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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连瞪带吼震得一惊,立时回过味儿来,撒腿就跑。
可是,还是那个问题,我轻功不好。
倒霉鬼不是个普通老百姓家的倒霉鬼,十六七岁,一身绫罗绸缎,身上的挂件儿连我都能看出是稀罕物儿。
我更看到他身后原本跟着他往前走的六七个家丁小厮,在他怒吼的一瞬间,呼啦啦的全部转身朝我追了过来,一边儿追一边恐吓。
我抱头鼠窜,仗着自己未发育的小身板还算灵活,一路狂奔撞翻了无数行人,见到障碍物就钻,见到胡同儿就扎……
然后就扎进了死胡同……
路痴真是个作死的附加技能。
其实以我的脚程,再加上反应迟钝,没跑了是必然的。
对方人多,有的人手里还不知从哪儿抄来了棍子。
从他们手下脱身对我来说不算很难,但是万一被哪个闷棍敲上一头,也是没准儿。
我上辈子死于车祸,那轰然的一下冲撞我记忆犹新。
我怕疼。
我望着死胡同的黑墙思索了三秒钟,决定不跑了,让他们把我抓回去。
我摆出一个投降的姿势。
六七个追上来的青壮年家丁不明就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终于理解了我不会反抗的意思,呼啦啦一哄而上,抢包裹的抢包裹,扭胳膊的扭胳膊,绑手腕的绑手腕,呼来喝去地按着我的肩膀,押着我去见那被我砸了的倒霉鬼。
我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立刻被踹了一脚。
喵的,我都不反抗了,还绑那么紧。
还有刚才踹我的那个,我记住你了!
我回去的时候,倒霉鬼正坐在我刚才坐的那个墙根底下揉脑袋,形象骄纵,举止一点儿都不文明,远远一瞅,不像大户人家的公子,反而像个地痞。
他身边还有个小厮,一边儿陪笑哄他说话儿,一边儿给他递手巾。
看见我回来,倒霉鬼凶神恶煞捂着头,横眉立目地把手巾往小厮身上一摔,一推小厮准备扶他的手,自己特别威猛地站了起来,倒把小厮推了个踉跄,蹭蹭两步就闪到了我眼前,动作矫健。
……这不是没砸出毛病么,真是。
我被押着,肩膀不能动,只能低着头。
倒霉鬼对此明显不满意,伸过来一只手非常粗/暴地掰我的下巴。
靠,手劲儿真大。
我被掰的下巴生疼,脸上自然做不出什么好看的表情,被迫与倒霉鬼对视的样子,反而有点儿视死如归、宁死不屈。
这真的是个误会,我一向没什么骨气的。
给我一张不被束缚的脸,我立刻能还你一张笑颜。
然而倒霉鬼是个急脾气,不仅听不到我心中的呐喊,并且显而易见地对我的表情非常不满意,勃然大怒地喊着“不长眼的东西!连爷都敢暗算!”,抬手就要往下打。
倒霉鬼个子挺高,虽然他自己还是个小鬼,但确实比我这小身板儿结实不少,从他捏我那一爪子,就能估摸出他是个练家子。
我闭着眼睛往后缩,心想这一巴掌打实了,怕是半边儿脸都要肿。
喵的,不就是被石头砸了一下,真是斤斤计较的毛孩子,你把我打毁容了姑奶奶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正盘算着如何跟倒霉鬼秋后算账,预想中地疼却没有到来。
我偷偷睁开眼睛瞧,却发现倒霉鬼手挥到一半儿,突然愣住了,只是仍然没轻没重地捏着我的下巴,皱着眉头瞧了一会儿,非常不懂怜香惜玉地伸手“啪啪”地扒拉我那张被吹满了土的脏脸,又撇着嘴反复看了两眼,最终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怎么是个小丫头……”
……
听这意思,感情他一直以为我是男孩儿才喊打喊杀地跟我算账。
虽然在楼府后花园的的假山丛子里滚的有点儿脏,但是我觉得自己还没到雌雄莫辨的地步。
年纪轻轻,这眼神可有点儿不济。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还知道不欺妇孺,也不算没救儿。
他悻悻地挥了挥手,示意家丁放开我。
我被拆了绳子,还是被堵着路,只能揉着胳膊站他眼前听他发落。
他一手揉着脑袋直嘶气儿,估摸被我砸的那一下还在疼,所以脸色有点儿臭,说话也是恶声恶气:“爷大度,你暗算小爷的事儿爷不计较了,别再让我看见你,赶紧走!”
人不大,谱儿还不小。
我倒是想走,可我的包裹还在他们手里。
我不说话,眼神一个劲儿的往家丁手里的包裹上瞄。
也许是看我还不走有点儿奇怪,倒霉鬼又瞥了我两眼,这才发现我在眼巴巴的看自己的包裹。
这小鬼财大气粗的样子,抓我只是为了算账,自然看不上我的东西,更谈不上把我的东西据为己有,不耐烦的挥挥手,立刻就有家丁捧着我的包裹递了过来。
我伸手抓过,转头就要走。
然而没走成。
——也许是下午被病秧子男神翻过之后,根本没系好;也可能是我从楼府跑出来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拽开了扣儿,又或者是刚才我一路连钻带跑,又被家丁抢夺的时候开了缝……
总之,就在我准备溜之大吉的一瞬间,包裹里的一个玉腰坠儿咕噜噜地掉了出来,正好滚到了倒霉鬼的脚边儿。
我包里的东西想必都有来路,如果被眼尖的看出来,我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我内心一紧,暗中骂了一声,赶快去捡。
倒霉鬼比我更快,一脚踩住了滚动的腰坠,一弯腰就一手捏在了手心儿里。
他本来没把我的东西当回事儿,谁成想,就这会儿功夫,定睛一看我掉出来的东西,眼神立刻就是一沉。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小鬼的表情混合着惊异和猜疑,又恢复了刚才凶神恶煞的鬼样子,甚至更凶了一点儿,“说!”
我自然说不清。
不过我这次长了脑子,腰坠也不要了,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横冲直撞撒丫子就跑,待到那倒霉鬼反应过来,大喊“抓住她”的时候,我已经把家丁甩开了半条街。
这次我学精了,不认识的地方不乱钻,专找人多的地方扎,死命逃到一处热闹的夜市,身体灵活的绕过红红火火的摊贩和逛夜市的百姓,一边儿跑一边儿往口袋里掏,紧接着,毫不迟疑的把掏到的一把铜板全部朝着身后扬了出去。
铜板瞬间撒的到处都是。
我的心在滴血,好在效果不错。
钱的威力是巨大的,投机取巧的人见有人扔了钱,不管不顾的一窝蜂冲上来捡,本来就人头攒动的夜市上登时乱成一团,我就地一矮身,无视身后追来的家丁气的骂娘的声音,迅速的消失在了人群里。
弄的动静太大,还被迫破财免灾。想到扔出去的钱,虽然不至于让我倾家荡产,但仍然让我肉疼。
银子这种东西,用一点儿少一点儿。
遇上这个小鬼,不仅害我丢了钱,更丢了东西,哪天找到师父,保证又是一顿抽。
我无比沮丧,却也没别的办法,确定倒霉鬼的家丁真的没追上来之后,我左绕右绕,找了个僻静的小客栈,要了间角落里的房,吩咐小二送了壶开水,一半儿解渴,一半儿洗漱。
我知道自己闯了祸,现在这身儿村姑一样的装扮不能再穿,带着也是麻烦。
——京城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不小,万一哪天跟小倒霉鬼狭路相逢,他也许没看清我的脸,但是绝对看清了我的衣服,我随身带着,保不齐被他认出来。
我无奈的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换下来的这身儿就地卷成一个包儿,随手往客栈的床下一塞,便和衣躺在了床上,准备一觉儿睡到大天亮。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一块儿石头砸中的小倒霉鬼其实是庆国公府的小世子。
更不知道,那块我一念之差没拿回来的腰坠,一夜之间在京城里掀起了多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