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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爱公主一直不见陆远泽服软,心里本是与他犟着,这会见他语气软了人也还算诚肯,转身望了眼边海鹰心中犹疑不定,难以取舍。
那边海鹰见公主叫他说动了,心道若今日真叫这陆远泽把公主说回转了,自己只怕就只有死的份儿。他是真心爱公主痴狂,而公主如今在府中无人监管,那曹嬷嬷是只要银子就万事不管的。况他自幼与些老太监们厮混在一处,颇知道些如何逗弄女子的法子,趁着公主如今闷呆府中,便将神爱公主引诱上了。
虽陆远泽手中不带兵器,他却是惯常带着把匕首的。今见陆远泽把公主送到远处站了,往自已这边走来,暗暗便自靴筒中抽出靴首反手捏着。
陆远泽走近了道:“还不跪下!”
边海鹰慢吞吞爬了起来,才要跪下,怀中抖落出一只软丝肚兜来。陆远泽见他连公主的肚兜都取了,气的舌头都硬在喉中不能言语,转头去看公主。公主也瞧见了那肚兜,脸上一点赧色也无,只微微裹了裹自己空荡敞开的胸襟,扭头望向一边。
陆远泽才要回头,听得身后一阵风过来,他虽不习武却也有年轻人的敏捷,忙侧身躲了,就见自己左边胳膊上袖子破了一块,皮肤辣辣的疼着,血瞬时便涌了出来。
这匕首原本是要送到他脖子上去的,若他反应再慢些,只怕明早公主就要发送亡夫了。
边海鹰一击不中红了脸,嘴歪的更厉害了,他颤颤抖抖持了匕首绕陆远泽转着,忽见陆远泽望向门外,以为是有人进来了,自己也望门口望去。
陆远泽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将他踢翻在地,捡了匕首过来就要送向咽喉,谁知这时神爱公主尖叫一声冲了过道:“驸马,我求求你,你别杀他。”
陆远泽见公主这样跑来,外面只罩着件锦服,内里空空荡荡一丝丨不挂也不觉羞耻,反而苦撑了笑道:“我以后会拘着他,叫他不敢再欺负你。你若不喜见他,我以后到博雅书屋去找你,不叫你看见他,可好?”
看来她是真爱这个阉人了,为了这个阉人不惜纡尊降贵来讨好他。
陆远泽叫神爱公主气的怒极反笑道:“公主,陆某虽不材也是个男人,如何能叫一个阉人骑到头上?你不过是因为从小深居宫中无人同玩同乐,才会把他当个宝一样,待陆某把他杀了,带你出去四方转转看看这大历的江山万里风景如画,再陪你冬夜读书夏夜闲话,你就不会觉得他珍贵了。”
神爱公主头摇的拨浪鼓一样尖叫道:“不行,他不能死,只要他不死,驸马叫我做什么都行。”
陆远泽拿匕首抵紧了边海鹰咽喉道:“那好,我不杀他,我只叫人把他送到黔南流放,可好?”
神爱公主仍是摇头:“他必须跟着我,他是我的。”
她与这个阉人也算情根深种了。
陆远泽扔了匕首道:“即是如此,你们就一同滚回宫中,从此做一对鸳鸯伴侣不要再分开了吧。”
神爱公主尚未回过神来,见陆远泽扔了匕首,忙过来取了丝帕轻轻擦拭边海鹰脖子上叫匕首划出的血迹,她蓬头散发衣襟四敞着也不能顾,眼泪如断线的珠般往下落着。
陆远泽走到大门口,高吼道:“滚,现在就滚!”
边海鹰起身扶了公主往外走,出了门见陆远泽未追上来,才边走边叫道:“公主,咱们进宫告御状,驸马这样折辱与你,咱们叫阁主降罪与他,杀他满门。”
陆远泽将这一切坦然讲来,就仿佛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旁人身上,与自己无关一样的淡漠。李德立听他讲完,搁笔吹墨,双手奉了过来道:“大少爷看看,这样可行?”
陆远泽接了过来,奏书简洁明了,一律罪过全推在边海鹰身上,将神爱公主与他摘的干干净净。他阅完点头道:“很好,就这样呈了吧。”
李德立起身道:“大少爷还请在府中呆着,若宫中来人,只管把伤口露出来给他们瞧,余话不必多说,等明日九公自会替你申辩。”
他别了陆远泽出府,外面已是狂风大作。此时不过申时三刻,天已全黑了,狂风裹着落叶呼啸,京中多少年也未曾起过这样的大风了。他出门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陆钦州站在刑部大门上,负手望着远方,任狂风吹过也是纹丝不动。宫中来过御旨,中丞大人一到就关门开审,从此谢绝一应人等出入的,为的是怕审案途中有人前来说情或者劫囚。然则他不进门,这门就无法关上。刑部尚书并几位郎中站在他身后,也不知他在等谁,也只好默默躬立了等着。
未时两次,申时两次,打马而来的小厮在中丞大人身边耳语完便拍马而回。他仍是皱眉伫立着,动也不动。
直到酉时过了三刻,一匹快马而来,那马上的小厮也舒展着眉眼,老远跳马奔了过来,大老远就揖首道:“大人,生了。”
陆钦州轻声问道:“母子平安?”
小厮点了头道:“生了个公子。”
陆钦州又道:“夫人如何?”
小厮道:“小的听潘儿说生了就打马来此,细节并不清楚。”
陆钦州点头道:“回去传我的话,产婆不可立即叫她回去,放在廊下守过这一夜,太医与几个郎中也叫供了茶饭宿处当值一夜,待我明日回府亲自放他们走。”
那小厮躬腰揖过首,打马回去了。
刑部的尚书郎中们这才清楚,原来中丞大人是家里夫人生子,才会如此揪心不安。好在母子均安,他才能有心绪照料他们全过这场刑事。
大家都揖首笑着叫声恭喜,陆钦州也是微微一笑,愁颜稍展。
陆钦州转身进了刑部大门,身后的卫侍们也乎啦啦跟了进来,李德立下马捧着一份奏折刚好赶上,刑部大门吱吱呀呀缓缓而闭时,斗大的雨珠终于从天而降,这雨怕要下上一夜了。
陆府中丁香里,蒋仪撑到了酉时还只能是窝在床上发怔,那孙婆婆见这陆夫人不哼不泣,只是在床上咬牙卧着,还当她离生还早,在外间用了丫环们端上的茶点,进来又问道:“夫人可觉得肚子疼的狠了?”
蒋仪摇头道:“只是小腹酸胀,婆婆麻烦再看一回,宫口可是开了?”
孙婆子自带了灯台瞧了,点头道:“宫口这会是全开了,只是水还未破。老奴如今拿支竹签来替夫人刺破,想必能快些生。”
蒋仪点头道:“但凭婆婆作主。”
那孙婆子在下面不知怎样一弄,蒋依觉得小腹排山倒海般扭动起来,那孙婆子在下面看着,疼了不过刻钟,那孙婆子便叫道:“出来了出来了!夫人再加把劲儿!”
蒋仪觉得下腹忽而轻松,想必孩子是出来了,只不知为何那孙婆子以她身下抓了一把,倒叫她酸疼难耐。她躺在床上全身无力,那孙婆子放了孩子教两个丫环并她带的个副手一起替孩子擦洗包裹,自己又到她面前看了,而后洗净了双手过来笑道:“夫人且挨一会儿,老身即刻就与丫环一起替您挪还铺盖。”
蒋仪点头应了,任凭她们在自己身前身后忙碌着,伸长了脖子要看那孩子为何安静不哭。正想着,那孩子哇一声大哭的起来,哭的蒋仪心胆肝颤,她好容易张了嘴也是颤声道:“孩子可还好?”
初梅已将孩子抱好,抱过来给蒋仪瞧了道:“一个十分标志的公子。”
蒋仪远远的没瞧清孩子,丫环们挪换床铺的身影将她挡了。
丛云间此间已定,抱了包好的孩子悄声出门去给守在起居室的周氏和胡氏报喜去了。那边已布置成了一间又暖又密的卧房,专供孩子和奶妈起居。
蒋仪在床上躺了半晌,隐约听得身边人忙碌着,却又疲乏的无法张开眼睛,只是残存的意识里搜寻着孩子的哭声,不能安然入睡。
半晌,福春端了碗鸡汤进来喂她喝了,她觉得混身发冷,开口便是止不住的牙打颤道:“快替我再加床被子,冷。”
福春应了,起身替她展了一床压在身上,她恍如掉入冰窟里般仍是混身发冷,想着大约是生产过后都是如此,便挨了欲要睡着。这样硬挨了半刻,隔壁屋中周氏与胡氏说笑的声音越发清晰,她仍是冷的无法自持。
“福春,再替我加床被子!”蒋仪开口,上下牙都不能抑制的打起架来。
福春贴床跪了道:“夫人身上已经有三床被子了,奴婢试试冷不冷。”
她把手伸进被窝中,却觉得湿粘温热,抽出来一瞧竟满手是血,忙唤了初梅与周妈妈过来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周妈妈叫福春一手鲜血唬的一跳,自掀了被窝一瞧,一颗心登时便掉进了冰窟里。她不及安慰其她人,夺门而出叫道:“郎中和太医都在那里,快快进屋。”
几个妇科郎中与陶太医皆在西屋里候着,听了这声音便知晓是出了大事,一个个慌忙往正房跑去。周氏也不要人扶,自己扶着门出来道:“怎么了?”
周妈妈扶了周氏轻声道:“夫人大出血……”
周氏双腿一软,若不是周妈妈扶着,只怕当时就是摔倒在地上。
她借力站了起来道:“快,叫郎中们去看,也别管什么男女大妨,有什么本事叫他们只管使上,止了血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