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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寺。
沈棠如同前几日一般,用过了斋饭,便去了静虚长老的禅房,静虚早就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到沈棠,静虚睁开双目,微笑着问道,“小施主,昨夜睡得可还好?”
沈棠的嘴角弯了起来,“一夜无梦,安睡到了天亮。”
静虚掰着手指算了一算,点了点头道,“你这梦魇的旧疾,倒并不是因你的身体存了什么毛病,多半是因为曾有过重大的变故,见到过一些可怕的事情,这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你也故意不去想起,但它们却深深扎根于你的梦境之中,挥之不去。”
沈棠闻言不禁一窒,她的噩梦之中,尽是些支离破碎的场景,但无一不与那场旷世地震有关,血肉模糊的肢体,声嘶力竭的哭喊,以及惊心动魄的余震。
那种绝望和痛苦,是她刻意想忘却,但却埋藏在她心底深处,无法被彻底拔出的。
其实,以她对药理医理上的造诣,早就知道了病症为何,但她自己却是无法可治的,只能每次在噩梦之后,饮些安神汤,来定定神,而不至于让自己神智溃乱。
本来只不过是存了一探究竟的心,这才来的般若寺,谁料到,传说中的这位静虚长老的方子,这般灵验,不过只用了几剂,这几个夜里便都不曾再被梦魇着过了。
静虚见她张大了眼望着自己,不由叹了口气道,“你身为侯门贵女,自小又养在淮南方家,这小小年纪的,怎么会得了这梦魇之症,倒是奇了。不过幸好,你的身子调养地不错,只要再用几次汤剂,便能好了。但若要是想要去根,单靠汤药之力却是不够的。”
沈棠点了点头,若想要彻底除根,自然是保持心情欢畅,让那些往事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彻底淡去。
她浅浅地笑道,“长老妙手回春,解了小女自小的顽疾,小女自当竭力放开胸怀,将这梦魇之症彻底根治,方不愧对长老的一片佛心。”
静虚抚着长长的胡须,笑道,“放心吧,等再用过两剂汤药,你的顽症便可得到缓解,只要不再伤神,就不会再复发。”
沈棠想起心中的疑惑,不由试探地问道,“长老您从前听人说起过我?不然怎的知道我自小养在淮南方家?”
静虚呵呵一乐,“小丫头,你以为长老深山坐,就得两眼一摸黑?安远侯府的嫡长小姐,自小长在淮南方家,两年前才回的京城,这事怕是整个大周朝都无人不晓吧?更何况,我与你……”
忽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静虚的话,沈棠眉微皱,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小沙弥恭敬地朝静虚行了一个佛礼,“静虚长老,住持方丈有要事,请您过去一趟!”
静虚便止住了话头,笑着对沈棠道,“住持师兄定是有要事寻我,我去看一看,你可在此处静坐冥想,也可在附近到处走走看看。”
沈棠点了点头,目送着静虚长老离开。
安静雅致的禅房里,有着一种宁静致远的意味。
沈棠凝神细想,猜测着静虚长老那未曾说完话里,到底会是什么含义。
但那句话之后存在的可能实在太多了,她甩了甩头,不再去想,显然静虚长老是愿意说出来的,只不过是被住持方丈的急事所打断了,既然如此,等他回来,自己再去问他也是一样的。
她暗暗地想,平日与秦氏等人斗志斗勇久了,就很容易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太复杂,这却未必是一件好事,将来可要好好注意了。
正想着,便起了身,径直向外走去。
禅院的曲径通幽,曲曲折折,绵绵长长,沈棠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漫不经心地在路上走着。
忽然,她不知道撞到了哪里,一股无法形容的酸痛从她的鼻尖涌出,她不由按住了鼻梁,娇声叫道,“好疼!”
“我也好疼!”一个不满的声音传来。
沈棠一惊,忙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逸到了极致的面孔,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身紫袍,华贵非常,只见他拿手紧紧地捂着胸口,眉间都纠结到了一起,“喂,你把我撞得很疼!”
这条道路虽然曲折了一些,但只要两个人中有一方是处于警醒的状态,那就不至于撞上。
于是在沈棠左右张望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之后,她便在心内下了定论,自己走神了撞到人是不对,但眼前这个拿腔作势的男人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若非要算责任的话,那也是一半对一半,各自对各自的酸痛负责罢了。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紫衣男,然后甩了甩衣袖,便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紫衣男兴味十足的笑声,“诶,我说,你是不是最擅长转身离开这种事?某天,某个倒霉的男人,可是连连吃了你好几个无情的背影啊!”
沈棠不由一愣,便顿住了脚步,回转身子,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那紫衣男笑嘻嘻地道,“人家真真切切见过你的,你都记不起人家的名字来,我这个你从来没见过的,你不知道也属常情。至于我是谁嘛,鉴于大小姐你记性太差,为了避免哪天被你忘记的痛苦,我还是不说了。”
沈棠蹙着眉头,这紫衣少年口中所暗指的,分明是她百花会上偶遇秦表哥的事情,那么当日,她与秦表哥的对话,想必都被这少年所知了。
她想起了亭子后面那一大片的密林,若是在其中躲起一两个人来,确实是难以发觉的。
想及此,她不由嘲讽道,“原来阁下是个偷听人家说话的小贼,王孙公子中竟然还出了阁下这等人物,这样说来,阁下的大名确实不足以为外人道。”
紫衣男闻言哈哈大笑,拍手称赞,“果然是安远侯府的大小姐,这倒打一耙的本事,的确是无人能及。分明是你躲在那亭中听着别人家的秘辛,倒都还赖到我头上来了。真是有趣,有趣!”
沈棠心中生了恼意,若不是碍于佛门净地,早就将那防身的药粉洒了出去,只是如今,她只得生生地将怒火吞了回去。
她的脸上现出一个平静的笑容来,“阁下请随意。”
这一次,她转身离开,再不理会身后紫衣男的叫嚣挑衅。
等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紫衣男子半是失落半是不解地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