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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并没有等到我期待中的美女携着香风嘤咛入怀。
商诗站在离我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她只是肃静地站着,看我的眼神并没有热烈的情感,反而是一种浩淼的沧桑,她扑闪着大眼睛将我心头尚残存不去的激动赶跑以后,突然用一种庄重的语调说:“李医生,既然你白天有空,我想请你明天带我去太平间看看潘天高!”
突闻如此惊人之语,我一瞬间完全陷入了迷荒状态,思维一片混乱,只有残存的意识在告诉我,我现在的处境是真实的。我和我面前的商诗都是真实可辨的人体,空气中流荡着的也是实在的凄迷。
是的,思维意识的转折幅度太大,从期待美女爱意的表白一下子惊跌到这样的惊人语言当中,我一个情感脆弱不堪的老男人实在有点招架不住。
我静静地痴呆了好一忽儿之后,思维有点活泛,意识开始回阳,我扑愣楞地回应着:“为什么突然想起要去看看他呢?”
商诗凄迷地一笑,却肃声说道:“他毕竟是我丈夫,我去看看他也不奇怪吧?”
我想了想,不想给她留下思辩的余地,便紧声问道:“这个倒不奇怪,奇怪的是,你为什么又要我带你去看他呢?”
商诗明显愣了,我这句话看来是搅动了她什么心灵,我静静地等候她的回答。
片刻后,她的回答却非常沉静:“因为是你曾经跟我说,你觉得他的死亡很不正常,你要留下他的尸体好好研究,摸清他的死因,甚至你还觉得他有可能没死,他复活的可能性还存在!”
我傻了,商诗的这个回击太有力了,是的,我当初是这么跟她说的,因为我太想通过潘天高的尸体认识她了,而我最后也终于得成所愿,却做梦也没有想到,冷不丁地,转了个大圈,我和她又回到了从前。
我象只斗败了的公鸡,浑身的羽毛顿时失去了色彩,垂头丧气了好一会后,我抬起头凄然地说:“那好吧,明天我就带你去见你的丈夫潘天高,我这里先说声抱歉,我最终也没有能力使你的丈夫复活!”
商诗神色大动,好一阵愕然道:“李医生,你是不愿意去吗?如果你不高兴去的话,那就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去吧!”
我心里苦笑不迭,我心爱的女人啊,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呢?无论你对我怎样淡漠,都没有关系,我顶多是难过而已,但只要能够看到你,我就不会有痛苦!难过算什么,挺一挺就过去了!而痛苦呢,那滋味可不好受!
所以我摇头说道:“不是,我很乐意去,我好久没去太平间了,也顺便去看看我的那些老友,我有点想念他们了!”
商诗脸色变了变,应该是听着我这话觉得森冷。
我摇头苦笑,道了声“商诗姐,晚安!”就肃然地关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起来,商诗还是一样地做好了早饭坐在沙发上等我,她回头看我时,虽然在故做轻松地笑,但我能明显感觉到她脸上那异乎寻常的神情,看来即将去探访潘天高尸体的事实还是扰动了她一向水波不兴的平静,我真不明白,她到底因为什么要去看潘天高的尸体?因为对潘天高还有感情?因为杀了他觉得内疚?
我洗漱完毕后,还是按部就班先去厨房泡制了今天的第一杯营养液,端出来走到沙发旁递给她,她也不再犹豫,很痛快地就接过来将它喝了下去。
早饭后,我默默将茶几上的东西收拾进厨房,再在厨房里洗刷一番,就走出来准备听候她吩咐,谁知道她又站在神龛前面念念有词了,看来不管做什么,每天的功课她是断然不会落下的了!
我无奈苦笑一声,缓缓来到沙发上坐定,静静地看着她柔和生动的侧影。
随着时间悄然流逝,泡第二杯营养液的时刻又到了,我不敢懈怠,又赶紧钻进厨房,等我端着杯子出来的时候,她的功课也结束了,正坐在沙发上看向我前进的方向。我走了过去,将杯子递给她,她笑了笑,接过,喝下去。
我说:“走吧!”
她犹豫了一下,将手里的杯子放在茶几上,缓缓地却坚定地点头。
当下我再不迟疑,率先走出了屋子,她慢慢地跟在我身后,悄然关上了门。
有整一天没出屋子了,我走出别墅,站在庭院,抬头望着从面前一直延伸到天际那层层叠叠、连绵起伏的群山,突然觉得无比的惬意,情不自禁伸长懒腰张开双臂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心里开始舒畅地想,也许商诗只是觉得成天呆在家里太闷了,趁我在借故去看看潘天高顺便散散心吧!
我转身看着商诗走出别墅,她的身形略显凝重,所以走起来比较迟缓,她锁上别墅门后,拧身就要往车库方向走。
我看了看她,再望了望眼前的山峰,又想了想太平间前边的那个小密林,冷不定我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怪念:我要和商诗徒步穿越这片丛林,然后再携手并肩倘佯在太平间前那片小密林里,漫步走过那条青石甬道,就那样夫妻双双把家还,就象我曾经在太平间里做春梦时梦到的那一场景一样,当然,只是还无法做到携手,也不可能在那条石凳上和她**交融,但能并肩走过,我再使用超凡的意淫功夫加工一番,那滋味一定也还不错。
想到这里,我有点兴奋,就对着走了几步的商诗说:“商诗姐,我有一个想法,你愿意听听吗?”
商诗停住身形,好奇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先问:“你很着急见到潘天高吗?我的意思是,稍微晚一点见到他,你会介意吗?”
商诗满脸疑惑,茫然地摇头。
我笑笑,抑制住心头的激动,平静地说:“如果你不急于一时的话,我倒有个想法,咱们在家里闷了一整天,现在反正也有时间,就当是漫步散心吧,咱们不开车,徒步穿过这片山谷,到大马路上再打车,你看如何?”
商诗愣怔了半天,低头想了想,才抬头略带迷茫地说:“可是你不知道,这条山路七拐八弯、九曲回肠的,可能要走好长时间呢!”
我想起了那个深夜的森林夜奔,我突然又冒出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便抬头紧盯着她说道:“我不打算和你沿着这条山路走,我打算在这山里头开辟一条通往大道的捷径,经过我这么多天的缜密观察和目测,我已经大致判断出来了,别看山路在这深谷里头绕来绕去的,实际上从别墅到大马路的直线距离并不是太长,我今天打算带你朝着阳关大道的方向前进从而打开这条直行道,从此摆脱这里出行只能靠车的困境!”
商诗吃了一惊道:“啊,这样能行吗?”
我想起了自己那天晚上吃的苦头,更加坚定了信心,毅然说道:“放心,有我在,一切皆有可能!”
商诗低头想了想,便抬头清亮地说道“行,这样也好,就算是部队里的野外拉练吧!”
我一听,开心地笑了,转身张开双臂,迎着冬日温暖的阳光,任山风拂拭我枯树般的面皮,嘴里哇哇乱喊着,便扑向了广阔的天地。
我在山路的起始段走了一程,一开始还刻意寻找那天晚上遗留的痕迹,走了一会后,我就放弃了,山路一片清净,路旁的枝条微微飘荡,不染一丝尘泥,那天晚上的苦楚和酸涩,似乎早已随风而逝,埋葬在了某个历史尘封的角落里!
我悠然一叹,手在空气中轻轻一晃,便摆脱了从前,选准了一个位置和前进的方向,停住身形,回身向款款而来的商诗招手。
商诗走到我面前,妙目轻眨,眼波流转,笑意盈盈地望着我说:“李医生,就从这里开始吗?”
我重重地点点头说:“是的,这里从此就将是一个新的起点!”
说完,我大手一挥,便将拂荡在我面前的一根柳条折段,拧身从山路边的树干中间钻进了山林。我所选的这个位置,正对着大马路的方向,而且面前这一片空间林木稀疏,几棵高大白杨树随形就势,自然天成地正好形成一条简易的林中通道,再往前边有点深邃看不出来,但至少眼前这一段可以让我省去点功夫。
我率先在前边走着,因为久未下雨,所以林中的土壤还算坚实,走起来也比较安稳,我心里塌实了许多,减少了对后边跟上来的商诗的担心。
将这一段看得见的夹道走完之后,前边的树的排列位置就开始走样了,越来越散乱,最后彻底杂乱无章。一开始虽然没有规律,但毗邻树干之间的空间还算宽敞,除了上端粗大的枝干在上空互相交叉缠绕之外,下段树干上的小枝条倒还没有对我们形成阻碍,只是脚底下的树叶堆积得很深,踩在上边沙沙做响,不小心就有可能滑倒,我连忙招呼身后的商诗要小心。商诗倒也没觉得有多困难,她脸上带着清朗的微笑,身姿虽然单薄,但婀娜多姿地走着,脚底下也很轻盈,这个女人,虽然外表柔情似水,骨子里当真也是坚强。
随着林木的密度越来越大,低空的枝条也开始交叉了,往前看去,越来越密集,触手可及的枝叶在前方错综复杂地交缠在一起形成一片苍茫的境界,深不见底,我知道,我施展身手的时刻总算到了。
我回头对商诗满不在乎地笑道:“商诗姐,露脸的时机到了,且看我如何乘风破浪、披荆斩棘吧!”
商诗看着面前满目荒蛮的一片,不免有点惊心道:“李医生,能行吗?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朗声笑道:“回去?哈哈,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商诗姐,你放心,我们外科医生的手就是刀,能够切除天底下一切恶疾,势必要将那些祸国殃民、困缚民生的邪枝歪叶斩尽杀绝!”
商诗听得面容大动,我则哈哈大笑,扬手握住一根挡道的枝杈,手一用力,喀嚓一声就让它身首异处。我信手将它扔到一旁,冲上前去一点,投入了狂热的战斗当中。
我左折右劈,上蹿下跳,手脚并用,嘴里做呼呼呐喊撕杀状,不一会功夫,我眼前的树枝就尸横遍野,枝条断裂口的树汁就血流成河。
我想着那天晚上枝杈对我脸上造成的无情伤害,心里腾起复仇的烈焰,也得到了一种报仇雪狠般的快感,我杀红了眼,带着商诗层层深入,奋不顾身、勇往直前地突进。
商诗在我身后不停地说:“李医生,你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继承了革命先烈的风骨,头都不回地摇头大声说:“一点都不累,因为我现在壮志凌云,**他老人家说得好,唯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夜换青天,我今天一定要把这些在人民头顶遮天蔽日的**邪恶的东西彻底清除,还大地一片蓝天!”
商诗在我后边不再吱声了,我微笑往前疾走,有商诗在我后边默默地支持,我的力量无极限。
也是奇怪了,这一路竟然也没碰到什么动物,或许到了冬天,很多动物都冬眠了,要是碰到什么蛇狼虎豹之类的东西,我还真是不知道敢不敢在商诗面前冒充英雄。
折腾到最后,我手臂酸麻得举都快举不起来了,而手心里则是火辣辣地疼,估计又是被枝条粗糙的树皮磨破了皮肤,而浑身也开始酸软,由于我全身心太过投入,至此,我都已经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了,我不敢回头去看商诗,我怕她看到我满面的疲累心疼,我也不敢去看掌心,我怕看到掌心的黏糊自己心疼,我也不敢歇息,我怕一股子劲松懈下来就再也提不上去,天上的阳光应该是很强烈的,虽然在这阴沉沉的森林里,头顶上空是遮天蔽日的树盖,但强硬的阳光还是刺破树盖探照了下来,把我前方照成明朗的一片,这一下子扫去了我心中的阴霾,给了我无穷的动力,日头这么老高了,想必已经穿越了很久,根据这一段时间来的留心观测,目的地其实并不遥远,而我们一直走的是直线距离,差不多应该接近森林的边缘了。
我就再坚持一会,直到自己实在筋疲力尽脚走不动、手挥不动了,再考虑休息或者回头吧!
心里想着,手脚其实并没有停,只是略微有点放缓而已,有了信念之后,手脚也就立刻加速,又是一阵狂风骤雨般地横劈竖斫、拳打脚踢。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还正处在信念和勇气的风口浪尖上,准备接下来再大干一场呢,劈着劈着,一根坠满枯枝败叶的中型枝条被我喀嚓折断之后,眼前突然一片开阔,我此前眼睛因为枯叶碎裂扬起的碎屑还处在迷蒙状态,所以我以为是自己眼睛里出现了幻景,便扬手继续往前劈,直到劈了个空,我愣了愣,才抬起手臂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情形,心里的愉悦晃悠升起,最后转化成欣喜若狂。
显然,我们已经穿透了丛林中间地带的灌木丛或者枝条繁密的针叶林,来到了地势开阔,树干粗大的阔叶林,在这样的阔叶林里,树木高大,枝杈全在上空交叉,而低空的树际之间的距离又很宽,基本上可以说是一马平川、通行无阻了,不过这还不是最让我兴奋的,让我尤其高兴的是,我后来每次坐车进入这片森林的时候都留意过,这片绵密深厚的原始森林的外缘就是这样的阔叶林,看到了它也就等于看到了外边的世界。
我跳转身来对着商诗兴奋地叫道:“哈,商诗姐,我们出来了,怎么着,我们外科医生的手可不是吃干饭的吧!”
等我的话由着惯性喊完的时候,我人也就愣了,我的眼前哪里有人影的存在,商诗哪里去了?
我大吃一惊,难道商诗掉队了吗?
我仓促之下,匆忙往前方刚才开辟出来的林中大道上冲,进去一段距离后,还是没有看到商诗,我大急,冲着森林里就大声喊道:“商诗姐,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