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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客们嘟哝着散去。
莫行医神色平静的喝着茶。
沈槐三人略微忐忑的动着筷子。
厅堂内的气氛显得些许的紧张，人们焦急的等待着消息，却又唯恐听到自己不想要的结果。
堂倌捧着谜面与谜底小意的站在二楼深处一间雅舍外。
门被打开，从里间传来歌姬柔美的歌声和清冷飘渺的古琴声。
“不是说过别来打搅，怎么还来？”肥胖的身影挤过小半扇门，沉声喝问道。
堂倌不敢抬头，把托盘递到他的身前，答道：“掌柜的，楼下那人的灯谜都解完了，小的想让您过过目。”
“哦！这么快？”
齐掌柜随便翻了翻看了两眼，然后接了过去，又吩咐道：“你去把罗老请来。”
“是。”
齐掌柜去而复返，手里又捧了不少纸卷，惠宁郡主见状立即跳下了卧榻，惊喜的问道：“齐伯，那人把灯迷都解出来了？”
“是的，老奴让人去请罗老来掌眼了。”
胖掌柜生怕弄乱了竹牌与谜底的次序，小心翼翼的将托盘放置在花桌上。
原以为那么多灯谜会来不及解，估摸着等到她听完曲能解完一小半就算是不错了，没想到那家伙这么能耐，居然一口气解完了，不啻为给她上了一道甜美的饭后点心。
郡主小手一挥，琴声与歌声戛然而止。
她满心期盼、迫不及待的来到花桌旁，掀起盖在最上面的竹牌和纸卷读了起来，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接着拿起了另一枚竹牌和另一张谜底再读，她的眉头微蹙，再看向下一副谜面和谜底，这下连小嘴也瘪了起来。
谜面和谜底尽是一些令她看着似懂非懂，又不解其意的内容。她索性把托盘上所有的东西都铺陈在卧榻上一一读来，结果依然是大失所望。
“齐伯，这些古怪的灯谜都是谁出的呀？”惠宁郡主不满的问道。
“呵呵，是罗老的手笔。”胖掌柜答道。
“罗爷爷？他怎么还没来啊。”她夹起一颗杏脯塞到嘴里，酸甜的滋味没有化开她眉头的结，反而越皱越紧起来。
“是谁在喊我呀。”
房门被推开，一名精神矍铄的老头走了进来。
“小丫头，你怎么又偷偷溜出来了。”老头轻捋胡须，含笑说道。
惠宁郡主一见到那面色红润的老头，便喜笑颜开的跑上前，拽起他的衣袖往卧榻方向拖。
“罗爷爷，快，快来看看这写的都是些什么呀？”
“好，好，小心别把我胡子拽断了呀。”罗老笑意盈盈的答道。
看到铺满卧榻口的竹牌和纸卷，老头明显怔了怔，问道：“咦，怎么这么多，是哪些人解的？”
胖掌柜闻言解释道：“这二十一枚竹牌，都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哦？有魄力！”
谁都知道解灯谜有风险，除非是腰缠万贯者将此当作儿戏，否则普通人若是胆敢一口气摘下这么多竹牌，确是需要几分胆魄的。因此罗老还未细看谜面和谜底，便当先赞叹了一句。
可他哪知道莫行医实有不懂得规则的难言之隐啊。
罗老先抽出了几对简单的灯谜，看的连连点头。
惠宁郡主见状，鼓起小嘴问道：“罗爷爷，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与国医相关的歇后语，你瞧，这谜底不但是一味药材名称，而药材名称的字面意思还得切合谜面的语义才行。”
“国医……难怪我看的一知半解的呢。”惠宁公主扭过头，指着其余的竹牌和纸卷问道：“那这些呢，也都与国医有关么？”
“对。”罗老指着其中一枚竹牌和压在底下的纸卷说道：“大将军骑海马身罩穿山甲，这上联谜面中的大将军其实指的是屎壳郎，可以用来入药，而海马和穿山甲也都是国医中动物类的药材。此人对的下联中，红娘子是一种叫做红娘虫的俗称，也可用来入药，而后的车前和旋覆花同样是国医的药材。嗯……对的好。”
罗老向老友的爱女逐一解释每一幅对子，当他看到最后那一副莫行医用来揶揄沈槐的对子时，罗老不禁笑出了声，再次称赞道：“妙，真是妙。”
身旁的惠宁郡主看着纸卷上多为白话的对子，初时觉得有点新奇，但看久了不免感到缺乏诗词的优雅和精美，不以为然的说道：“哪里妙了，我看着很普通啊。”
罗老微微一笑，解释道：“有关国医的对子可不像诗词类那般华丽。语句不精美，那也是因为老夫出的谜面本就不美。”
他拿起一枚竹牌，继续说道：“这些上联，我也是妙手偶得，甚至连我自己也没仔细推敲过下联，倘若要我自己来解，恐怕也要花费一番功夫。此人能全数解出，不但才思要敏捷，更要在岐黄之道有相当造诣才行。”
“老齐，此人是谁啊？”罗老扭头问道。
胖掌柜摇了摇头，答道：“只知道他姓莫。”
“莫？”
罗老捋着胡须，在脑中遍数着西京城中的大夫，却发现没有哪个成名大家是姓莫的。
胖掌柜看见罗老微蹙的眉头，补充了一句：“我看着也是有些眼生。”
“哦。”
作为答对谜面的凭证，罗老在每一枚竹牌上一一盖上了自己的私印，然后递还给胖掌柜。这么多的竹牌被解开，令他忍不住调侃道：“老齐啊，这下你可要破费不少了啊，哈哈。”
胖掌柜闻言也干笑了几声，一边将竹牌整齐的码在托盘上，一边说道：“今儿个这消息一传出去，指不定会引来多少人登乐乎楼看热闹呢，亏不了的。”
罗老一怔，然后拍了一下他的肚皮，大笑道：“哈哈，子敬没找错人，还是你精明啊。”
大腹便便的胖掌柜此时像个孩子似的抓了抓后脑勺，谦虚的答道：“罗老过奖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天色不早了，小丫头，你还不回府啊？”
惠宁郡主努起嘴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抱怨道：“被你们一打岔，子如姐姐的曲儿还没唱全呢……”
罗老看到站在四周角落里的侍卫，稍感放心，又吩咐了几句后，便施施然走出了精舍。
楼梯上的脚步声落在楼下食客们的耳中，众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去，却只看到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头，不禁有些失望。然而正当那老头刚走出酒楼门口，众人的目光还没收回之时，楼梯口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咒骂的声音刚刚响起就打住了，堂倌那厮终于又露了脸。原本略显压抑的气氛顿时又活跃起来，未等莫行医、沈槐等当事人有所动作，刘贵和其余几个食客早已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询问起结果来。
那堂倌笑而不语，径直走到莫行医的桌旁，将扣着竹牌的托盘推到他身前，才拱手说道：“这位爷，恭喜您嘞，二十一枚灯谜，您全数解对了。”
此言一出，短暂的沉默之后，厅堂里骤然爆发出一片叫好声，不少食客涌过来向莫行医道贺，将他的桌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莫行医微笑着起身还礼。
沈槐三人僵坐在酒桌前一言不发，堂倌的话无疑成为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毫不留情的将他们仅存的希冀给捅破了。没有人再羞辱他们，然而卢姓大夫的脸色异常苍白，他默默的掏出四锭纹银放在桌上，轻声说道：“沈兄、范兄，去小弟家再叙吧。”
范姓大夫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当即起身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然后看向沈槐。
沈槐仰头喝掉了杯中的酒，拾起筷子去夹一片早已没有了热气的百合，却怎么也夹不起。他霍然站起身，勃然大怒的把筷子向桌面狠狠一拍，愤懑的骂道：“跳梁小丑。”
厅堂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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