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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张小洛陪着梵狄行进在茫茫雪海之时,冰雪城正有着一队队雪狼骑兵从冰雪城四方城门处快速而出,竟丝毫不在意城外那肆虐愈烈的暴雪,朝着冰雪城下辖七十二镇分散而去。
而此刻,在冰雪城那被漫天飞雪所弥漫的的上空,似正站立着一个由狂舞的飞雪幻化而成的女子。女子只露出了婀娜的上身,一层青色的薄冰似轻纱一般披在她的肩头,从天而降的片片飞雪萦绕在她的周围,似温柔的呵护。
女子身形巨大,显现而出的半个身子已几乎与冰雪城内那雄伟的神庙般大小。她正微微颦眉,低头在冰雪城内寻觅着什么。
“咦,哪里去了?莫非他不是冰雪城之民,而是下辖小镇之人?难怪有那种令人舒爽的言论……”
女子最终收回寻觅的目光,微一思索,那巨大的身形竟化作无数细细的雪屑,消失在那冷冽的寒风之中。
梵狄已来冰雪城缴纳贡品多次,对贡品缴纳流程已极为熟悉,但心中仍不免有着惊惶之感。他想起自家海娃曾对自己的叮嘱,又悄悄转头看向身后那面色平静的张小洛,心中稍安。
待那身穿白袍的祭祀验视完毕,吩咐神庙仆人去寄存之处将梵狄所缴纳贡品运回之后。那被白袍遮盖着大半张脸的祭祀终于抬头看了正恭敬站立着的梵狄一眼,又朝梵狄身后的张小洛瞅去。
“感谢吉玛神的恩赐!神的使者,这是小民家里蛮奴,因小民上次前来感染风寒,身体虚弱,才携他前来帮忙。愿吉玛神的荣光普照每一个雪域之民!”
梵狄急忙上前,恭敬地开口解释道。
白袍祭祀似对如梵狄这般,身体虚弱,携蛮奴前来的现象早已司空见惯,目光再次扫了梵狄那憔悴的面庞一眼,转身朝神庙之内走去。
“吉玛之神会恩赐每一个虔诚信奉她的雪域之民。随我来吧,去再次沐浴吉玛神的荣光,驱除你体内的病患。”
梵狄急忙低头紧随白袍祭祀朝着神庙内走去。他身后的张小洛此时忽然抬头,右手微抬,一只黑色小虫瞬间飞出,钻入梵狄体内。
待梵狄的身影消失在神庙之内,张小洛才缓缓转过身,在神庙门口附近街边找了个稍微干燥些的地方,慵懒地坐下,闭目等待。
他似感到眼前缓缓出现了一个人影,人影慢慢地接近,最后竟在他面前停下不动。
张小洛睁开眼,发现自己的面前赫然伸着一个残破的旧碗,碗内已落有大半的雪屑,隐隐可见碗底那几枚小小的铜钱。
拿着旧碗的是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老妇人身上裹着一片片残破的兽皮,堪堪将大半个身子遮住,裸露的小腿之上,遍布着一块块已结疤的青黑色冻疮。
老妇人一只脚穿着一个明显小了很多的残破木屐草鞋,另一只脚光着。由于木屐底部较高,老妇人整个身子向着赤脚的一侧微微倾斜了少许。
张小洛抬头看向老妇人,透过那一头凌乱且早已被冰屑冻成寸缕的灰发,看到了一张麻木的沧桑面容,以及隐
隐露出微弱期待之色的干涸双目。
张小洛又看了看碗底那几枚铜钱,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钱,脸上露出不舍之色。最终,张小洛将银币放入老妇人那一直伸着的破碗之内,然后将碗内的几枚小小的铜钱拿出,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
一枚银钱可换十枚铜钱,张小洛还没那么大方。
时至过午,梵狄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在神庙的门口。他明显心情大好,远远看见斜躺着的张小洛,大笑着走上前来。
“小洛,再次沐浴了吉玛神的恩赐,我已经感觉离身体康复不远了,感谢吉玛神!这几日我带你好好转一转冰雪城,尽管不是集市之日,但也是极为热闹的!”
当梵海将一切与自己阿爸言明之后,梵海一家已不把张小洛当奴仆看待。也只有那尚不懂事的米吉,还偶尔喊上一句“蛮奴”。
张小洛轻笑。
梵狄已卧床多日,难得有此机会,定会在冰雪城耽搁几日,此事梵海早已向张小洛言明。张小洛想到既然梵狄能从神庙无恙而出,那困扰梵家多日的杀劫也将不复存在,家中有梵海照顾,自己便在冰雪城逗留几日也无妨。
可是让张小洛颇感遗憾的是,上次前来之时那赚取银币之处的冰台,早已空无一人,冰台之上已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
所幸摆摊卖草鞋的年迈老妇人还在。在梵狄诧异的目光中,张小洛竟从怀中掏出三枚小小的铜币,放在老妇人面前的冰台之上。
“婆婆,张小洛特来道谢点拨之恩,那编织草鞋的老伯怎么未曾前来?”
张小洛望向老妇人身后那被一层薄雪覆盖着的地面,朝着坐在摊位之后的老妇人轻声问道。
“编织草鞋的老伯?我家草鞋都是我那儿子所编,我那双目失明的老伴,也早已过世多年……”
老妇人望着面前的年轻人,迷惑地回了一句,便低头再次将草鞋之上飘落的雪屑擦去。
张小洛身体一震,沉默良久,最终再次从怀中掏出仅剩的一枚铜币,放在另外的三枚铜币之中,然后面向那双盲老者曾经蹲坐的雪地,弯腰拜去。
“四枚铜币,已为小洛全部,拜谢先生点拨之恩!”
那编屐老者绝非鬼魂所化,他身上没有鬼气。
张小洛对这一点极为肯定。
梵海这几日似浑浑噩噩的,脑海之中始终有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在对着自己轻声细语。他帮自家阿妈收拾好做完的祭品,将阿妹米吉伺候睡下,又把自家的几座冰屋之内的粪炭小心封好,才回到自己的冰屋之内躺下。
“梵海……”
屋外响起了寒风的呼号,似隐隐夹杂着对梵海的呼唤,传入冰屋之内。
梵海翻身将兽皮被盖在头上欲尽快睡去,可任他百般努力,却始终难以入眠。
屋外的寒风刮得更凶了,门口那用来遮挡风雪的厚厚门帘不时地被寒风吹起一角,又重重落下。门帘四周的铜铃不时发出一阵
杂乱的“叮当”声。
“梵海……”
呼唤声又起。
梵海猛地翻身坐起,在漆黑的屋内静心聆听。
除了屋外寒风夹杂着大片雪花的呼号声,门帘敲打冰墙发出的低沉的“砰砰”声,杂乱的铜铃声,以及屋内被封的粪炭不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再无任何声音。
梵海自嘲一笑,摇了摇头再次躺下。他不由得想起了前往冰雪城的阿爸,想起了与阿爸同行的张小洛,想起了冰雪城的神庙,想起了冰雪城内的雪玉楼……
“梵海……”
一声极为清晰的女子轻唤声自屋外传来,梵海再次坐起身,微一思索,穿上木屐草鞋,伸手拿过旁边的兽袄,起身走出门去。
在大片雪花飘落的小路尽头,梵海看见了一个身穿青衣的年轻女子。女子脸上有着淡淡的忧愁之色,待看到梵海出门,忧愁之色尽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梵海,你来陪我看星穹了吗?我还以为你从此不再理我了呢……”
女子的话语传出,梵海竟缓缓地朝着女子站立的地方走去。随着梵海的前行,他面前那凛冽的寒风,纷飞的雪花,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梵海与青衣女子并排坐在小镇边缘处那高高的雪垄之上,一起抬头望向暗青色的星穹。
星穹阴暗,竟无半颗繁星。
“原来你住在这里啊!梵海,让我好找,以为你故意避开我呢。你们这里我不常来,这里的小家伙们似乎也不太听话,所以……这次我们可能看不到星穹了。”
名叫嫣雪的青衣女子仰望着那被风雪遮盖着的天幕,不时地挥手拭去在她眼前似调皮跳跃着的雪花,略带忧伤地说道。
“嫣雪,你从冰雪城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同我一起仰望星穹?”
梵海似记起了冰雪城仰望星穹的一夜,收回仰望的目光,看向身旁的这个忧郁而又温柔的女子。
“嗯!以前阿婆还在的时候,我就喜欢依偎在阿婆身边,跟阿婆一起仰望星穹,那时的星穹好美啊!可自从阿婆离开以后,咱们雪域的星穹就没那么美了,也再没有人陪我一起看星穹了。你是除了阿婆以为,唯一陪嫣雪看星穹的人,嫣雪喜欢有你陪在身边的感觉……”
青衣女子说着,那如冰晶般剔透的双目之中,竟有泪珠滑落,可没等泪珠淌下,已变成透明的冰珠,凝结在那张如泛着冰雕般光泽的俏脸之上。
望着眼前垂泪的女子,梵海那萌动的心融化了。他望着女子的双目,对着苍茫的雪域,许下了让他铭记一生的誓言。
“如你喜欢,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重新看到最美星穹的那一天!”
青衣女子开心地笑了,她将头低下,那冰冷的双唇,轻轻地吻向了梵海。
良久之后,青衣女子依偎在梵海的怀中,静静地感受着这个雪域少年那令人迷醉的胸膛。四周的飞雪似停歇了下来,甚至连那常年充斥着整个雪域的冷冽寒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