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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祈正终于来到了皇宫前面,他遥遥看到一个白色身影,锲而不舍地挥舞双臂,袖子滑落到了她的肘间,露出细长的小臂,几乎和鼓捶一样粗细,使得她的动作越发的触目惊心。
周遭已经被金甲卫士们持戟团团围住,李祈正环视左右,意外的发现了晋王的身影,他策马过去,兄弟二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陆陆续续地赶来不少王公大臣,人人看到那身影俱是一惊,只是顾盼虽然在贵妇之中偶有露面,这些朝廷重臣却是没见过她的,一个个疑惑地互相观望,见竟然无人识得敲鼓的女子,群臣开始了窃窃私语。
晋王依然注视着顾盼,口中低声对李祈正道:“我叫三部六司的人把她带下去吧?然后随便寻个人来把她替代了就是了。”
李祈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顾盼,缓缓摇头,长叹一声道:“都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了,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了,还是等父皇发话吧。”
众目睽睽之下,震天鼓后面的宫门吱嘎一声,两扇大门同时向两边滑去,门里一对金甲卫士大步而出,行走间,身上的铠甲发出了铿锵的声音,在低沉的鼓声里生生添了一股肃杀之气。
张公公手提拂尘,急急地在金甲卫士中跑过,一路行到了鼓前,看着上面的顾盼,尖细的嗓子像是锥子一样划破了连绵的鼓声:“传吾皇口谕,着六部及大理寺共同组建联合审判席,查明擂鼓人有何冤屈,钦赐。”
围观的大臣之中,立刻有数名衣冠楚楚的官员越众而出,伏倒在地,当先一人留了三寸美髯,生的一对细长凤眼,戴了正一品的官帽,却是大理寺监政,他口呼万岁,代了群臣接了这道圣旨。
顾盼的双臂早已经酸麻,闻言垂下双臂,欢喜之色却浮上了她的脸颊,两个金甲卫士上前,本要一人挟制她的一边,顾盼正色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道:“我自己会走。”
两个卫士对望一眼,一起退了一步,不知这擂鼓女子出于何种目的,她敢于直面生死的勇气都让人钦佩。
顾盼转过身来,围观的群臣们终于看清楚了她的样子,她一身纯白里衣,袖子衣襟随风轻舞,赤裸的脚丫一步步的走下鼓台,恍然间,仿佛仙子步下了天阶。
顾盼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扫了一圈,一眼看到骑着枣红色骏马的李祈正,二人视线隔空相撞,顾盼一怔,随后脸上绽放了一个得偿所愿的笑容,对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李祈正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有他自己知道,她那看透生死的笑容像是一把毒箭,瞬间击穿了他的心脏,他的手死死握住缰绳,几乎要摔下马去。
看着顾盼的身影远去,李祈正死死咬住牙关,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冲上前,把她从那两个卫士手中夺过来的冲动。
李祈正策马向后,瑜贵妃虽然去世,庇护顾盼的圣旨希望还有用,无论顾盼仰仗的是什么,希望至少滚钉板这一关,可以略过去。
李祈正带着那一道册封顾盼为妙华元君的圣旨,匆匆到了皇宫前,他请张公公代为通传,说是要见父皇一面,却被无情地拒绝了,张公公婉言道:“圣上说,此乃祖制,万万不可废,若是开此先例,日后岂非很多无聊人士都会来敲响震天鼓?天朝重臣们难道一天到晚都要处理此等琐事?”
李祈正心中剧痛,他顾不得此时身在皇上寝宫之前,大吼道:“怎么会是琐事,那是堂堂的齐王妃,若是她殒命于此,难道天朝的颜面就不会扫地吗?!”
张公公半耷拉着眼皮,看着脚下地砖,有气无力地道:“皇上叫奴才转告王爷,顾家已倒,王爷可以再纳新妃,京中待嫁女子任由王爷挑选。”
李祈正如坠冰窟,他浑身发冷,不敢置信地看着张公公,虽然他早知道,顾盼嫁给自己,是父皇拉拢顾家的一着好棋,却也万万没有料到,顾家父子一旦出事,皇上会毫不留情地抛弃顾盼这个棋子,天家就是如此无情吗?
李祈正心中残存的父子情分一点点退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巍峨的帝皇寝宫,君臣父子,帝皇家中,只有君臣,没有父子。
顾盼被带到了一间雅室之中,有人奉上了热茶点心,请她稍候,顾盼此时心中充满了喜悦,丝毫不畏惧即将到来的酷刑,她素手拈起了一块糕点,细细的品着,这面食粗糙,吃在口中牙碜无比,她似乎毫无所觉,嚼咽了之后吞下喉咙。
她此时要做的,就是在滚了钉板后依然活着,能让她把申诉说出,就是胜利了,她必须保证自己的体力,顾盼精妙的算计着,务使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大理寺监政会请六部尚书一起坐到了大堂之上,六个人两边分别做了三位,大理寺监政却是主审。
他环视左右,抚摸了下自己颌下的胡须,朗声道:“擂鼓女子的身份已经查明,乃是齐王正妃,诸位有何看法?”
六部主官面面相觑,他们虽然猜测这擂鼓女子身份不凡,却也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齐王正妃,在天朝最尊贵的女子中,可以名列前十。
六人在官场之中打滚多年,俱都修炼成精,一个个沉默不语,若是言错,得罪了齐王可就不妙了。
大理寺监政心中暗骂,这些老狐狸,他咳了一声,看向坐在他左手边白发苍苍的老者,却是礼部尚书余大人:“余大人,您看要如何审理?”
余大人皱皱巴巴的老脸上的褶皱迅速向中部集中,他苦着一张菊花脸道:“既然以汪大人为主审,请汪大人做主便是。”
他身边的同僚连声称是,这种屎盆子,一个人背就是了。
大理寺监政汪大人恨得牙痒痒的,他正要开口,却听得大堂门口传来一阵大笑,齐王李祈正大步行了进来,他目光炯炯地扫视了一圈朝中的几位重臣,掷地有声地道:“本王前来观审,诸位没有意见吧?”
汪大人等人赶紧站了起来,抱拳行礼,李祈正一派傲然,对于这些臣子,就要如此才能让他们畏惧,等下也好说话。
汪大人叫衙役又搬了把椅子放到自己身旁,心中也暗自嘀咕,这齐王妃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举动,看齐王这般维护的模样,应当与齐王无关吧?
他旋即想到,齐王妃的出身,又困惑地摇头否定了,顾家已经倒下,就算和顾家有关,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今日韦侯爷亦是在场,却只看了一眼便离去了,可见和韦家的关系似乎也不大。
汪大人又如何能想得到,顾盼手里握住的,是关于太子妃的隐秘,足足可以让天朝的朝堂地动山摇的天大秘密。
汪大人察觉一道视线从左侧射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李祈正,谨慎地问道:“殿下,您看等下如何审理?”
李祈正瞬间想起了皇上的那一道口谕,顾盼的钉板只怕是避不过去了,他所能做的,也只有使她少受些痛苦了。
李祈正面无表情地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汪大人才是本案主审,本王只是前来旁听罢了。”
汪大人从李祈正阴森森的口气里听出了一丝不善,他额上冷汗簌簌落下,就连胡子上也挂了数滴汗水,看着倒像是口涎一般,让他失了不少官威。
身为大理寺监政,此时当如何处置,他自然心中有数,按照祖制,伸冤者在申诉之前要滚过一次钉板的,只是现在齐王就在他身边,他又如何能说出口,叫齐王妃去滚那钉板?!
汪大人踌躇间,师爷从后堂转出,凑到他耳边低语两句,汪大人脸上的神色一变再变,旁边的齐王漫不经心地问道:“汪大人这是怎么了?”
汪大人从袖中摸出一方白帕,狠狠擦了两把额头上的汗水,尴尬地道:“没事,没事。”
没有事情才有鬼了,方才师爷传话,说夫人那里来了一位贵客,太子眼前最红的柳夫人,据说太子已经奏请内廷,要封这位柳夫人为侧妃了。
柳夫人隐隐暗示,她和齐王妃交情匪浅,请汪大人斟酌行事。
来自齐王和太子两面的压力,汪大人觉得有些顶不住了。
他端起茶盏,双手颤颤悠悠,听得茶杯和杯盖一阵清脆的碰撞之声,身遭的六位大人眼观鼻,鼻观心,对汪大人的失态视而不见,这时候,谁要是出声谁就是傻瓜。
汪大人见时辰不早,已经无法再拖延下去,轻咳一声,正要开口,门口传来了师爷点头哈腰的陪笑声:“晋王殿下,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汪大人抬起头,看见晋王唇角含笑,对着自己点了点头,温和地道:“本王闲来无事,也来凑个热闹。”
汪大人无法,只得叫衙役在自己另外一侧又搬了把椅子给他,晋王坐下后,对着李祈正点了点头,李祈正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感激之意,晋王暗忖,过来走一下过场,果然是正确的选择,一下就把老七收买过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