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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都是炼金魔药。」卓尔无声地说,「吸血鬼的净釜。」
这些血裔干嘛把魔药送到这里?罗玛原本还不明白,但当她壮着胆子看向水池底时,谜题解开了。
一大片植物生长在水底,它们的叶片被渲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但罗玛依然能够辨别出上面的金色纹路,她亲手抚摸过那东西,里面蕴含的魔力对火种而言是致命的吸引。
血裔正在用魔药来栽培索维罗。可这不对劲。索伦说净釜才是血族最合适的魔药,这些吸血鬼没必要舍近求远。难不成他们打算卖掉这些东西?
「那是什么?」卓尔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索维罗烟叶。它的提取物就是先前在四叶城制造出亡灵之灾的那个。」
暗夜精灵嫌恶地后退,生怕呼吸到一点水汽。晚了,罗玛幸灾乐祸地旁观他徒劳的努力。管道里全是这些烟雾,除非他一直憋气到现在,否则净釜已经在他的五脏六腑里循环好几回了。突然她想起自己待的时间更长,不由从胃里泛出一阵酸意。
多尔顿也放弃了屏息:「据说血族依靠贩卖这种东西发了财,不过我可瞧不出来他们为战争做出了准备。联盟战舰直接撕裂了防线,德拉布莱根本无法作出有效的应对……而且战船的数量也远远不够。知道吗?联盟的先锋只有三艘炼金战船,结果他们能在火力上对抗差不多整个左翼的敌人!」
也许血族没把钱花在战船上。罗玛想起在慈善之家教典里翻找到的那叠账单。他们用来囤积口粮。
可现在少有人会与吸血鬼做生意了,起码在海湾战争的胜负成为定局前不会太多。况且这里是秘仪的中心……栽培魔法植物应该用索维罗魔药才对,但血裔们不断向其中添加净釜。英格丽安葬母亲的鱼尾岛上也种满了这种烟叶,它们有什么不同?她决心弄个明白。
但多尔顿有不同意见:「你不是来找什么秘仪的吗?这个净釜之池是不是秘仪?还是说我们就是来这里偷窥恶魔女人泡澡?」
恐怕只有罗奈德才会有这个心情,罗玛心想。「现在不是时候。」索伦告诉她,痛苦秘仪需要极端痛苦的灵魂才能接触,然而这种接触也十分危险。
『最糟糕的情况下,你会直接消失』指环警告,『就是字面意思。你转变了自己的形态,火种烧尽物质层面的一切,你只有灵魂存留,永远禁锢在秘仪的核心里。这就是升华』
“升华?”
『从一个活生生的神秘生物变成了一阵风,一缕烟,失去物质的形态。不过与此同时,你的火种汲取痛苦燃烧得更为猛烈,神秘度拔高到前所未有的境界……你可以成为法则的一部分』
“这跟死掉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你还有意识和记忆,你的灵魂完好无损』
罗玛打了个寒战。假如我失去了物质层面的一切,只能让火种永远停留在这个充满痛苦的神秘之地,我可不一定适应得来。“那德拉布莱怎么利用痛苦秘仪?”
『我可不知道』索伦写到,『最常见的方法是限制其发展。因为秘仪在刚开始形成时神秘度最高,当存在的时间逐渐延长,神秘对周围的影响增大,秩序魔力也更密集……但神秘度却反常地一路降低。最终秘仪会因神秘度的彻底平复而消失。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罗玛,套用你对神秘仪式的理解,就是主持者还在不断供应魔力,然而接受仪式的一方火种已经熄灭了』
小狮子想起在牧树人的森林神殿里的两个人头,她们曾提醒过我火种仪式失败的下场,但也不至于直接死掉呀。
“所以使用痛苦秘仪的方法是……?”
『接触痛苦,然后从中全身而退。当然,还有劣化版本,这些聚积起来的魔力你可以直接利用,慢慢提高自身的神秘度。不过这鬼地方连法则都很薄弱,你很难感应到魔力』
“德拉布莱没用这两种办法。”罗玛问,“他想做什么?”
指环似乎有些犹豫。『反正你将来也会进入命运集会』它说服了自己。『还有一种方法,但在高塔还处于试用阶段。观景台不是痛苦秘仪,可它们拥有类似的特质……好吧,我只说一遍,你听完就给我忘掉』
“没问题。”小狮子打包票,“高塔的秘密我肯定不会外泄。”但她没准会与萨宾娜分享。“快告诉我吧。”
『你想透露出去也不可能』指环看穿了她,『等我回到统领那里,他会将情况报告给先知大人,然后——你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不公平!”
『太照顾你了』指环一句话打消她的恼火,『如果交给外交部处理,统领不会占星术,但他有自己的方法』它不怀好意地写道,『效果肯定不会差,就是精准度有点问题』
要是索伦还能回答我就好了。罗玛摸了摸戒指上的符文,她也不知道多久后才是时候。虽然统领大人的夜语戒指性格恶劣,但它怎么也是个伙伴,还是博学多识的那种。它告诉她秘仪与火种的奥秘有关,罗玛才意识到德拉布莱很可能希望借助灰翅鸟岛的痛苦秘仪成为圣者。
「那个恶魔女人不见了。」多尔顿提醒她。
罗玛这才发觉先前的响动是对方离开水池的声音。现在净釜之池里空无一人,只有血裔炼金术士站在岸边,将鲜红的净釜不断投入其中。「她也藏起来了。」彻底走掉还是暂时避开?小狮子突然意识到那个恶魔女人也不想被血族发现。莫非恶魔与血族不是真心结盟?或者这只是个人行为?
罗玛并不奇怪。无名者本来就不大可能与秩序生物结为同盟。她没准是血族或黑巫师里藏匿的恶魔,趁着德拉布莱离开秘仪核心,跑到这里吞食魔药。反正不可能是帮手。「你说她提到过骑士海湾和白之使?」
「我不会骗你。」卓尔总是关注一些微末细节。
那她就是敌人,罗玛断定。白之使是恶魔猎手,就算恶魔不去招惹他,他也会反过来追踪恶魔。还有尤利尔,他和艾科尼都是神职骑士,据她在修道院的见闻,盖亚教士可是连恶魔婴儿都会活活烧死的。罗玛自知自己连血裔都下不了手,更别说婴儿了。但这个敢于来到秘仪核心、甚至在净釜中游泳的恶魔肯定是个狠角色。她可一点没有心理负担,问题在于打不打得过。
小狮子瞥见暗夜精灵的咒剑就在眼前,握柄上的紫水晶深邃幽暗,好像没受多大影响。
「你想干嘛?」多尔顿很难注意不到她的目光。
「你的诅咒能有什么程度?」
暗夜精灵皱着眉头分辨她的口型,似乎在思考她问出这个问题的动机。「恶魔不是血族,我没法确定她的神秘度。而且在下来前我根本感受不到净釜之池的生命力,岛上的魔力不大对劲……贸然偷袭可不是好选择。」他把咒剑无声地拨到一边。
不是意外的回答。「那毒药呢?」
卓尔沉默了片刻,忽然轻手轻脚地拔出细剑。紫水晶中弥漫出缕缕红色烟气,迅速融入到秘仪的粉红烟雾中。他抚摸咒剑,用尖端刺破手指,接着将沾血的宝剑没入“池水”中。「两者缺一不可。」他回答,「诅咒有可能被神秘度的差距抹消,但毒素不会。」
会成功吗?罗玛心脏怦怦跳。她的本意是来寻找秘仪核心,结果净釜之池和恶魔……不管怎么说,这也可以拖延一些时间。
「德拉布莱很快就会回来。」
卓尔的提醒多此一举。「我只是想破坏这处恶心的泥沼。」罗玛说,「而且秘仪核心就在这里。」机不可失,小狮子闭上眼睛。
「她不见了。」多尔顿轻轻摇晃她的肩膀,罗玛睁开眼睛瞪着他。「你说要用痛苦来接触秘仪,可具体怎么做?接触和破坏也有区别。」他指了指索伦,「只有它知道答案。很快血裔也会离开,恶魔没准会察觉到毒素,进而意识到池边有人。」
「她当然会察觉我们。」罗玛气不打一处来。「不然要你做什么?难道你怕死?」
「我们应该怕。」
他好像看透了她的思想。罗玛不禁打了个哆嗦。这种感受与面对尤利尔时截然不同,或者说,他不是看穿,而是理解。
「你太年轻了。」卓尔说,「这种事不该由你来承担。你知道什么是痛苦吗?不是疲惫或一两处伤口,不是忧郁和无关紧要的争吵,罗玛小姐,这里的痛苦是绝望。」
「我不知道。」她反驳,「那你就知道了?」
「我一无所有,除了带你回到骑士海湾这个约定。」暗夜精灵告诉她,「我度过的人生很漫长,而且并非一帆风顺。你既然在通缉令上见过我,那就不该怀疑这点。」
我知道你的过去,罗玛心想,你背叛海湾伯爵、杀了英格丽还挑起了海湾战争。你与血族的仇恨无可化解。然而这些都不是她放弃的理由。「我来到陆地之前,经历过最难过的事是罗奈德拒绝带我去见母亲。」她无声地说,「后来我才明白,这些只是烦恼,是幸福生活中的小缺憾,不是痛苦。」与挣扎求生的血裔、艾肯和玛奈、甚至尤利尔相比,我都只是个快乐的白痴。
「那现在你就明白了么?」多尔顿反问。「你是高塔的学徒,年轻又天真,你不理解真正的苦难。你从未与他们感同身受。」
确实如此。「我永远也无法感受他们的绝望。」罗玛说,「所以抱有希望对我来说没那么困难。我会找到秘仪核心,然后回到这个我还没理解的世界。我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