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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声当晚一觉好睡。觉得是这阶段最好睡的一次了。言声本来还有些担心自己的心脏,会不会闹个意见什么的,结果,一躺下去,就见周公了。
只到第二天,小烨子捏着言声的鼻子,叫她起床,要捏脊了,她才被吵醒过来。看到儿子嫩嫩的小脸,亮亮的眼睛,言声忍不住抱着他狠狠亲了一口。
儿子一边躲着,一边就大叫:“嘴巴好臭,你要喝绿豆水了。”
言声就大笑着,把嘴巴再靠近一些,想臭晕他的样子。母子二人很是玩闹了一阵,才开始一天的流程。
刷牙的时候想起来小烨子说的话,言声就自己哈了口气,闻着还真有些味道,看来,最近上火了。刷完牙,就和老母亲说着,能不能今天帮我煮点绿豆水?
老母亲最爱做的事,就是给小烨子或是言声煮药喝,而且一定要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喝光的样子,她才会满意。这会听见言声主动要求煮绿豆水,就很认真的答应着,嘴里还喃喃说着:“要小心,不能煮开花。”
言声一边听了,心里就觉得很温暖。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逢到周末。言声是没有休息天的。公司里其他人都可以休息,言声没有这个权利,她得好好看着自己的生存之处,男孩子的后路。
回到公司,想着,要给林小怜打个电话了。毕竟,事情总要有个结果。
翻开通讯录,言声找到“林老虎”,一边暗自笑着,一边就拨了出去。
等电话接通,言声听对方的声音,好象刚睡醒的样子,就直接开了口:“林总,傅一凡同意回去了。请代为转告傅先生一声。”
林小怜在那头估计也是清醒了一下脑袋才回过话来:“啊?真的啊?那太好了。他说什么时候回去?”
言声这头就皱了皱眉,回了一声:“这个不知道。总也要做些收尾的事情吧。傅一凡的工作也不是那样说停就停下的。不然,你们直接去问他。我算是受人之托,今天回信。对了,没别的事了吧?”
没想到林小怜那头直接就收了线。留下言声在这头瞠目结舌,最后摇着头把电话收了。
因为是周末,影楼的客人反比平时多了一些的样子。也是,大家工作时间都要上班的,请假毕竟要扣工资。所以,逢到节假日,言声是从不休息的。店堂里的工作人员也采用了轮休制,所以,小影楼里人影绰绰,热闹非凡。
由于店内人手少,言声就下楼去,加入了客服的队伍中。
其实言声很喜欢看到上门的顾客化完妆的样子。一个一个,都变得光彩照人。尤其当客人穿上洁白的婚纱时脸上洋溢的幸福感,言声就觉得百看不厌。
美好的事,美好的景,美好的人,总是令人愉快。
言声想起来上回遇到的郑少宏。上回他们是陪着儿子准儿媳一起过来拍的,言声一时间也很想欣赏一下。
可是言声没眼福。这会儿,人家已经把相册取走了。也是,都这么久了。店里的服务向来是准时准点的。就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也到了言声这家小影楼来拍。说明言声在网上推出的几款系列还是很受人欢迎,而且,吸引到了一些人。
所以说,找准方向有时候的确比努力更能见效。只是,用在大多处,方向与努力还是要平行的。
回到办公室,言声想到下个月的参展。虽然刘经理提供了几份参展厂商名单,但是联系下来,效果不是很好。言声想了想,就打开了自己的名片夹。
找到了喜美娟的那张。
没想到,电话里喜美娟热情非常。说话间,就想着人来接言声的样子,倒让言声很有些受宠若惊。
与她在电话里说了一下自己影楼的位置,喜美娟说着,等下就让车子来接。因为服装厂在邻郊处,怕言声找不着。这种心意,倒是让言声大为感激了一把。
说实在的,让言声去找,估计不知道会开到哪里去。现在手机虽说有了导航,但言声近来自我感觉有些老年痴呆的前期症状,找路,那是最后一定会误事的行为。
所以,言声就老老实实在店里头等着司机过来接了。
中间,言声又找了一下小慧,把下周去拍外影的事了解了一下,确定了日期与随团人员,就让小慧安排人订机票去了。
想到很快就会见到男孩子了,言声心里还是很高兴了一番。想着,这两天去街上瞧瞧,给他买条领带去。话说,送人领带好象也是有说法的,表示一个女人想要拴牢一个男人。
言声想到这里,就笑着摇了摇头。她可不想拴着他。只是觉得上回过来,他的那条领带,言声瞧着不搭,言声最喜欢素色的领带,黑色与灰色,是言声的最爱,她自己都有好几条。
想到这里,言声想起来男孩子给她的那张银行卡,她好象一直没有机会用过。这时候,花他的钱,给他买条领带去。
正打算着,给他挑个什么品牌的好,言声对这些是没有太多概念的,她识得的名牌,加起来不会超过一只手,连服装。这时候手机响了。言声估计着是喜美娟的司机到了。
下楼去,一辆黑色的奔驰车正静静等在门口。言声走到跟前,敲了敲车窗,玻璃摇下来,一位黑黑壮壮的年轻人招呼着问道:“是言小姐吗?”
言声笑着回了个是,便打开车门,坐到了后座上。
喜美娟看来生意做得不错。言声识得那个圆圆的中间有个人字模样的标记。言声一直就认为那是个“闪”字,从小儿子看到奔驰就会开口叫“闪奔”。等他长大会认字了,还会问言声为什么不是个囚字?言声当时哈哈笑着很是夸奖了他一番,会举一反三了。
这时候坐在车里,言声就想起了与儿子的这段小插曲。一个人在那儿微微笑着。
一路上,司机倒也不多话,很快,言声就出了城,往郊外去了。
看到一条条笔直的大马路,凌空升起的高架桥,言声很是感叹。白驹过隙,沧海桑田。这个城市,十几年间变化非常大。言声虽说这些年也来来往往的,可是言声几乎就没出去逛过。
在家,也总是陪着老母亲,最多就是和儿子一起去过几个公园。这时候,出了城,看到田野里一片青黄,被风一吹,麦浪翻滚,景色真好似多年未见的样子。
那时候,言声也是整日奔跑在这样的景色中。看着麦田青了又绿,绿了又黄;长了又短,短了又长。一年一年,就这样更替了过去。那段日子,是言声最为辛苦的日子,也是她最为快乐的日子。
所有的心性,全在那几年打磨完成。人有念想,心有目标,再加上一点点年轻,一点点好身体,生活是痛并快乐着的。
言声曾经半夜三更被困在乡间偏僻的泥土路上,只为了赚取那一点点的运费。
乡间的那条小路到处是泥泞。言声开着大卡车,车轮紧紧卡着路沿而过,还要防备着打滑,很是惊险。要是对面来辆拖拉机或是言声一个不小心方向偏一点点,车就滑到了底下几米深的田里去。
那地方,救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而且,后果不堪设想。开除是最好的结果,坐牢都有可能,如果把车给毁了的话。
后来这一段“光荣史”还被班组里的人笑话。言声因为不认路,在路人的指点下走了一条别人根本不会走的小路。还好,言声那晚平安回来了,没把自己和大卡车一起弄丢了。所以,大家有时候私底下会叫她“痴大胆”。
言声记忆中的那个晚上,她的后背一直是湿的,没有干过。而且,一个人的时候,她的手边总放着一根撬棒,用来壮胆;还有一把小刀,用来防身。她不敢喝水,困了,也会抽烟,和父亲一样的牌子。
好在,言声私自外出,从来没用过这两样东西。遇到的都是好人。也遇到过拦路的人要路费的,但看到她一个女孩子,身材单薄的,也总是挥挥手,让她离开。所以,言声一路过来,一直充满感激,她所遇到的,从来都是好人。
那些年的天南地北里,言声一个人闯过。想起来,就有些心酸的骄傲。那时候,她单薄的肩上承担着一个家,三个人。她要养家,就是这样。可她还那么小,才18岁。
那时候的言声超级爱钱,拼命找私活干。每回出车回来,挣了钱,言声就会笑咪咪地把钱全部上交给父亲。
厂里发了奖金,父母说什么也不要她上交,让她把这些当作自己的零花钱。她就买了父母爱吃的,拿回来和他们一起享用。
只要有钱,言声就会给自己的父母买衣服,这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
而她的衣服,基本上都是自己做的。当然,言声也为自己花钱,她喜欢买鞋。各种各样看上去笨笨的鞋,秀气的鞋,真皮与布质的。这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二。
除了这些,她的钱全买了书。金庸的,古龙的,亦舒的,三毛的,梁羽生的,温瑞安的,铁凝的,池莉的,柏杨的,王朔的。。。她一本一本买回来,一本一本翻烂了。这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三。
之后,没有之四了。
她的境遇,厂里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所以,有什么好拉的私活,他们也让着她。
那时候的言声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两条大辫子拖到脚弯,风吹日晒的,一张小脸黑乎乎的,可她一点也不在意。一笑起来两眼弯弯,只是笑的时候少,沉默的时候多。
可是她绝不悲观消沉,而是生机勃勃的,对人生充满希望。
那时候算计着用钱,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快乐。尤其是每回皱着眉头,看着床上辅开来的零散钞票,想着还差多少钱,应该怎么挣回来时,父亲总在一旁笑咪咪地摸着她的头,说着:“不着急,不着急,下回再买也来得急。”而言声总会在父亲的话里,高兴起来,想着,下回再多跑一趟,就可以凑够数了。
言声直到现在,还怀念自己戴着黑黑的纱手套,穿着牛仔布的工作服,两条大辫子甩啊甩的样子。多帅!所以言声心里从来不觉得自己漂亮,只觉得自己很帅!那时候,就算自己165的身高才八十多斤的体重,从来不凹凹凸凸的,还是帅得掉渣!
这种帅,不是现在的女孩子穿着满是铆钉的马克鞋,鞋带都系不好;短到露屁股的牛仔短裤,边都是毛的;浓浓的烟熏妆,看上去眼皮周围一圈黑,坐在一辆悍马车顶所炮制出来的那种。
这样的她,一个人出长途,照旧与那些大老爷们一样,自己钻车底下修车,两手油污。也会自己拿了管子从油箱里吸油出来,但很少会喝到嘴里。
自己换破掉的车胎,拧螺丝的时候,整个人站到撬棒上去,不够份量,在包里放两块大石头,背在身上,站在撬棒上用力蹦,照样能把车螺帽拧下来,照样能听到那“嘎”的一声,螺帽上好的声音。只是有一次用力过了头,从撬棒上跌下来,扭伤了脚,现在还有后遗症。
言声还记得自己带着装卸工,第一次独自出长途的情景。那回,言声整整开了40个小时的车,没有睡觉。男人也不过如此。
因为不认路,在山里还兜兜转转了很久,错过了投宿,只好硬着头皮,一直往前赶。睏了,让那个年轻的装卸工给自己背上用力打上一拳,两个人就是这样,撑着到了地头。
那时候,可没有导航,只有地图,可各地致富先修路,所以,实际的路与地图上的路有时根本对不起来,遇到指路的不清楚,就跑错了方向。
好在,运的东西不值钱,遇到拦路的人,看了看车上的东西,一边惊讶她人单力薄的样子,一边就让她过去了。等到了地头,联系上人后,言声就一头栽倒在床上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缓过来。
也有时候,出些惊险的。有一回去200多公里外的城市送货,一个晚上,要来回赶。后来,天将破晓的时候,言声实在累了,恍惚中就把车开到了中间的隔离带上,撞坏了一片树木。
还好,清晨人少车少,也没冲到对面马路上去。连戴红袖章的人都不见。吃这一番惊吓后,言声头脑清明,在早晨的阳光明媚中,安全回到了厂子里头。
就这样,言声用自己的劳力来换取生活的保障,她从来就抬头挺胸。虽然这会儿被方芳说,挖了社会主义的墙角。
那时候年轻,身体好。这些苦头现在想起来,言声只觉得一种满是资本的骄傲。困苦算得了什么?!言声总扛得过去。因为那时候父母都在。言声愿意为他们背负这种责任。她养着父母,她骄傲!
只要见父母人前夸着:“我们家言声可孝顺了”时,那脸上笑开花的样子,言声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父亲好丝竹,闲来与言声一人一二胡,一人一古琴,音乐声里,言声就觉得自己虽然生活困苦,但还是象天鹅一般美好的女子。她从不轻贱自己,更不唉声叹气。
可后来,父亲没了。言声那时候,没钱给他看病,四处借钱也不够,想过把自己“卖”了。可不知道卖给谁,上哪儿卖去。
“言小姐,言小姐!”
言声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时,车子停了下来,司机在那里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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