己前,一个朋友都没有,没和任何人吵过架。阳斯特的回答令钟琴不可思议。一直和爷爷奶奶生活的阳斯特他,有过真正的童年吗?一时,对阳斯特的怜惜同情之心大盛。
“阳斯特你从没和朋友吵架过,难怪不了解了。”钟琴回忆着道:“可我曾有过这样的经历,说出来给你参考一下。”
将欲言,钟琴又迟疑了下:“这事关系到我朋友的家事隐私,虽然我知道,阳斯特你绝对会守口如瓶,但为表示郑重,还是和你提一下,请不要让别人知道。”
“嗯,我明白。”阳斯特微笑。
“我的一位朋友,在她即将升入高中时,她的父母之间出现了第三者,因此,她父母经常口角争吵,我朋友非常烦恼。有一天,她问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卑鄙的小偷,企图偷走别人的爱情?遗憾的是,当时我对她家的事毫不知情,完全不知道,她正面临着家庭即将分崩解体的威胁。而且那时的我过于年轻,对所谓的爱情看法非常偏执。所以,那时我的回答是,企图插足别人的爱情的卑鄙者,即使成功,所得到的爱情也是劣质品;而能够被偷走的爱情,肯定也不是真爱。”
说到此,钟琴声音低了许多,充满沮丧和懊悔:“阳斯特,你可以想象得到,当时我朋友听了我的回答,心里有多么痛苦。她当即就变了脸色,而我还懵懂无察地补充,如果不是真爱,那还是早点分开比较好。我朋友顿时青了脸,冲我吼道,‘我们绝交!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说完,她就独自跑走了。而我傻愣在那儿,不知她为什么突然发脾气。”
“直到第二天,章瑜悄悄告诉我她家的事,责备我口无遮拦,我才知自己闯了大祸。”
“阳斯特,你认为,她是真心从此再也不想看到我,再也不理我了吗?”往事重提,钟琴的神色依然黯淡悲伤。
阳斯特思索良久,方道:“应该还是有转圜的余地吧,既然是好朋友,如果她知道你是无心的,诚恳道歉的话,还是会原谅你的。”
钟琴露出苦涩的笑容,点了点头。“事实上,我朋友是个心胸宽广、腹里可撑船的人,她当时气头上,说要和我绝交,但在章瑜说合、我真诚道歉后,很快就原谅我了。虽然事后有一段时间相见仍有点尴尬,可不久就恢复如初。只可惜,她因为父母的事影响了学习,没有考上我们高中。但幸运的是,她父母最终战胜了第三者,而且恩爱甜蜜胜过从前。因此,我朋友还很自满,说她父母是经受住了考验的真爱。”
阳斯特听了也明显松了口气。“这样,真是太好了。”
“嗯。”钟琴笑了笑,又道:“其实,我那朋友,是个性子很直的人,实际上她一家子都是。”
“以前我们在一起时,她经常跟我们学口抱怨。她爸妈一和她生气,就大声喊她滚出去。她本是不肯滚的,结果她爸妈说,我们这么聪明的一对,怎么就生出你这样的笨孩子,连滚都不会!我朋友火了,就麻溜地在地上滚了圈儿,站起来拉门出去。没想到她爸妈更生气了,骂她,叫你滚你就真滚,这胆恁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难道叫你去死你就真去死啊?想活活气死老爸老妈不成?!没见过这么不孝的孩子!”钟琴模仿朋友的语气神情。“我朋友很苦恼地说,她老爸老妈真是会为难人,以后她到底是滚呢还是不滚呢?”
阳斯特听得笑起来:“她爸妈真是有意思的人。生气时说的气话,自然是不能当真的了。”说完,见钟琴笑盈盈地望着他,才恍然钟琴说那番话的用意。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阳斯特,你妈妈也是一位母亲呀。你不能用轻生和不幸去惩罚你妈妈生病糊涂时说下的气话。她已经用鲜血写下‘’表示了深深的忏悔和歉意,如果你仍然不理解,仍然过得不幸福不快乐,甚至提早去见她,你妈妈一定会非常非常伤心和自责的。”钟琴缓缓道。“退一万步来说,假若你妈妈真的恨你讨厌你,那她一定不想那么快看到你。你就更应该过得幸福,活得长久些了。”
阳斯特微垂下头,不语,似在沉思。
钟琴轻道。“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的话:对于心中仍存有求生愿望的人,拯救才有用武之地。如果是一心求死的人,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阳斯特,我想,你心中其实是想要获救的吧,也希望妈妈是爱你的,只是你妈妈生病时的举动、说的话给你的心理暗示太深、留下的阴影太重了,使你害怕万一的可能。”
伸手握住阳斯特的手,钟琴低而坚定地道:“阳斯特,虽然长久的阴影难以很快消除,但只要你愿意自救,大家都会尽全力帮你的。”
阳斯特沉默了会儿,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释然的笑意,轻轻道:“嗯。钟琴,谢谢你。”
“可是,钟琴,你不怕吗?说不定我也和我妈咪一样,发病时有暴力倾向,会伤害你。”阳斯特抬起头,注视着钟琴,低声道。
钟琴愣了下,疑惑道:“抑郁症应该不会遗传啊?”随即灿然笑道:“如果真有暴力倾向,那我在你身边应该是最适合的了。”轻挥挥拳头,钟琴脸上带着抹自信。“我想,我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还能阻止你伤害自己和别人。”
“但你毕竟是女孩子,力气上还是不能和男人相比吧?特别是发病的病人。”阳斯特仍然有些犹豫。
“不用担心,我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你信不信?我单手就可以将你挟持。”钟琴微仰脸,露出一丝莫名的浅笑。
见阳斯特疑惑,钟琴拉他站起,自己却光脚站在沙发上,如此,她便比阳斯特高了些儿。右手臂一伸,夹住阳斯特的纤腰,在他还未反应过来前,钟琴微一吐气发力,竟将阳斯特提离了地面!
“呵呵,这样你相信了吧?”钟琴放下呆愣住的阳斯特,笑道。“不要小看我特训过十年的实力哦,中华武术可是博大精深、潜力无限的。”
“即使你快落下悬崖,只要你还有一丝想要生存的意念,我都可以重新把你拉上来。”钟琴向阳斯特握了握拳,正色道。“前提是,你也要自救,要坚强、努力。否则,我无法完全承担你的负荷。”
“我明白了。”阳斯特点点头,笑了。“钟琴你是女大力士,真可靠。”
钟琴见他眼睛直往自己手臂上瞧,心里便囧了。
别看了,我可没有雄壮的肱二头肌、肱三头肌。我用的是巧劲,巧劲!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听说过没?因阳斯特没有说出口,钟琴也只能在心里嘀咕。
两人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钟琴泡了一壶茶。
因为是期中考试后的周末,难得的,没有什么家庭作业,所以两人都心情比较放松。
“阳斯特,这次考试,你的总分在年级排进了前三十名,进步很快呢。”钟琴赞许地道。按之前小测验临时抽查的情况来看,阳斯特的实力应该只在前五十左右的。
“考试前和你一起复习的效果很好。中国人非常善于学习,很聪明。”阳斯特微笑称赞。
“你这是在夸我吗?多谢了。”钟琴俏皮地一笑。
“是的。”阳斯特坦诚点头。
钟琴倒是不好意思了,低下头掩饰地喝了口茶。
“钟琴,之前你说心情不好,是因为钟先生忘记了你的生日的缘故吗?”阳斯特轻道。
“这是一部分原因。”钟琴的神情黯淡下来,放下手中的茶杯。
因为阳斯特对她敞开了心扉,钟琴感觉自己也不能什么都藏着掖着,也应该赤诚相待。而且,阳斯特一直住家里,这些事,早晚也会知道的。另外,自己也需要一个聆听倾吐心中烦闷的听众。
因此种种缘故,钟琴把无意中得知那钻石VIP卡竟然预存了十万元,而父亲却未告知自己,并且索要去后为可能是小情人的年轻女子多次订点心的事说给阳斯特听了。
“……我妈妈已经离世了,我爸爸还年轻,我从没打算阻止爸爸再婚。只是,爸爸这么快就爱上了别人,还是个可能只比我大一点点儿的女子,我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而且,我爸爸本来并不是个爱财贪钱的人,竟然为了那个女子,隐瞒我那卡的事儿,感觉连品格都变了。”钟琴说着,心情仍是低落,勉强冲阳斯特一笑道。“抱歉,相比起你的遭遇,这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罢了。”
阳斯特轻摇摇头。“不,我理解你的心情。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钟琴静默了会儿,缓缓道:“现在虽然还有些难过,但是,我会慢慢接受事实的,包括,那个不认识的年轻女子。只是,我想,就算爸爸有一天和她结了婚,我恐怕没法叫她‘妈妈’。我妈妈只有一个。而且,她那么年轻,也不会希望我那样叫她吧?”
“万一相处不来呢?万一,她和你妈妈的车祸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