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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文都气的差点爆了个粗口。
他妈的!许攸宁这哪里是在问他听不听他爹以前说过的话,分明就是在问他要不要孝顺。
他能不孝顺么?要知道龙塘村族规的头一条就是要对父母长辈孝顺。要是不孝顺,都能直接乱棍打死,以儆效尤!到时他这个族长还能当?
叶修文气的,目光如刀,狠狠的剜了许攸宁一眼。
许攸宁丝毫不惧,眉眼间依然一片从容淡定。
叶永元这时抬手轻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然后说道:“我可真是老糊涂了,看我这记性。”
埋怨完自己之后,他抬头看着叶修文说道:“难怪刚刚我总觉得你那话有哪里说的不对。先前我还没有想起这茬来,这孩子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你爹当年跟许老先生确实是这么说的,我也在场,可以证明这孩子说的话不假。所以呢,这份田地不单单是给许老先生的,其实是给许家的。就算许老先生已经不在了,但是许先生也能拥有这份田地,你现在怎么能收回呢?”
但叶修文依然不愿意承认。要是承认了,不就相当于承认自己做事的确有失公正么?
而且他凭嘛要听这几个人说的话啊?他可是族长!在这龙塘村里他最大,所有的人都该听他的!
就气道:“当年就是许兴昌都不知道在哪呢,更何况是这个小毛孩?他怎么能知道我爹当时到底说了什么话?现在他说的这话,算不得数。许兴昌名下的那份田地我依然要收回。”
虎子奶奶唯恐天下不乱,闻言也大声的附和着:“族长这说谁的对。就是当年我还小呢,都不知道老族长到底跟许老先生说的是些什么话,他一个小孩子才多大,能知道?这就是说出来诓你们呢。他说的,不算数!我们要听族长的。”
叶细妹一听这话也要炸。往前走了一步正要说话,就被许兴昌握住胳膊拉了回来。
还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做声。
许兴昌相信叶永元,有他在这里,自然会给他们一个公道。而且,按照现在的这个局面来看,他们暂且确实不宜出面说话,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叶永元也没想到自己明明都已经出来作证,证明许攸宁所说的话不假,当年老族长就是这么对许老先生说的,但是叶修文竟然还会不相信。
自己可是他亲叔,还能骗他?
只气的先狠狠的瞪了虎子奶奶一眼。
早就知道这个老货是个人来疯,但没想到现在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撺掇叶修文。这不就是明摆着在挑拨他们叔侄两个的关系?
然后才看向叶修文,下颌的一把胡须都气的在轻微的发着颤:“我是你亲叔,我还能骗你?我说的话你都不信?”
叶修文不看他,仰头看着墙壁上挂着的那幅对联,说道:“虽然你是我叔,但现在我才是这龙塘村的族长,龙塘村里的事就该我说了算。不能因为你是我叔,我就要听你的。”
叶永元给气的,拿过手边靠着的拐杖狠狠的跺了两下地面,厉声的说道:“现在不是要你听我的话,而是这件事的事实就是这样,我只是出来做个见证。难道你连你爹说过的话都不依?”
伸棍子指了指身后墙壁上挂着的那幅画和那幅对联,叶永元的声音都可以算得上是咆哮了:“那你还挂这样的一幅画和这样的一幅对联在这里做什么?给谁看的?你这就是对你爹不孝啊!”
“我没有对我爹不孝!”叶修文反驳。他想好了,反正他就是打定主意不承认他爹说过这句话,旁人对他也没有法子,“空口无凭,我不能凭着你们说的这几句话就不将许兴昌名下的田地收回。咱们村里的田地原本就不多,要是再有人生了孩子下来,村里都没有田地分给他们,这让他们怎么过活?而许兴昌姓许,只是一个外姓人,不算菜地,仅田地就给了他一亩半,村子里的人心里能舒服?会怎么看我这个做族长的?那我才算是处事不公正呢。”
说完,还语重心长的教育叶永元:“叔,我知道你心里敬重读书人,以前和许老先生私交也好,但再怎么样,你毕竟姓叶,还是咱们龙塘村的房长,你不能胳膊肘朝外拐,向着一个外姓人,不向着我们自己人啊。这样村民要是知道了,得多寒心呐。”
虎子奶奶原本还想要附和一两声,但想起刚刚叶永元瞪她的那一眼,到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只转过头,看叶永元会怎么回答。
哪晓得叶永元最近两年身体原本就每况愈下,今儿也是那个村民火急火燎的冲到他们家添油加醋的说了这件事,他觉得叶修文这样做确实闹的太不堪了,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不好听,这才过来了。但是没想到叶修文将他的一片好心都当做驴肝肺不说,最后竟然还倒打一耙,说他向着外姓人,不向着自己人。
叶永元气的一口气梗在胸口出不来,一张脸都憋的青紫了起来,喉间的呼吸也粗重起来。
叶修和和那位名叫叶德业的柱首见状,两个人连忙赶上前来。一个忙着伸手替他抚胸顺气,另外一个则忙倒了一杯水来递到叶永元嘴边喂给他喝。
等到叶永元顺过气来,叶修和心中气不忿,转过头说叶修文:“大哥,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爹这次过来,其实是为了你好。若今儿真让你将许先生名下的田地收回来,你这不就相当于在撵许先生离开这里?当年大伯父可是诚心诚意的请了许老先生到咱们龙塘村来的,还特地拨了田地给他,就是为了让他能安心在咱们村学堂里面教书。你倒好,到你这里就要开始撵人,这话传出去好听?旁人都要说你不敬重读书人哩。而且当年的那个风水先生说了,咱们村子里会出个了不得的贵人,很可能就会为官做宰。你现在若是将许先生给撵走了,咱们村子里的娃娃们念书谁来教?若是这些娃娃里面原本有个往后能有大出息的,被你这样一搅合,出息不了,你这就是毁了我们龙塘村往后的兴旺呐。”
“修和这话说的很对。”叶德业点了点头,也开口附和着,“许先生绝对不能走。他名下的田地,也不能动。”
还说叶修文:“修文呐,我痴长你十几岁,论起辈分来你也要叫我一声叔,我现在倚老卖老说你几句,哪怕你不爱听,那我少不得也要说。”
伸手指了指墙壁上挂的那幅画和那幅对联,说道:“咱们族规第一条是什么?那就是一个孝字。当年你爹跟许老先生许诺给他许家一份田地,只要他愿意在咱们龙塘村安家,这份田地可以子孙代代相传的时候你确实还没有出生,没有亲耳听到这话,但是现在你叔父亲自过来对你说明了这件事,你却不信。还要倒打一耙,将你叔父气成这个模样。都说叔父叔父,既是叔,也是父,难道你就不要孝顺他?还是你觉得你把他气成这个样子算孝顺?”
见叶修文要说话,他抬手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再来,咱们族规第二条是什么?族长乃一族之长,掌着祖宗家法,可以行使族权。村里的大小事确实都该交由你来决断,旁人不得有异议。但是相应的,族长也该勤勉,该公正,该修身,该律己,该事事亲为。但你看看你这些年都是怎么做的?打量我们不知道,你在镇上买了房子,包了个窑姐儿,日日花天酒地的。一年到头你有多长时间在村里?甚至连今年你父母的忌日你都没有回来。平常村子里的事,也都是我和你叔父两个人在筹办。我便罢了,一把老骨头还能勉强经得起,可你叔父这都一把年纪了,身子不好,也硬撑着处理村里的大小事。你自己想想你自己,像不像个做族长该有的样子?现在倒在这里摆族长的威风!天下间没有这样的说法。”
“天下间没有这样的说法,那有什么样的说法?”
叶修文见一个两个的都指责他,只气的在原地暴跳如雷,发狠说道,“你们这样说我,怎么,是想要夺我族长的位子不成?我告诉你们,就算我们大家都同姓叶,但族长世世代代都是由我家这一脉的长房长子继承,你们就算心里再不服气,那也要憋着。”
这下连叶德业也生气了。颤着手指指着叶修文就骂道:“你这个人,别人说的好话你都听不出来?我们都是你的长辈,为你好,说你几句还说不得了?”
“说不得。”叶修文梗着脖子,“我是族长。整个龙塘村都由我说了算,只有我说你们的份,绝对没有你们任何人说我的份。哪怕你们是我的叔父,是我的长辈,那也不能说我。”
甚至还举例说道:“在朝廷里,做叔父,做长辈的都要跪着皇帝侄儿。甚至惹得皇帝侄儿不高兴了,皇帝侄儿发起狠来,打自己的叔父,长辈,甚或就是杀了,旁人也都不敢说话。”
这句话若细论起来可就大不敬之极了。而且,也未免自视甚高,竟然将自己比成了皇帝。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惊呆了,因为实在不相信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蠢货!
一片寂静中,就听到许攸宁不徐不疾的清润声音在说道:“族长这番话的意思,岂不是若他日你要打自己的叔父,打自己的长辈,那也是理所应当,旁人也都不得说话?可龙塘村的族规头一条就是要孝。族长这般做,岂非就是在公然违反族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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