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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四天姜程程一直没有在网上看见聂子墨上线,他每天发来几条短信或者给她打一个电话,说不了两句话就挂掉,姜程程听着他清淡的语气中有时带上掩饰不住的疲惫时,都感觉有些心疼。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欢快些,或者给他讲一些有趣的段子。
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姜程程感觉丧气。在这些天里一直都是她在嘚啵嘚啵不停的说,而聂子墨很少说他的事情,也很少笑,大多数时候是在静静地听,连呼吸声都轻浅地听不见。虽然每次都是他主动打电话过来,但就像一个人演独角戏,没人配合没人鼓掌也没人喝彩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于是她瞬间理解了为什么二人转演员总向观众要掌声的原因,大概是希望得到认同感。
而认同感是多么重要。
于是当第四天晚上聂子墨再给姜程程打电话时,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不高,也不像往日那么轻快。
聂子墨指节分明的食指来回滑过斜倚在墙上的吉他弦上,并没有拨弄出声响,只是上上下下地滑动。星光和灯光纷纷从落地窗中射过来,落在他的皮肤上形成一点点阴影,更显出他的白皙。聂子墨视线落在琴箱上暗金色的花纹,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看不清神色。但从他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线可看出他心情并不怎么好。
怎么了?
明显感觉到他的姑娘的情绪低落和闷闷不乐,他试图从她的声线中听出因果,但无奈他只能在远处胡乱猜测,却不能抱住她拍拍她的肩膀。
“程程,今天怎么有点不开心?”
“还行啊,没有不开心……”
得了,这回又故作轻松。
聂子墨轻轻叹一口气,随便又说了几句话后他们就挂断了电话。
聂子墨注视着挂断的通话很久,直到手机屏幕自动黑屏。外面灯火纷杂,映着他看不清的眉眼。然后他一把捞起吉他,又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和房门钥匙,大步踏进停车场,不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融进夜色中。
而这边,姜程程还在唉声叹气。为什么不爱说话为什么不爱说话为什么不爱说话?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台湾的大学教授曾经讲过得课题。——论大脑结构的差异而导致的男女行为的不同。其中有一条研究表明,男人平均每天要说七千个字,而女人平均每天要说三万个字。男人经常在外工作时把七千个字说完后便不愿意再张口了,而女人却要讲比男人四倍还多一半的话,这就是为什么女人总是比男人话痨的原因。但姜程程想,聂子墨一定是把‘男人平均讲话字数拉低至七千字’的重要功臣,他一天能说上一千个字麽?
又叹了几声气,她开着录音设备,准备工作的最后一项——把那首古琴哼唱录完。
这首古琴哼唱是四首曲子中最简单也是最难的。简单是她不需要灵感填词,难的是它十分考验唱功。
越难唱的歌曲歌词越少,哼唱便更是难上加难。没有歌词来遮掩,歌手的唱功,气息,感情投入,嗓音条件便一下子显现出来。曾经姚贝娜参加中国好声音时介绍自己说过一段话——说一些电视剧里比较凄凉的哼哼声都是她的声音。当时听这句话时没什么感觉,直到后来才知道,这才是她实力超群的表现。
古琴曲哼唱的节奏,断句,气息设计她已经构思完毕,录过几次但还有不合适的地方,今晚想再录录几遍试试,但音乐是真诚而现实的,它能传达出作曲者,作词者和演唱者的感情。本来欢快的曲子,轻松的音调,因为姜程程的不在状态和失落却失了它的灵气。录来录去姜程程自己都不满意,不再强求,索性扔下鼠标坐在窗台上向窗下望去。
此时是晚上八点半,B市属于北方城市,在夏天的季节白日格外地长,此时太阳虽然已经落下,但天空还是呈现出深蓝的光,还依稀可见窗外的绿树青草和拂过枝条的晚风的形状。
不如出去感受下仲夏夜的清爽和凉快。
想着,于是姜程程换上一条清凉的白裙子,将头发松松地绑在脑后,踏着白色布鞋,揣上耳机和手机便出了门。她们家楼下五十米处就是一个小广场。广场上有泰迪狗围着主人来回转,有拿着蒲扇扇出老故事的老爷爷,有一边掐着菜叶一边说家长里短的老奶奶,有打羽毛球的少年和跳皮筋的小姑娘。
插上耳机放出轻快的音乐,姜程程绕着广场走了十几圈后,当天空上深蓝更浓时,便准备回家。
刚走到单元门门口,就看见一个男人斜靠着车门,操手而立,指尖有点点红光,似乎在夹着烟,远远向她看来。
一件白衬衫,扎在黑色裤子里。外面一件薄薄的黑色外套,简简单单的发型,前头有一排整齐的刘海,衬着眼睛很漂亮。
超级干净的男人,就是神色略为清冷。
刚要转身离开,她突然止住了脚步,愣在那里。
西装美人=ace=聂子墨。这个等式闪在她脑中并引起一瞬间的红光警告时,她做出的第一个反应不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楼下,而是我今天为什么没穿那件性感的红色裙子没化妆?!
钥匙还插在单元门上,还没等她想好该如何美艳转身潇洒向他问好时,就听见熟悉地冷淡嗓音,虽然此刻这声音落在她耳里她一点也没感觉到冷淡。
“程程。”
聂子墨在唤她。
姜程程转身便撞进一双深深瞳孔中——他的眼睛幽深黑亮,像冰冻千年的墨池,还带着诡谲诱人的漩涡。
“你,你还抽烟啊?”
闻言聂子墨一愣,然后将烟蒂捻灭扔到垃圾桶里,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步伐坚定而矫健。待走到她面前,才似有无奈地笑了笑,“现在不抽了,”顿了顿,又道:“点来熏熏蚊子。”
姜程程在心中狠狠骂了自己一句——这个时候是该说这个麽啊喂?又想,不得已拿出烟来熏蚊子,他是等了多久?
看出她的窘态,聂子墨轻轻弯下腰,双手扶住膝盖,凑到她身边,直视着她:“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
姜程程呼吸都轻了。
如此动作才发觉聂子墨他很高。他站在楼梯下,她站在一阶平台上,还要他弯下腰才与她持平。
凑过来的聂子墨存在感更强了。
他浓黑的眉毛,长翘又浓密的睫毛,挺拔的鼻梁和浅薄的唇,呼吸带出的热气和着他衣服上清爽的气息,让姜程程第一次感觉到:他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不敢看向他灿如星辰深如玄冰的瞳孔,只好躲着他的视线,半晌才磕磕巴巴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聂子墨没有回答她,只是直起身将她轻轻抱在怀里,然后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姜程程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和清爽的气息,一时瞪大了眼睛。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顿了顿,她又听到那清冷的语调里带上了她从未想过的安慰语气:“但是程程,”他道;“你不开心,我便来陪陪你。”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程程,你不开心,我便来陪陪你。
姜程程侧着头隔着薄薄的白衬衫听见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似乎都在诉说他的真诚。她突然觉得自己不久前的置气太幼稚也太可笑。明明知道聂子墨就是这样一个冷冷清清的人,为什么还要要求他那么多。
而这一刻,她也终于明白曾经看过的一句话。
“现在想想,最美妙的时刻不是热恋,而是有人忽然闯进你心里的那一瞬间。仿佛拥有了新的世界,叫人相信所有的剧本都是为你我而写。”
大概就是从他载着月色,披着星光,驶过那二百七十四公里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瞬间,她便不再是简简单单地喜欢他了。
是他闯进了她的心里,是他为她带来了新的世界。
鼻头蓦然发酸,但她还是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吸了吸鼻子,吸进一腔冷香,道:“本来就那么忙,还要在这么晚来。”
聂子墨没说话,只是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米兰·昆德拉说:“没有一点儿疯狂,生活就不值得过。听凭内心呼声的引导吧,为什么要把我们的每一个行动像一块饼似的在理智的煎锅上翻来覆去地煎呢?”
他是理智的,但她从来不是他的理智。于聂子墨来说,姜程程是他所有的冲动,感性和疯狂,是他所有的不理智。他爱她,不光因为她的样子,还因为,和姜程程在一起时,他的样子,聂子墨的样子。
那样不顾一切疯狂幼稚的样子,连他自己都从未见过的样子。
聂子墨想来安慰安慰他的姑娘,仅此而已。
在这个夜晚里他疯狂的想念他的姑娘,就来看看,仅此而已。
那天晚上,聂子墨抱着吉他,给他的姑娘一首又一首的弹奏,或轻快或温柔。
一首又一首,直到天亮。
而姜程程,就捏着一盒烟,一根又一根的点着。一边听着吉他声,一边熏蚊子。
直到仲夏夜的星星,淡去最后一点星光。直到她披着他的外套含着浅笑沉沉睡在他肩上,她细软的发丝被风吹过撩在他的脖颈处,他的拨弦声才浅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